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灵咒》引煜

3、第 3 章

　　“上清星君如何了？”
　　“回神君，上清星君只是气血两亏，有些虚弱罢了。无碍。”
　　说话的是药王殿药王，胡子花白的老神仙。说罢，他又诊了诊上清的脉，道：”上清星君近日来法力消耗得过快，有枯竭之象，不可再忧心劳神。“
　　药王说罢，从身畔药童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递给上清星君身边伺候的仙娥。
　　上清星君此时还未醒，青雘神君及各位神官在一旁，青雘闻言，道：“上清星君圣体有恙，此事，本君还需禀明天帝。也劳烦药王，看顾上清星君。“
　　那药王称是，众神官也跟随出了上清星君的七宿宫，回到正殿，此时白翰君酒也醒了，看见清渊与丹灵二君，便问上清星君是否有恙。
　　丹灵君简单说明了几句，一旁韩策听到，却不禁奇怪。
　　上清星君何等金贵，掌天地之经纬，谋四时之万象，聚万物之灵气，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可让这位上清星君会有法力枯竭之象。
　　再者说，鄞州有怀孕女子疯病，那上清星君听了为何昏倒。
　　难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仔细想想，上清星君飞升之前，也是出自鄞州。他年轻时，治理大患有功，也是在鄞州。而上清星君出生之地，也是在鄞州。
　　可为什么不仅有鄞州女子出事，那嫁出去的，嫁进来的，也都出了事呢？
　　难道是上清星君，对这些女子做了什么？
　　韩策越深想越觉得奇怪，他正琢磨着，忽听一旁有人唤了他一声：”韩君，可是有什么疑惑？“
　　他抬头，看见一身靛蓝仙服的人，那人头戴金冠，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青雘神君。”
　　“韩君可是第一次来神界。”
　　“是。”
　　“神界如何？”
　　“百神所在，万物尽有。”
　　“人间界如何？”
　　“人情百态，世间冷暖。”
　　“那幽冥界又如何？”
　　“往事前尘，一笑付之。”
　　那青雘闻言，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一句。
　　白翰君见状，上来为韩策解围，拜一拜，道：”青雘神君可是有什么疑惑？九明山弟子，哪里去过幽冥界。“
　　青雘但笑不语，挥一挥手，命众神官散去。
　　白翰君和韩策回到九明山后，白翰君在殿内走来走去，看起来很是不安。韩策问他为何，他也不答，只是烦气地挥了挥手。
　　这几日以后，韩策见他心烦也不再理他，又没过几日，稽泽来请安，眼睛看已好得差不多了，摘去绷带，人也老实了不少，不敢再与韩策为难。
　　又数日过去，九明山内并无不妥，唯一不寻常的是，上清星君再也不来与白翰真君下棋了，白翰真君有些担心，也曾派人去询问一二，却每每都被打发回来。
　　那回来的弟子禀报说，上清星君的七宿宫守卫已被天兵把守，上清星君数日不曾朝会，也足不出户，不知情况如何。
　　白翰真君知道，这事，再无他插手之地。
　　又过月余，适逢年庆，九明山下有白翰真君数千宫观，观中有百姓上香，白翰真君便将神识寄付于数千宫观的神仙雕像中。
　　他正闭目眼神，忽听宫观中有一信徒祈道：“九明山真君，您护佑九明山地界百姓顺遂，可千万要看一看我女儿啊。我老俩口毕生唯一心愿，只愿女儿平安。”
　　白翰君听到座下信徒说话，睁开眼睛。
　　观中蒲团上，跪得是一老俩口，看来已是古稀之年。他二人风尘仆仆，衣衫褴褛，不知是走了多少路，才来到这山中宫观。
　　”真君，我二人老来得女，已是不易。这些年费尽心力，养大女儿。前些年好不容易给女儿找到了鄞州一户好人家，嫁了过去。可女儿怀孕没多久，便疯了。“
　　那老俩口说罢，已是老泪纵横。
　　“知州大人怕这事传出去不好，将女儿抓到监狱。我老俩口奔走乡里，借了好些债，拿银钱给知州大人，好不容易才将女儿换回。”
　　“可是我们，我们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们心疼啊...”
　　“她已被婆家抛弃，我老俩口已是古稀，不能陪她走到最后，如若我俩有个万一，我这姑娘可如何活下去....”
