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似》夏雨婷

110、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你要去易州？”大哥猝然放下碗筷，盯着我问。

　　“是啊！李绍杰已经退回锦城，火车也恢复了运行，易州还未有消息传来，我很担心他。”

　　“不行。沈其铭当日要去易州奔丧，我就一万个不同意。你若再去，岂不是送死？”

　　我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大哥，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只要知道其铭的下落，我就回来，绝不惹事生非。好不好？好不好嘛？”

　　大哥拂落我的手，言词恳切：“不是我不允你去。如果是平日，你走亲访友，饱览山水，大哥陪你去也无妨。只是现下易州局事不稳，南城又在战后重建当中，谁能保障你的安全？不如乖乖呆在我身边，易州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我气得背过身去，不理睬他。

　　他扳正我的身体，和蔼地说道：“我此生只有两个心愿，除了报仇，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一个也不少。”

　　“大哥……”我听他这般惆怅，泫然若泣。

　　“好了，擦干净眼泪去上班，别再胡思乱想了。李绍杰此次离开，不知会不会卷土重来，我们还得时刻保持警惕。”

　　我点了点头。

　　去慈宁的路上，我拐道去了趟兰花苑。虽说答应了大哥，我还是放心不下。或许能从汀兰那问到点什么也未尝可知。

　　前几日打仗，兰花苑亦受了些损失。搁门口就听见老鸨子差使跑厅的修补墙面壁灯什么的，那尖尖细细的大嗓门刺得人耳朵疼。

　　见我进来，甭管男女，堆着笑一步三扭地招呼起来：“哎哟，这一大早哇，我就听见喜鹊枝头叫，许是有贵客到，没成想是位谪仙一样的小姐，快请进，快请进，小二，沏壶茶来。”

　　“不妨事，不妨事。”我极力推脱，“我是来找汀兰的。”

　　“找人啊！”老鸨立马拉下脸来，一位跟我打过照面的堂倌附在她耳旁叨叨了几句，她瞬间又来了精神，“难怪啊，原来是叶家三小姐！稀客稀客！我就说嘛，这喜鹊可是神鸟，哪会骗人哩。不过这找人嘛，总得给点辛苦费不是？”

　　她那肥而油腻的大手一伸到我跟前，我就知道她是管我要钱了。

　　“这些够不够？”我掏出几块现大洋，搁在桌角。她扫进手心里，掂量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神秘兮兮将我拉到角落边，方才说道：“我也正找这死妮子呢。你说她一无亲，二无故，老往外头跑算怎么回事。我就悄悄找人查了她的底。我滴个乖乖，她居然在福溪还有亲戚。啧啧，敢情她一直在骗我，亏我还把她当亲闺女看待……”

　　说了这么多，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我不免着急了，再扯下去，还搁十万八千里聊着呢。

　　遂打断道：“她何时离开的，你知道嚜？”

　　“离开？哦，就前几日，说是有个远房亲戚病故，哭得梨花带雨。恰逢平军要攻打南城，人人都往外边逃，我想呐估计也是投奔她亲戚去了。”

　　我心里大概猜到她去了哪里，谢过老鸨子，匆忙往医院赶去。

　　这一天不知怎的，老是心神不宁，明明要刀，我拿成了镊子，缠绷带的时候还忘记裹止血球……再这样下去，我非把自己逼疯了不可。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易州一趟。

　　当然这事要瞒着大哥，否则他不把我当西瓜切了才怪。为免生疑，我让弗兰克给大哥打了个电话，骗他说是去古川做公共卫生汇报，要在乡下呆几日。

　　大哥满口答应，还让我注意安全。

　　弗兰克执意开车送我去火车站。此一去路途遥远，生死未卜，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桑明义与杨嫚菲已经在站台等我。

　　“你这丫头忒胆大了吧，孤身一人闯易州，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我呸！”杨嫚菲捏着他的耳朵，疼得他嗷嗷直叫，“说什么呢？落心她福大命大，肯定会平安归来。是吧，落心？”

　　我知晓她是怕我心里有负担，微笑地点点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诺，这个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呀？”我看着他塞在手里的黑布包，莫名其妙地问。

　　“哎，先别打开，留到易州再看。此乃我闯荡江湖之良品，肯定用得上。”他自鸣得意地介绍。

　　我懒得跟他扯，看向身后的弗兰克，道：“这边就拜托你了，尤其是大哥，如若他起疑，就说乡下线路不通，忙完了我自会回来。”

　　“我知道，一路保重。”

　　“嗯，快回吧！”

　　我向他们挥了挥手，踏上车阶，火车徐徐开动，白色的浓烟在我身旁飘散，景致一一向后倒去。他们在我眼前渐渐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出了易州火车站，望着拥挤不堪的人潮，我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军部我不能去，督军府亦不可能。易州这么大，我该去哪找他？玉清那不晓得靠不靠得住，貌似她对我还蛮大意见的。

　　我看天色渐沉，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家饭店住下，再想其它办法。

　　次日，我收拾一下走出饭店。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两个戴礼帽的男子下来，我随意一瞥，吓了一大跳，赶紧缩到立柱后头。

　　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日本间谍幸田真一。

　　他们来这做什么？我心中纳闷，见他们办理了入住手续，由服务生领着上了电梯。

　　等了好半天，见他们换了套装束，陆续走出饭店。我一直悄悄跟在后头，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走了一阵，两人在街角分开。我望了望两条分岔路，尾随幸田而去。

　　穿过一个青石老弄堂时，人突然不见了，我正要跑过去察看，感觉有人拍在我的肩膀上，当我回头时后脑勺被硬物重重地挨了一下，后头的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