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桥久别胜离苏②》冥雪酱

2、002：学建筑的都是好脾气

　　苏桥从来没有想过，都是打工赚钱的人了，还有一天像个孩子一样，躺在课堂的桌子前装睡，一想到邱胜伟就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她的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内心的焦虑无法倾诉，她只能低着头，开始下意识咬手指。

　　叮咚的声音不知道过去多久，四周嘈杂的声音慢慢淡下来，接着她头顶上方忽然想起一道清冷，但也有一丝无奈的话音：“不要啃手指，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还记不住？”

　　她下意识把眼睛朝着嘴巴的方向落去，她什么时候啃手指了？她这一紧张就喜欢啃啃啃的毛病已经很久不犯了，又或者说，从支教回来之后，她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焦虑的时刻，不是她强大到不需要焦虑，而是任何让她焦虑的事情，她都会主动去解决，但眼下……

　　等等，刚刚是邱胜伟在说话吗？

　　她猛地一抬头，身旁早已经无人，而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早已经走到讲台前，开始淡淡的讲着课。

　　所以这人，早就发现她了？

　　所以这人刚刚是故意堵着门的？

　　一想到这，苏桥心里忽然有一道闷气，什么嘛，知道是她还故意看她躲着，邱胜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心思了？

　　变？

　　每个人都不是一个静止地状态，而是一个成长的状态，当初确实是她不对，邱胜伟还愿意搭理她，她就应该烧高香了，不是吗？她还有什么理由生气吗？

　　可是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是不开心。果然女孩子都是善变的。

　　心里虽然像是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但一抬头看到邱胜伟那张干净的脸，无论是苦涩、悲伤，好像一看到他都可以抛之脑后，以前她总觉得韩剧的欧巴最帅，可现在仔细看到邱胜伟在讲台上，凯凯而谈的模样，就比记忆中的欧巴帅上一百倍，这是怎么一回事。

　　越看越入迷，她干脆就不藏了，反正都被发现了，还藏啥？

　　基本的建筑体系讲外之后，邱胜伟把书本朝边上一扔，安静了几十秒之后，忽然问大家一个问题：“说到‘建筑系’你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底下一些男生，自顾自地开始回答起来：“男的帅气，女的学霸！”

　　“实操专业，安全系数第一。”

　　男生简短的几个回答都把一些女生心目中对建筑的向往都冲淡了好多，于是有些女孩子开始回答道：

　　“你们说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看我的。‘秦筑长城比铁牢，蕃戎不敢过临洮。虽然万里连云际，争及尧阶三尺高。建筑不仅仅是建筑，更是一种精神内涵，这就是我决定交往一个建筑系男生的理由之一！’

　　刚说完，底下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上课至今，这样的高谈阔论他们都没听到过。

　　所有人见邱老师也跟着笑，也不制止，有一就有二。很久就有女生接下这话，继续说道：“‘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一座古老的建筑里包含很多爱意，这就是我选择上这么公开课的理由。”

　　“我觉得建筑系很简单，就是以后我对别人说‘我愿意用钢筋混凝土般强大的内心守护你’对方能够听明白我在说什么，然后说一句‘好的’就行。”

　　……“建筑系”三个字似乎给所有人都留下一个十分深情美好的身份，邱胜伟笑了笑，眼下的这些人都是大一刚刚入学，他眼底忽然变得深沉起来，笑着说了句：“但愿你们经历过‘不是在做模型，就是在去做模型的路上’的阶段后还能用如此的初心看到建筑系。”

　　说完，邱胜伟继续发问：“建筑学有三个方向，城市设计、室内设计、建筑学，说完‘建筑系’之后，那有没有告诉我‘建筑设计师’、‘室内建筑设计师’在你们眼中又是什么？”

　　“不都是一样的吗，建模、满足甲方爸爸的需求啊！”

　　一听到“甲方爸爸”底下有人便坐不住了，先是举起手来，然后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好像是故意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问道：“邱老师，我想问一下工作之后，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遇到的甲方爸爸都是那种我要那种五彩斑斓的黑！”、然后我们就十分虔诚地回答说‘好的，爸爸！’这样子的？”

　　这样的梗，邱胜伟也听到过，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个很久之前别的同事的一个例子，“QMY建筑事务所刚刚成立的时候，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公司，根本没有那么多客户，也没有什么名声，所以遇到要求千奇百怪的客户很多，比如M设的做的一个方案当时被一个客户要求改了不下十遍了，最后我看了方案之后，跟最初的版本相比，一个是优秀，一个是一看就让人骂。当时M设给客户说了，方案按照他的想法修改后，不仅不够安全，家具也不能找到适合的，最主要的是也省不了多少钱，那个时候客户很强硬，只说改就行，你们说，这个时候M设应该怎么做？是坚持建筑学徒的自我修养，对于建筑的参数要书记，不达安全系数的建筑绝对不出图，还是咬咬牙画出来就行？”

