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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诈骗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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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看到什么,就学习什么。
-没有见过的东西,你难以联想。
……
十二驾军用直升机低空盘旋,直属联盟总统的部队突破剧场大门,每个士兵的手臂上都佩戴着飞鹰徽章,探照灯照亮了剧场的所有角落。
席业左右带着两枚耳麦,左侧窸窸窣窣,不知道那人在干什么,右侧则正正经经,连接着指挥部的通讯线路。
“报时。”席业说。
“8点26分。”右边耳麦里,负责传递命令的执行员马上回答,“距离8点半还有237秒,周寥先议员重伤,救护车已经到了。”
“原地抢救。”席业冷淡地给出命令,“周围5公里全部清场,让记者也退出去。”
“但是明天要登报,”执行员犹豫地说,“《北方日报》预留了头条版面,等待揭露柏瀚明的犯罪行为。文章已经写好了,配图才有说服力。”
“那就让他们把相机留下,找一个人替他们拍。”席业说,“柏瀚明的位置呢?找到了吗?”
“还没有……”执行员将前线发来的剧院结构图投影到席业面前的屏幕上,“但他们推测柏瀚明在往楼上走,挟持他的人对地形很熟悉,卫兵们还在追踪——”
与此同时,席业左侧静音了许久的耳麦里传出一道令人上火的声音:
“我看了节目单,”柏瀚明说,“你们今晚本来要演奏《高丘进行曲》,你知道这首曲子的故事吗?”
他应该是在走路,监听器放在他胸前的口袋里,因为过于灵敏,导致周围的杂音也被一并收入。席业听到布料的摩擦声、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另一个人的回答:
“我知道……”那人和执行员一样,讲话犹犹豫豫,但是声音还算好听,席业刚才在耳麦里听到他叫秦余。
“高丘是在南|北|战|争中牺牲的烈士,这首进行曲描述他为了解放被南合众国占领的森纳尔区,带领士兵冲锋的故事。”秦余说,“他解放了三十万被迫参与战争的南区奴隶。”
席业暴躁的情绪有一瞬间被他干净的声线安抚,接着他又听到柏瀚明问:“森纳尔区。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在赤道附近,南北联盟的交界线上……”秦余回答,“伯塞洲原来是独立的小国,被南合众国殖民,森纳尔区是殖民特区之一。北联盟出兵解放了那里,现在伯塞洲也加入了北联盟。这首曲子就是伯塞洲的音乐家自发为高丘创作的。”
“你知道的很多,读书时成绩一定很不错。”柏瀚明太有风度,又不吝夸奖,任谁听了都要夸一句社交达人。席业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轻轻一皱眉,假装出些许怀念的神色,再微微一笑,说:“说起来,我去过森纳尔一次。”
“真的吗?”秦余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柏瀚明引|诱,顺着他的话问,“那里怎么样?”
“气候潮湿,不太宜居。”柏瀚明说,“植被太多了,有很多昆虫。人只能住在吊脚楼上,那么小一个寨子,夹在山和山的缝隙里,房间都跟鸽子窝一样连在一起。”
秦余说:“听起来很辛苦。”
“是啊。”柏瀚明说,“没有食物,每天只能抓虫子吃。那种黄褐色的、有翅膀的虫子,你见过吗?头顶长着两对复眼,六只脚,腹部和手指差不多大,是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秦余沉默了,席业也觉得有些恶心。
柏瀚明说:“三十万人,我个人曾经担心过这种昆虫会灭绝。”
“……”
他的担忧很真诚,仿佛发自内心。秦余怀疑地说:“三十万人都吃虫子吗?”
“没错。三十万人都吃虫子,都住在吊脚楼里。”柏瀚明微微一笑,“能想象吗?”
