《边春山纪事》天无风雪

3、第三回

　　“什么噩梦，让你脸色这么难看？”宁聿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面带关心询问，“和我说说？”

　　傅嫣坐在原位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是一场梦，或许不应当如此恐吓自己。

　　宁聿怀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强求转移话题道：“明天要去集市吗？”

　　傅嫣骤然听他转移话题，不禁抬眼看他，随后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镜子，“没什么东西要买的。”

　　傅嫣转了转手里的铜镜，看向宁聿怀说：“表哥给我讲讲这次遇到的事情吧。”

　　“好。”宁聿怀挑了几个有趣的事情给傅嫣讲，他讲故事的时候会用法术变成小动物，给傅嫣上演还原场景。

　　傅嫣和他说了会话，心中的阴霾逐渐散去，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宁聿怀，不禁笑起来，“冯师兄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宁聿怀略微不满道：“他还怕被说吗？这次若不是他见个女妖就走不动道，也不会耽搁这么多天！”

　　“还好在测试前赶回来了。”宁聿怀说完想起什么和傅嫣道：“这几日我恐怕有些忙不能过来，等测试那天我带你过去看比试如何？”

　　“我知道了。”傅嫣对测试没什么兴趣，比起看别人比试，她还是更喜欢看宁聿怀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惜宁聿怀如今不参加门派内的测试，大多时候都是带队外出，傅嫣没有修为也不能跟过去，只能待在这山涧里。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她能够修炼，是不是就能和宁聿怀一起出门。

　　“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要回去了，傍晚再过来看你。”宁聿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傅嫣说了句就要起身。

　　傅嫣见他要走于是起身送他，宁聿怀和她走到院门前，看向眼前清雅温柔的少女，抬手在她的发上轻抚，“傍晚我带你去集市，可惜我回来不是时候，不然还能带你去看灯。”

　　“表哥平安回来就好。”傅嫣没有其他要求，只要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就好。

　　她母亲常年在外寻找有没有治疗她体质的办法，这么多年过去傅嫣反而对此并无什么指望，有时候甚至想给母亲送信，让她不必这么辛苦。

　　只是除了母亲寄信回来，傅嫣常常不知道她此时去了哪里。

　　傅嫣送走宁聿怀回到水榭去看玉琴，小桑和阿粟在旁边围着琴女看，阿粟问：“你有名字吗？”

　　琴女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小桑伸出手试图去触碰琴女，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指穿透她的身体，小桑有些惊讶。

　　“你不会说话？”阿粟没听见琴女回答，又问了一句她还是没有反应。

　　没有琴音，琴女很快消失在原地，阿粟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少掌门怎么送了这样的琴？”

　　“说什么呢？”傅嫣走进水榭听见她的嘀咕声。

　　阿粟转头见傅嫣过来，随口问：“少掌门离开了？”

　　“嗯。”傅嫣应了声坐在桌边，她垂眸看着桌上的玉琴，手指搭在琴弦上感觉到上面的丝丝寒意。

　　傅嫣安静了一会，才开始弹奏起来，乐声一起，琴女又出现在石凳上，她目光柔和看向弹奏乐曲的傅嫣，微微闭眼去聆听这首曲子。

　　阿粟看见不禁和小桑对视一眼，二人各自找事情做没有出声打扰。

　　傍晚宁聿怀果然依约前来，他带傅嫣出门侍女不会跟着，也算是二人单独出门，不过架云去集市路上，总不免会遇到熟人。

　　傅嫣出门不多，但也认识几个，宁聿怀身边的人她大多都认识，基本都是宁聿怀主动带她去见人。

　　等到了集市，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宁聿怀带着傅嫣走在集市的街道上，两边都是一些摊贩叫卖。

　　边春山境内还有一些普通居民，和他们弟子混住在一起，或是有散居的弟子在这附近成家，这里渐渐也算是有了规模。

　　天色虽然黯淡下去，但人群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头上的廊道有点灯人经过，将上面挂着的灯笼一个个点亮，街市逐渐被灯火笼罩。

　　傅嫣同宁聿怀和寻常人一样走在街市上，她抬头看向上方的灯笼，都差不多的样式，若是节日的话这些灯笼会换成各式各样的花灯。

　　“想吃什么？”宁聿怀看着两边的店家，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傅嫣问。

　　傅嫣难得出一趟门，也不着急去找吃的，只是道：“再走一会吧。”