　　一听到这里，大家都被邱胜伟的故事给吸引了，每个人忽然安静下来，不再嬉皮笑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就等着他接下来的答案。

　　邱胜伟笑了笑，将所有人的胃口吊足之后，他没有继续说这个故事，而是继续之前问题继续问，“回到刚刚的问题，你们觉得‘建筑设计师’、‘室内建筑设计师’是什么？”

　　有的女孩子听着都觉得一样，犀利吗拿出手机来百度一搜，然后拿着手机高声说道：“建筑设计师就泛指所有的，而室内建筑师就是室内。”

　　“邱老师，你这个问题不是在玩文字游戏，就是再说我们傻啊？”

　　面对底下这群孩子的反驳，邱胜伟没说话，而是默默坐下讲台，拿着粉笔写下一句话，然后问道“有谁可以告诉我这句话是谁说的？”

　　苏桥从来没想过邱胜伟上课是这样的氛围，跟她上课的气氛完全不同，自由、轻松，但又不放纵，他手上好像有一根线，将所有的人都落在手上，收放自如。

　　她眯着眼才看清楚黑板上的字：最高的设计师没有设计

　　这句话她知道，现在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座右铭，但邱胜伟就是个传统的男生，高鲁东的这句话他一直写在书签上，然后放在笔袋里，每次她去图书馆看到他画图的时候，都会看到，以前她还问他：都没有设计还叫什么设计。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

　　走出图书馆的路上，夜晚的风吹得她头发飘飘，夏日虽然制热，但也显得夜晚的风有多么舒服，苏桥今天从邱胜伟笔袋拿笔的时候，又看到那张长长的书签，如果不是她知道邱胜伟的为人，还以为是那个小女生给他写的情话呢！

　　书签上的句子她看过好多次，但每次想问的时候，邱胜伟都在忙，她也没那么好奇，今天刚好又看到了，她便问道邱胜伟是什么意思。邱胜伟笑着摸着她的说，慢慢跟她解释了很多，比如一个建筑系需要修行到的境界，手绘功底、软件要熟练、建筑速写要巩固、建筑的参数要牢记、多走走多看看吸收优秀的各方建筑。她听得云里雾里。

　　他每说一个词，她都好奇地追问是什么，邱胜伟也没有嫌烦，反而十分耐心地给她举例解释常用的常数、速写的技巧、那些软件需要做到闭着眼都要会用……那晚，从图书馆到宿舍的路平常只需要二十分钟，可那天他们绕了情侣河，还去了小卖部，整整一个半小时才回去，而这一路上，她一直问，邱胜伟就十分兴奋地跟她分享他人生中唯一的偶像——建筑设计师高鲁东

　　邱胜伟说他也想要做那样的一个人，做模型盖房子时，房顶多高、窗户多宽、搭建结构、怎么布局、想要出什么效果，不需要作图就可以说出来，这样的境界对他来说十分漫长。

　　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

　　也不知道她发呆了多久，直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朝着前面的人都转过头来提醒她了，她才拿起电话，一看到是谈恺笑的电话，她忽然想起来，她把谈恺笑、王清沐和杨倩倩三个人扔在宿舍多时，而她出来只是想要食堂给她们买早饭的，谁知道一听到“邱胜伟”三个字，她的魂都没了。

　　悄悄缩着身体到桌底下去，小声地接电话，对方果然问候她全身的细胞来了，“来了来了，别着急，我出门给你们买早饭的，等我哈！”

　　挂了电话之后，她目光像个偷了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又开始张望起来。

　　默默地把帽子带上，朝左边挪一步，挪两步，再挪一步。

　　“最后一排穿着白衬衫，黄外套戴帽子的女同学站起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邱胜伟的声音突然提高到一倍，听到戴帽子，她立马不敢动了，半站着，只差一步就可以与后门接触了，现在她坐下不是，站着也不是。

　　应该说的不是她吧？对，不是她！一定不是她！不是……就在苏桥再次自我催眠的时候，前面的同学忽然在她桌子前敲了敲，提醒道：“同学，老师叫你呢！”

　　果然，躲是躲不掉了，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两节课看到她都不说话，这下看到她要走了，非要逮住她！

　　再说了，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貌美吗，那么像现在的大一学生？！

　　虽然心里面已经将邱胜伟的每个脑细胞都问候了一遍，但她抬头站起来的时候，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道：“邱……老师你叫谁？”

　　听到“邱老师”三个字，邱胜伟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深邃了许多，一步一步朝苏桥这边走来，直到走到她跟前，他才说：“说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