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际》天瑶

7、第二章 谢家池阁1

　　谢家池阁

　　“驾——”官道上，马蹄声如锣鼓般紧密响起，一行三人飞奔而来，绝尘而去，惹得驿站的官兵们啧啧称奇。
　　——八百里加急，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瑟瑟秋风吹起三人衣襟，一抹斜阳西挂，暮霭已淡淡升起。如此清冷的气候，三人却丝毫感觉一丝寒意，反而连日的奔波让他们感到燥热。
　　三人马蹄急急，丝毫没有任何停顿，尤其是为首的青衣戴面具的男子，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完全感觉不到身下的坐骑已经被打得渗出了血迹。
　　一个红衣女子紧跟其后，脸上神色凝重，她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潇洒倜傥、风度翩翩的紫衣男子。
　　再这样下去，自己可是吃不消了，他忍不住皱眉高喊：“喂，再这样跑下去，人累不死，马匹可都要累死了——”
　　真是奇怪，自吴歌馆出来时，他还跟二人谈天说地，刚刚才知道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竟是齐的兰陵王。三人正缓缓前行，欣赏着陈的美景，冯小怜虽然不多说话，但听他讲到一些故事时，起码还是会跟自己点点头示意的，他刚觉得自己与冯小怜的距离近了一小小步，正想趁着去齐的路上再跟她拉近一些距离，没想到，高长恭突然收到了一封不知道什么书信，竟像疯了似的一路往回赶，这两天来，他们居然片刻都没有休息。
　　为首的二人却丝毫不理会吴子夜抱怨的话语，依旧快速向前飞奔着。
　　“哎——”看到二人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感受，吴子夜只能叹了一口气，立刻挥鞭跟了上去。
　　冯小怜紧紧跟在高长恭身后，神色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为他的心上人着急，是害怕看到她受伤之后他失望和心痛么？
　　她对他，何时已陷得如此之深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片刻的好感而已，她却不由自主地被男子吸引，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刚一出吴歌馆，还没怎么说话，就已经接到高义的飞鸽传书：皇后有难！
　　来不及想太多，她立刻跟着他冲了回来，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她才明白——那个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远远重于自己。
　　看着男子身下的马竟然已经随风飘下点点血迹，冯小怜终于忍不住开口：“长恭，再这样下去，到不了邺城，你的马就先死了！”
　　前方的男子虽然没有回话，却停下了手中一直挥舞的鞭子，慢慢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男子的这一举动让冯小怜心中感到一丝欣喜，她立刻追上去与他并驾齐驱，缓缓说道：“放心，斛律将军手握重兵，高纬还不敢轻举妄动，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怕是高纬又想了什么阴招从她背后下手。”
　　听到红衣女子的话，高长恭才缓和了心情。师父还依旧在朝堂之上，婉儿怎会有事？自己接到了高义的信连想都没有想，便慌忙至此，真是关心则乱啊。他长舒一口气，转过头冲冯小怜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谢意。
　　冯小怜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好像对男子的谢意不置可否。
　　高长恭虽然不如原先拼命的往前赶，却也丝毫不敢懈怠，高纬手段之阴狠，他是知道的，即便他不能对婉儿怎么样，只怕，也会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等到暮色落下时，三人终于赶回了邺城兰陵王府。
　　兰陵王高长恭一个箭步从马上跃下，立刻便向府内冲去。
　　“呜——”
　　听到身后一声惨叫，高长恭立刻回头——
　　那匹马，居然就那样直直倒在了地上！
　　那样重的身子，立刻溅起片片尘土，一时间，尘土上旋升腾，冯小怜不慎吸入微尘，感到喉咙干枯如烟，呛得她低头轻声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递过一条方巾。
　　冯小怜抬头看去，却迎上吴子夜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
　　高长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匹马，就这样毫无怨言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然离去——竟是带着一身伤坚持到了终点。
　　他脚步微停片刻，心中升起愧疚之意，对下人一挥手：“将它好好安葬——”
　　吴子夜不屑一顾：“已经死了，是不是好好安葬又有什么意义？”
　　高长恭前行的脚步蓦地停住，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跨了进去。
　　“王爷，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皇后的龙子保住了。”一听说王爷回府，高义便立刻迎了出来，将最新的消息禀告，“然而，胎位还是不稳，太医吩咐需好生静养，否则有再次流产的可能。”
　　“怎么回事？”高长恭眼睛微眯，强自平静地问道。
　　一旁的吴子夜却早已不耐烦，径自踏入堂内，声音自身后飞来：“在外面聊天很舒服么？”
　　冯小怜若有若无地看了高长恭一眼，竟也跟着踏了进去。
　　——终于有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每当他遇到斛律婉仪之事，总是失了方寸，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高长恭尴尬看了高义一眼，跟着走了进去，才复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只知道皇后娘娘被人下了麝香散的毒，意在暗算胎儿。还好谢家池阁的大夫医术高明，及时赶到，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不过，大夫说皇后胎位不稳，怕是胎儿迟早要流产。”
　　高义说完之后，高长恭也没有接话——事实上，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他还要为他们的孩子伤心么？
　　他的心里，是嫉妒的。
　　如果不是圣命难为，他和她也早已经是有儿有女了。而现在，这样平淡而简单的幸福，看起来却离自己如此遥远，如同镜中花，再也不可能实现……
　　看着沉默的兰陵王，高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闭口站在原地，感觉涌来巨大的压力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想让自己放松一些，转头向冯小怜看去，却见她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什么，再向那个华丽的紫衣男子看去，却看他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浑身上下打量着自己。
　　他只好又将头扭了回来，盯着高长恭的后脑勺。
　　“好了，你先出去吧——”冯小怜对高义挥了挥手，他顿时如蒙大赦，立刻退出去关了门。
　　吴子夜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看起来，这个齐国的王爷仿佛是跟当朝皇后暧昧不清呢。
　　“我出去一趟。”高长恭留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你不问他去哪儿吗？”吴子夜一脸坏笑，看着冷淡如水的冯小怜，玩味地说道。
　　冯小怜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他，自是找斛律婉仪去了。
　　那样冷的眼色，他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浑身一抖，接踵而来的便是失望——这个女子跟四年前的她感觉完全不同，是否，自己真的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