　　“依你。”宁聿怀转了转手里的扇子，和傅嫣肩并肩走在街道。

　　头顶的灯笼照耀着周围的景物，宁聿怀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偏头去看身边的少女，傅嫣从小住在四季韶光不爱出门，如果他不回来带她出来走一趟，一年恐怕也出不来几次。

　　“彩雀呢？”傅嫣发现宁聿怀身边没有那只彩雀，不禁过问一句。

　　“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你知道我一向不怎么管它。”宁聿怀笑着回答。

　　傅嫣也不知信没信他说的话，只记得小时候自己出门找不到回山涧的路，就是彩雀先找到的她，宁聿怀紧跟其后。

　　傅嫣正要开口，宁聿怀忽然揽着她的腰将人护在怀里，手中的折扇一开挡在她的面前，傅嫣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打斗声。

　　宁聿怀将傅嫣拦在自己身后，才转身看她，“有没有吓到？”

　　“没有。”傅嫣摇了摇头，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宁聿怀见傅嫣没什么事，转过身去看争斗来源，蹙眉将手中的折扇扔出去打断二人的争斗，转瞬折扇又回转到他的手中。

　　“长街禁止争斗，你二人是不知还是明知故犯？”宁聿怀冷着声音收起扇子，看向不远处的二人，“你们是哪座长老峰下的弟子？”

　　“少掌门！”旁边有人认出宁聿怀，不禁喊了一声。

　　其中一人认得宁聿怀，连忙和宁聿怀行礼道：“弟子是月峰晚霜长老门下，柯宇。见过少掌门。”

　　柯宇看向另一名青年，和宁聿怀解释：“这个人他偷我东西！弟子才因此和对方起了争执。”

　　“我没有！你胡说！我根本都不认识你！”对方听见柯宇的话，急忙给自己解释，他和宁聿怀行礼道：“少掌门明鉴，弟子是真的不认识他，也没拿过任何人的东西！”

　　柯宇闻言瞬间怒了，他想也没想上前抓着对方的衣领，“不是你偷的，那你身上怎么会有明雪枝的味道，你敢不敢让我搜身！”

　　傅嫣站在宁聿怀身后听二人争执，意外察觉到有个人看向这边，循着目光瞧过去，见到一张眼熟的面孔。

　　傅嫣看了一眼便偏过头不再去看，而是看向身前的青年，宁聿怀站在原地身形如青竹一般挺直，他看上去也不想冤枉无辜弟子。

　　明雪枝是一味灵药，可以炼制突破瓶颈所需的丹药，除此之外还有凝神静心之用，明雪枝因为种植条件苛刻基本只在药峰种植，能分到普通弟子手里少之又少，大多弟子都是直接在药峰换取丹药。

　　宁聿怀开口问：“你确定明雪枝在他身上？”

　　“回少掌门，就算我能闻错，但我的灵宠总不会闻错！”柯宇抬起手，袖中突然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松鼠，跳到柯宇的肩上吱吱叫着，随后又跳到与他争执的弟子身上，在他身上乱窜叼着一样草枝出来。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身上会有草药，不禁焦急道：“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连明雪枝是什么都不知道！”

　　傅嫣看了一会觉得柯宇的灵宠小巧可爱，从宁聿怀身后走出看向柯宇，“这是你的灵宠？”

　　“是。”柯宇见傅嫣似乎和宁聿怀是一起的不敢怠慢，听傅嫣问连忙回答。

　　“能让它过来让我摸一下吗？”傅嫣问。

　　“当然可以。”柯宇吹了声哨，灵宠瞬间回到他的手上，他走过来将灵宠递给傅嫣。

　　傅嫣抬手摸了摸眼前的灵宠，对方在她手里十分安静，并未有任何反抗之举，傅嫣仔细观察了一会才收回手。

　　“表哥，此事还是让寻月来吧。”傅嫣看向身边的宁聿怀道。

　　“你确定？”宁聿怀见傅嫣和灵宠接触，知晓她是在看灵宠有没有伙同主人栽赃，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傅嫣虽然没有什么修为，但能感知到一些灵物的性格，这只灵宠并没有给她一些不好的气息，性格也是单纯率真，除了喜欢睡觉就是囤积食物。