　　坐上，白翰真君听闻鄞州二字，已经眉宇紧皱。
　　“我们给女儿找了无数大夫，均是没有办法，只求真君开恩，保我女儿平安啊...”
　　座下那老俩口泪眼摩挲，白翰真君看了于心不忍，他把这事记在心上。这日后，他找来韩策，语重心长道：”前几日，有信徒称，她怀孕的女儿疯了，他女儿曾出嫁道鄞州。“
　　韩策闻言，拧眉不语。
　　“他二人已是古稀之年，本君不忍。”
　　“所以，真君是想让我去看看？”
　　“本君细想了想，你医家出身，若说救人，唯有你最合适。”
　　“我知道。”韩策道，“这事实在蹊跷。怕是与上清星君有关。”
　　“本君揣摩天庭上意，怕也是不想闹大。你此去，救人为主，万不可把事情闹大。”
　　韩策不语，白翰真君知他脾性，忍不住又嘱咐一句。
　　“还有，你要低调行事。”
　　“我从未高调过。”
　　“你不高调都被人惦记上了。”
　　白翰真君撇了撇嘴，好似有些不满，又说：”要不你此去下山，我陪你一同去吧。“
　　“真君真身下届，太过高调，天庭定会察觉。”
　　“你法力太烂，那我找几个弟子陪你去？”
　　“不必。在未曾遇上真君的那些年，我也一路走过来了。”
　　不知为何，韩策说罢这话，白翰真君突然不语，像是有些感慨。
　　二人多时不语，第二日，白翰真君送韩策下山，韩策只带了一个包袱，身后飞了几只乌鸦，他摆了摆手，未留下一语，便潇洒地走掉了。
　　昭关，位于鄞州邻地。韩策法力太烂，徒步走了好些时日，总算来到昭关。
　　这一路风尘仆仆，他管自己，管乌鸦，一路行来但凡有伤者病者，他也会略看一眼。数日后，终于进村。
　　白翰以前总说他长相不够温文尔雅，面无表情时既傲又冷，不像行医之人，韩策怕吓到老两口，进村前还特意装扮了一番。他换了件颜色温柔点的粗布衣衫，黑色布鞋，手里还拿了个行医济世的牌子。
　　昭关内农业兴盛，一路走来，道路两旁皆是麦田，麦穗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咚咚”两声，韩策寻到老俩口住所，敲门。
　　韩策大体一看，这是一个茅草屋，屋子不大，可说是十分简陋。也不知这样简陋的茅草屋是如何遮风避雨，取暖避寒的。
　　门内有人出来，是一个老汉，开门看到他：”足下是？“
　　“在下韩策，是四方游走的医者，一路风尘仆仆，行路至此，有些口渴，想与贵主人借一碗水喝，不知是否方便？”
　　那老汉咳了两声，好似身体也不好，道，自然方便，说话间便把韩策带进屋来。
　　乡间淳朴，老汉进入草屋内，用瓢从残破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递给韩策。
　　韩策喝了，环视一周，见不远处内屋床上绑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衣衫凌乱，汗流浃背，双眼血红，大腹便便，一看便是怀了孕，除此外，她嘴中还发出如同猛兽般的低哮声。
　　“先生莫怕，这是我家女娃，得了疯病。”
　　韩策垂眼寻思一下，道：“若老人家不嫌弃，我可为她探一探。“
　　“先生小心啊。我这女娃疯了会咬人。所以才将她绑起来。”
　　韩策点头，伸手去探那女子脉象，谁料那女子突然发作起来，张口就咬，顺便还破口大骂：”我恨你，我恨你们！我要你们生生死死永不安息！哈哈哈哈.....“
　　韩策差点被他咬到，但他不禁奇怪，不知这女子口中的“你们”,究竟是谁。他探那女子脉象，凝神片刻，又问：”老人家，不知小姐平日里是否时清醒，时疯癫？“
　　”先生说的不错，前几日，她时醒时疯，这几日醒来得越发少了。“
　　床上那女子被浑身捆绑，却依旧止不住的挣扎，她仿若被捆绑的野兽一般，低声咆哮，双眼发红又逐渐发绿，仿若已无人识，要野兽化。
　　她挣扎之间弄伤自己，唇齿被咬破，韩策在她唇边沾了些血液在指尖摩挲，仿佛若有所思。
