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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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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清水巷的拆迁安置总算有了眉目,四年前傻蛋家是第一个走的,回来,他也希望自己是第一个,所以,他一直都很在意清水巷的改建竣工日。只是八月末时,他在开发商第一期预售的住户名单上,见到了韩冰的名字,户型为最小的两室一厅,在6栋307室。
307号,熟悉而感慨的数字,307,近三十年的记忆,清水巷307号,袁长勋户籍地址。
巧合吗?韩冰选择这套房子?
留恋吗?307室?
一夜,傻蛋未眨眼,回忆往昔的每时每段,想起再遇时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清晰:韩冰对过去还是很怀念的,对自己还是很有感情的,他宁愿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许远山很有能力;许远山很有毅力;许远山很有魄力;这三点,傻蛋偶尔也能从高洁的嘴里零零碎碎知道一些,每次稍有泄气的时候,他都会想到那个让他激动的数字,对于许远山的某些胆怯,他将之归为年纪差异,阅历尚浅。
秋日,天空阴霾重重,偶尔难得的几天好天气,望着隔壁院内伸过来的那丛桂花,黄色的小花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引诱他不太灵敏的鼻子,他就会自然地望望那扇空落落的大飘窗。偶尔深夜时,那扇窗户偶尔还会透出光线,偶尔闪过许远山孤独的身影,甚至有时还会见到自己心念的那个人。
心如钟敲,咚咚入耳,年少时的悸动,冲击着他依然浓烈的思绪,在心里,傻蛋从没想过其他的女人,从没怀疑过自己百年归世时,在床边给自己送终的会是他人,所以,他无法做到就这么放弃。
寻了个自认为最显眼的位置,傻蛋将昨天自己给自己买的浅灰色细羊毛衣穿在身上,在袁婶唉声叹气中,在关爱加无奈的眼光下,傻蛋挺直了腰杆,大有一副壮士不归的豪情。刚刚走出院门,满腔的热情就被许远山张望的背影给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韩冰要回来了,他在等她,他在接她。。。。。。
简单的过程,温馨的场面,梦想中的自己,期望过多少次?数不清,奢望,却在别人不经意的偶得中,怎不难过?怎不怅惘?
一袭简单的白毛衣,一条简单的休闲裤,十六到二十五,装扮一如既往,丝毫未改。
亲热地牵着手,没有年轻情侣间的嬉笑亲昵,一举手一投足,俨然一对早就融入彼彼此血肉的亲人,这样的紧密,他在过去也曾拥有,他在未来也更期望,有点泄气的心绪,在忽然之间又胀的满满。
“回来了?这么好?知道我心情不好?”许远山接过她的小提包,顺势搂上她的肩。
“你见到我心情就会好了,我知道,所以,我这不就是回来了吗?”娇嗔中,她看见了熟悉的另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忽然沉浮在半空,落不到一点实处。
她开始沉默着,也不调笑,任由许远山搭着肩,相携而行。
高高的,有点发福的身材,瘦瘦的,匀称的背影,这样的两个人,在傻蛋的眼里看来,不协调的身影中,却蕴藏着协调的感情,矛盾的让他眼眶发酸,心头触痛。
晚上,许远山忽然生病了,本来先只是小小的胃疼,到了半夜,冷汗不停流淌,浸湿了枕头,他害怕打扰到韩冰的睡眠,只好一直强忍着,就连翻身,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一阵阵翻搅,好几次喉头发紧,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他咬紧睡衣领,硬生生地压下一次强过一次呕吐的欲望,每次忍不住的时候,他都会在朦胧中去仔细注视着韩冰恬美安宁的睡意,这样,仿似难过就能减轻几分,只是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冷汗就不停地往下滴,往外冒,睡衣枕头全部浸湿,身体也开始莫名发抖。他拼命滑下了床。
韩冰疲累至极,一直都是深睡状态,对于身边人的变故,她毫无一丝意识,只是,在忽然翻身之时,在迷糊之间,不见了自己倚靠的熟悉的胸膛,她才稍稍有点清醒。
