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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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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跃看她的眼神也挺惊讶,盯了几秒才吐出两个字:“燕子姐姐?”
“……”
他倒是叫得顺口。
陈天回了声招呼:“弟弟。”
“你怎么在这儿?”原跃把脚下东西踢开,走到门边,然后往对门看了眼,“你家?”
陈天没正面回答他,拿出五十:“还你的钱。”
原跃低头:“这什么?”
“充电宝。”陈天说。
说完瞄到他放在门口桌上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屏幕好像又多裂了几道。
这回彻彻底底成了掉路边都没人捡的破机子了。
“还有,你的手机,”陈天从外套口袋里又掏出五百,“我查了一下,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再问我要。”
这笔数目对陈天来说算的上是家产了。
虽然他表示过不用还,但陈天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而且如果爷爷奶奶知道,说什么也会让她赶紧赔上的。
原跃看她手里那小沓有点厚度的红色钞票,心里嘶了声,人也不是故意的,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在意,至于帮她,完全就是顺手。
没想过要她还,更没想过这小姑娘这么……淳朴。
不仅要还,还生怕他吃亏了。
原跃觉着还挺有意思,倚在门框上,头歪着看她:“你们南方小姑娘都这么可爱么?”
陈天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对方似乎也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恢复表情:“手机屏幕是我自己之前摔的,跟你没关系。”
“啊?”陈天难得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原跃跟在她后面发了个确定的音:“嗯。”
也就是说,在她撞到他之前,手机屏幕就碎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陈天问:“真的么?那我当时说要赔你,你为什么没直接说?”
原跃语气闲闲的:“我不是说了不用了么。”
“……”
陈天直觉不太信,但人家那时候也确实没必要和她详细解释,何况现在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偏执地再说这事儿。只好先把钱收回来,说:“谢谢。”
“没了?”原跃问。
“什么?”
“谢谢谁啊。”他要笑不笑的。
“……”
陈天脸莫名一热,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加个称呼在后面。她转身进门,在踏进家门前,听见身后的人也进屋了,嘴里还哼着一首儿歌调调。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陈天关上门。
·
来榆京两天,正好过完周末。
陈定康每天除了躺在床上,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在家里走来走去,不过这几天还多了项给张宝军打电话。
张宝军这人办事儿一直都不太靠谱,陈天六岁那年,也是张宝军满口承诺,说绝对帮陈定康把孩子弄到城里来上学。
陈定康塞了一万块钱给他,感恩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没想到一拖再拖,最后直接没准信儿了,他还安慰起陈定康:“老陈啊,孩子还小,来这边上学不一定能跟上,你就让她多在老家待两年吧。”
最后钱丢了,人也没来。
叶敏芳因为这事儿跟陈定康吵了不少架。
不过这次因为捏着张宝军的把柄,他不敢再拖,再三保证绝对没问题。
“我一好哥们是那个学校股东,再说了,我儿子也在里面上学,答应了你的事儿我肯定办到。”张宝军说。
不过他说归他说,陈定康还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张宝军气得没脾气了,把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后,直接挂了。
陈定康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终于放宽心,笑了。
这些陈天都看在眼里。
求人办事,比登天还难。
第二天周一,陈天起了个大早。
叶敏芳上早班,没时间,叮嘱叶羽送一下陈天。
叶羽撕着面包吃,没答应也没拒绝,就看着陈天。
眼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天对叶敏芳说:“我自己去吧。”
叶敏芳问:“自己去?你认识路?”
陈天说:“我早点去看看路。”
“也行,”叶敏芳说,“总要走惯的。”
陈天出门前查了一下路,说坐公交车只用十五分钟,挺近的。她给自己预留了一小时,但没成想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上一趟刚走。
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叶羽骑着电动从她旁边经过,走出一段路又退回来:“你出门前不看车什么时候来么?”