　　韩策诊断完毕，拂了那女子睡穴，让她稍微休息一下。他起身，对老汉道：“老人家请放心，小姐的病我心下已有判断，但若要痊愈，我还需些时日，望老人家给我些时间。”
　　那老夫妻听罢这话，忽然欢喜，连连点头，却不知该如何感谢韩策，欢喜过头却又十分不确定地找韩策再三确认，是否自家女儿还有活路。
　　韩策一一应了，劝他们安心，顺道又问：”不知这附近，是否还有如同小姐这般的女子？“
　　“有。”老汉道，“昭关邻村，还有一城，名唤永宁。永宁城内还有几家小姐，听说也是如此。疯后如同野兽，见人便咬。”
　　韩策谢过拜别，启程去往永宁城。一路上心中怪异。
　　鄞州，昭关，永宁。除这三地之外，韩策这几日还打听到，浔阳，西河二弟，也是陆陆续续有疯病女子的谣言传来。
　　刚刚那疯了的女子说，你们，他说他恨的是你们。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
　　但凡飞升的神官，大都会变身的术法，上清星君是这些年飞升的新贵，听说他年纪轻轻便法力深厚，难道是他多次变换接近这些女子？利用女子，来提升自己的法力？
　　自古以来，法力大成，莫不是要修仙者以己之力，潜心修行，需耗时千载万载。
　　然而，也不是没有捷径。
　　采人间之精气，补法力之大成。上清星君这些年法力大成，莫不是如此？
　　只是在大成日之前，少不得人间界神界奔波，必然有一段时间修行者会法力亏损，待采集的精气练成仙丹，服用之后，稍加修炼，便可精进。
　　可若是如此，那天帝不知吗？
　　而青雘神君将上清星君囚禁在宫邸，是不是也出于此等原因。是...上清星君犯下大错？
　　可是，为什么只是怀孕的女子呢？
　　韩策一路行来，一路思考，数日，他来到永宁城。
　　永宁城是贩卖药材的城镇，这里气候湿润，盛产很多奇珍异草。韩策来到这里，除考察了许多草药记录入医书之外，又走访了几家有疯病女子的村户。
　　白日，他看过这些女子后，找了家小客栈投宿，夜半，他换了身夜行衣袍，悄悄出门。
　　夜半，月圆，曹府。
　　曹府是永宁城的大户人家，曹家人数代行商，贩卖药材，又在本地开了药行，家里也算富庶。曹府也很气派。
　　曹府门外有两个石狮子，曹府的门匾，是由当朝名人抒写，黑色的门匾，描金的字，气派又威严。
　　韩策法力不行，身手却是不错，两三下就翻墙头翻到了曹府后院，又从后院摸到了曹家小姐的闺房外。
　　夜半安静得很，唯有风声飒飒，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房檐，停落在院内的竹树上。白日里发疯的曹小姐这时好像也睡了。一切都静得出奇。
　　韩策看见那几只乌鸦，心道，这些家伙，没跟它们说要好好在客栈里呆着么。惯会惹事。
　　大半夜过去，毫无声息。韩策差点睡了过去。
　　忽然，月光下有黑影一闪。
　　韩策立马惊起，凝神细看，却见那黑影从窗口钻入曹府小姐厢房。
　　韩策从暗处现身，飘落至房外，细听屋内动静，他以一指戳破窗纸，竟然看到一白衣背影，站在曹小姐床畔，纹丝不动。
　　那白衣背影长发披散，身量修长，不知是人是鬼，亦看不出是男是女。
　　不多久，却见那白衣背影忽然双臂张开，后又双掌轻合，他似乎口微张，口中吐出一灵珠，瓢落到那曹氏女子额间。
　　灵珠忽然大放光芒，似在吸收曹氏女子的灵气。人有三魂七魄，这灵珠显然是在收集生人魂魄，待三魂七魄收毕，人便会与野兽无异，再没有人识。
　　韩策立即决定偷袭，他闪身入门，忽然抽剑发难，那白衣人似乎没料到会被人发现，反身回击。
　　这一回击，立马让韩策看清了他的脸，由不得惊呼一声：“竟然是你！”
　　“上清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