许远山正靠在床边正喘粗气,手指紧紧地抚着肚子,凌乱的头发,懒懒地搭在额头,脸颊,粗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不少。
韩冰忽然惊醒,慌乱之中,她的拖鞋被踢到门边,她也顾不上去穿,焦急之中,她将床头灯也撞到地上,噼啪中瞬间粉碎。
“瞧你毛手毛脚的,去穿上鞋,小心扎了玻璃,我。。。。。。还好。。。。。没事,别急。。。。。。”
“喘气都不利索了,还好?别说话,我。。。。。。我送你去医院。”搓着双手,韩冰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闪念之间,她想到一个词:关心则乱。
“怎么送啊,你会开车吗?傻丫头,给我叫救护车吧。让你早点学开车,你偏不,这下好,救急都帮不上忙了。。。。。。”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病了还唠叨,不想活了?”韩冰拿起毛毯,还没披上身,听到这番说教,她将毛毯差点打在他的头上。
许远山接过毛毯,搭在肩膀,无力说着:“只是胃病发了,紧张什么?站着干嘛?打电话去啊”
“电话?什么电话?号码多少啊?急死我了。”
“傻丫头,120啊,急救的,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
急匆匆打完电话,再次回房,韩冰才发现自己脚掌心扎了一小块玻璃,落地就会疼,有点湿湿的,黏黏的,她完全顾不上去清理,等到将自认为该收拾的收拾妥当,再进房看,许远山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毛毯揉成一团,被他垫在了身下。
她更加焦躁起来,顾不上脚底的疼痛,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在闭眼间,她仿似瞥见隔壁家透过微弱的光亮。
她忽然有了主意。
袁婶下午睡了午觉,晚上睡不着,只得在灯下织着傻蛋的毛衣,她一直都很纳闷;现在的傻蛋怎么会对浅灰色那么执迷,衬衣,汗衫,毛衣,甚至睡衣,袜子。
这件浅灰色的细羊毛毛衣,只剩下一边的袖子了,袁婶正在数着袖子抬肩的针数,刚刚数到一半,她就听见了急急的敲门音,透过静谧的夜,从院门传来。
袁姨刚好回乡,袁婶怕天黑摔跤,她只得上楼,叫醒正在酣睡的傻蛋。
等到傻蛋慌忙开门时,一身睡衣的韩冰已经冻得两腿哆嗦,双手紧紧地抱着瘦弱的双肩,说话也开始打颤:“傻蛋,帮个忙,我家。。。。。。我家。。。。。。老许病了,麻烦你帮我送医院,我又不会开车,救护车到现在都没来,都急死我了。。。。。。在这里,又没什么深交的邻居,你能不能。。。。。。”
傻蛋不说话,忽然脱下自己的棉袄,紧紧地裹着她,迈向了放在院门的车边,慢慢地将韩冰扶到副驾驶室。
袁婶倚在大门边,无声地望着,伫立好久,直到车尾生升起一团白雾,才开口:“半夜了,开车小心!”
傻蛋背起许远山,一言不发,韩冰赶紧打开后座车门,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抵着车门框,扶着他的腰身,轻轻地送递。
傻蛋示意韩冰坐在原来的位置,韩冰假装没看见,一骨碌,闪进许远山的身边,紧紧地抚着他的脸,搂着他快要滑下的腰身,抬头对傻蛋说道:“谢谢!去市第一医院!”
后视镜里,傻蛋的指尖在方向盘上烦躁抖动,这种想撒气又不能被发现的感觉还真不少受,就像一团火,瞬间又被一块冰给蒙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车到红灯处停下,瞅着短暂的平稳空隙,韩冰轻轻地用纸巾擦着许远山冷汗涟涟的眉间,脸颊耳后,脖子,每一次动作轻盈温柔。
从进门开始,傻蛋就明白:韩冰早就不是原来的韩冰了,她睡的并不是她的楼上,而是许远山的房间,从匆忙间瞧见韩冰从许远山的大衣柜拿出的棉袄,他就知道他们早就不分彼此,早就结合为一。
那一刻,他觉得空气都停滞,甚至自己的呼吸都缓了半拍,这样的场景,在他眼前,鲜活上映,鲜血淋漓。
“再忍忍,马上到了啊,马上就不疼了。。。。。。忍忍啊。。。。。。”
许远山不出声,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手指抓着韩冰的衣角毫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