秦余被他绕晕了,柏瀚明最擅长的就是绕晕别人。幸而席业还很清醒,他知道柏瀚明要说什么了。
果然,耳麦里柏瀚明说:“秦余,历史是写出来的。”
“……”执行员看到席业的眉心微微一皱,又很快松开,以为他是在为周寥先未能擒拿柏瀚明、反而被捅了一刀昏迷不醒而焦虑。
但其实不是。席业从来不关心旁人的死活,只在意更大也更沉重的事情。他们的面前是巨大的时代洪流,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有人以为那就是生活本身,因为他们生来在此。但也有人试图探索,逆流而行能够去向何方。
左侧耳麦里迟迟没有声音传出,席业对执行员比了一个手势,说:“计划变了,不惜代价击毙柏瀚明。”
“真、真的吗?”执行员惊恐地问,“柏瀚明还没有接受审判,贸然击毙他,要怎么跟国民交代……”
“不需要交代。”席业说,“他勾结南合众,意图煽动北联盟解|体。并在大选中舞弊,暗杀拒绝为他投票的议员。把周寥先送去抢救,让记者跟随,照片就拍周寥先的手术现场,让报社酌情修改明天的文章,证据自己去问信息部要。”
执行员颤抖着复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六个字让他预感到今晚恐怕不好收场。但席业是总统的直系,接管了今晚的所有作战,执行员必须服从命令。
“还有——”席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告诉信息部,处理关于森纳尔地区和《高丘进行曲》的所有记录,以后这首曲子不要再播了。”
执行员浑身一震,险些按错了按钮。
剧院里的风向变了。
上一秒秦余还在为周围长时间的寂静不安,下一秒他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自楼道方向响起。
来人至少十个,步伐整齐,训练有素。枪战一触即发,秦余在对决这件事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果断,在对方枪口瞄准的一瞬,细微的声响令他条件反射,柏瀚明被他拽住手臂拉向自己,随后两个人摔倒在地,一如方才照面时那般,紧密拥抱着向前滚出了几米!
这一次柏瀚明有所预料,摔得比上一次优雅许多。他甚至在秦余拽他时伸手按住了秦余的后脑,以至于明明是秦余带着他翻滚,却好像是他主动把秦余抱在怀里一般。如他所料,秦余很瘦,腰那么劲,两条长腿夹着柏瀚明,脖颈的地方味道很干净,柏瀚明非常认真地闻了闻,只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
果然是个Beta吗。柏瀚明不无遗憾。
秦余只发现柏瀚明保护了自己的后脑,却没有发现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试图闻他的味道。身后枪林弹雨转瞬即至,子弹砰砰砰砰,秦余拉起柏瀚明向前跑,两个人总比一队人要快,然而不等他们拉开距离,前方的走道尽头忽而迸发出一丝星火微光,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秦余身形一滞,是榴|弹!
“柏瀚明!”
秦余本来就跑在前面,榴|弹分明离他更近,他却反身喊柏瀚明的名字,要把柏瀚明往后推。
老实说,柏瀚明确实被他惊讶到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长得那么漂亮,却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为你挡子弹,爆|炸前的瞬间还要挡在你面前。这实在很令人动容,如果柏瀚明性格里的某些成分稍少几分,这一刻恐怕就要和秦余生死相许。
但很可惜,席业的判断完全正确。柏瀚明是整个北联盟最没有心的人,狗东西,王八蛋。他用美好的皮囊和进退有度的绅士风度诱|拐你,让你为他所用,却绝不会给你半分真东西。他满嘴都是谎言,都是诈骗,偏偏你还不能责怪他,因他是这条路上最坚定的殉道者,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不会有弱点。
轰——!
闭合的玻璃窗齐声震碎,破片顺着气流扑向他们,有两片刺破柏瀚明的肩膀,还有许多落在了秦余的背上。
出于人道主义,柏瀚明应当询问一下他的情况。然而情况刻不容缓,秦余也远比他想的要坚韧强悍。他在被气流掀退时发出了一声闷哼,柏瀚明以为他会跌倒,他却揪着柏瀚明的衣襟维持住了身体的稳定。
第二枚榴|弹再次发射而来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提琴箱被打开,秦余将什么东西扣在他的腰上,柏瀚明听到他说:“抱紧我。”
秦余双手怀抱着他,从窗户翻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诈骗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