　　宁聿怀垂眸收起手中的扇子，手中结印开始召唤边春山的灵兽寻月蝶，寻月蝶作为边春山的镇山灵兽，一般不会随意出现，至多会分出一只小蝶过来。

　　刚才被污蔑的弟子还以为宁聿怀会直接定罪，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他刚进边春山没多久不清楚傅嫣口中的寻月是什么。

　　倒是旁边有围观的弟子眼中异彩连连，“没想到今日出门，还能看见少掌门请寻月蝶。”

　　“这个寻月蝶是什么东西？”旁边有人问。

　　“这你都不知道？寻月蝶可是我边春山的镇山灵兽！”另一道声音有些不可思议。

　　对方不好意思回答：“我也是才进山门没多久。”

　　“长老讲课你是不是睡过去了？”
　　“我看也是！”

　　不多时有只蝴蝶闪着蔚蓝色的光飞来，蝶身湛蓝混着黑色斑点，飞舞之时散着的鳞粉化为光点消逝，像是长长的拖尾。

　　傅嫣抬手让蝴蝶落在自己手上，取过柯宇灵宠手中的明雪枝递过去，“劳烦寻月，回溯一下这东西到底是谁拿走的。”

　　蝴蝶似乎听懂了，很快扇着翅膀落在傅嫣手中的明雪枝上，随即蝴蝶从傅嫣手上的明雪枝飞到柯宇的灵宠身上落下，又飞起落在和柯宇争执的弟子身上，就在众人猜测之时蝴蝶又很快飞起在半空中缓慢飞舞，落在一个人的手上。

　　蝴蝶下落之时，周围的弟子瞬间散开，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蝴蝶翩跹飞舞，最终落在他的手上。

　　傅嫣顺着蝴蝶的轨迹看过去，瞧见那个人的面孔，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一点诧异，明明对方在梦中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柯宇和周围的人都十分惊讶，柯宇也没想到真的是另一个人所为，“原来是你！”

　　刚才被柯宇问罪的弟子似乎也没想到，甚至还认识对方，“林斐，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宁聿怀看向对方并未询问，只是道：“此事还是移交给执法堂吧。”

　　“不是我！”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辩解，“仅凭一只蝴蝶，怎么能随便定人罪！”

　　他手上的蝴蝶此刻忽然飞走，并未多停留。

　　傅嫣见蝴蝶飞走心中忧虑，不禁朝宁聿怀身边移了移，伸出手抓着宁聿怀的衣袖。

　　宁聿怀发觉，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安抚，神情淡然看向林斐开口道：“是不是你，还是让执法长老评判吧。”

　　他刚才就传讯给执法堂弟子，这么一会儿也该到了。

　　“此事多谢少掌门，不然弟子可能就要错认小偷了。”柯宇连忙和宁聿怀行礼道谢，随后又和刚才争执的弟子道歉，紧接着又请对方前去执法堂做个见证。

　　傅嫣站在旁边见林斐还有不服的迹象，觉得有点奇怪，一般弟子虽然不清楚寻月蝶的厉害，但听闻寻月蝶是镇山灵兽不会去质疑。

　　但林斐不是如此，他似乎对镇山灵兽没有任何敬畏。

　　傅嫣还在想着，突然撞见林斐看过来的目光，对方的目光并非善意，傅嫣下意识朝宁聿怀身边躲过他的视线。

　　这时执法堂的弟子也到了，宁聿怀和队长简单说了几句，没有跟过去的意思，傅嫣见林斐被执法堂弟子带走，才算是松了口气。

　　宁聿怀牵着她的手顺着散开的人群离开，忽然问了一句：“阿嫣，你似乎特别在意那名弟子？”

　　傅嫣没想到宁聿怀能这么敏锐，她抬头看他又低头抿唇，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宁聿怀见她又低下头不看自己，也不去为难她，松开她的手，用手搭在她的后背道：“走吧，我带你去看河景。”

　　傅嫣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担忧。
　　傅嫣不想辜负宁聿怀的信任，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宁聿怀的手臂看他，“表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说做了一个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