看陈天一脸懵,估计半个字她都没听懂。叶羽叹了口气:“算了。”然后骑车走了。
陈天确实没懂她的意思。
不过好在她也没等多久,上车后,她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门要关之前,一个男生上来了。
陈天不近视,所以一下就看清了男生的脸。
圆……
圆圆。
她就听辉煌叔喊过,是他小名么。
原跃刷完卡也第一时间看见了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外套,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的白t恤,下面也是一条黑裤子,走过来的时候带了点洗衣液的香味。
陈天往窗外看。
余光里发现他没看自己,而是直接坐在了她斜后面。
显得她这个往外看窗的动作很多此一举。
“……”陈天默默转回头。
下一秒,感觉到自己侧脸方向有人靠了过来,被呼吸羽毛似的刮了一下,痒得她微微一颤。
“干嘛去啊小燕子。”原跃说。
陈天转头看他,他反应很快,立马往后退了点,拉开距离。
原跃觉得她还挺虎,就不怕嘴巴碰上么,这种敏感部位。
过了两秒又觉得她一点问题没有,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一脸的单纯,怎么可能想到这种事儿上去。
反倒他跟个老变态似的,想这些有的没的。
陈天不知道面前这个面色平静的人内心想了好几出,她反问道:“你呢?”
“玩。”他说。
“……”
“到你了。”
“玩。”
原跃笑了,抬手就扣了下她脑袋:“学我说话,嗯?”
陈天捂着头,不疼,但还是惊讶地看着他。
原跃也看她:“小燕子,你是一只神秘的小燕子。”
“……”
“外国语中学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车里广播响了。
陈天背好书包,走到后门,下车之前看了眼原跃。
他手搭在前面空位靠背上,嘴角微微上扬,举起一只手向她晃了晃。
“小燕子再见。”他用嘴型说。
·
公交车站往前走一百米,就到了外国语中学。
陈天和保安说明情况,对方直接领着她去了学生处。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学费昂贵,在这上学的家庭非富即贵,大部分学生高考完后基本都选择出国。
陈天在刚知道这学校情况的时候,久久没说话。
倒是陈定康一点都不担心:“张哥说了,年级前五十免学费,除了自己吃饭钱,其他什么都不用。”
陈天在溪城中学的成绩一直稳列第一,但她知道,大城市和小地方的教育水平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不确定她的这个第一含金量如何。
但外地户口能有机会在榆京读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也想走出溪城。
想和更优秀的人竞争。
“到了,你进去吧。”保安把人带到办公室门口,就先走了。
黑色的木门上镶了一层金框,上面写着主任办公室。
门旁边是一张海报简介。
照片上的人不苟言笑。
林磊落,男,教育博士,毕业于qs前十世界名校。
底下是他的教学获奖情况。
陈天大致浏览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
手指关节扣在门上,很有质感。
一路走过来,这学校基本能看得见的地方都透着一股奢华,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进来。”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带着微弱电流声,像从扩音器里出来的。
陈天压下门把手,进去后反手带上门。
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什么会有电流声。
里面非常大。
整整两面墙的书柜,数不胜数的书和奖杯摆在里面,沙发茶几都是黑的,一尘不染。陈天觉得要是有个摄像头从上面往下拍,她估计就是只蚂蚁。
实在太大了,导致陈天第一眼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第二眼也没看见,还是山水屏风里走出来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才让她的视线有了着落点。
“你就是陈天吧?”男人是门口贴的那个海报本人,林磊落。
陈天点头:“老师好。”
他看了看手上的纸,是陈天前两天填的电子简历。
“你家条件并不好。”没有任何寒暄,林磊落开门见山道,似乎觉得自己措辞不够严谨,又补充,“不是并不好,而是很差。”
陈天低头嗯了声。
林磊落作了个请的手势,先一步在沙发上坐下说:“想在这个学校好好读书,第一点,家里条件一定要好。”
陈天无意识地掐着手。
“第二点,学生本身足够优秀。”林磊落看到她的小动作,仍然是一张严肃脸,“第三点,如果满足第二点,可以忽略第一点。”
陈天抬头看他。
林磊落把她的资料放在茶几上,这会儿语气才有了几分温度:“同学,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照顾你的自尊。”
“自尊是靠自己争取的,实力强了,自然有人尊重你。”
陈天听进去了,低低嗯了声。
林磊落在这教了二十年书,第一次见到家庭年收入不足十万的学生。放在别的学校或许能说是正常,但在外中,成绩不好只有死路一条。
他见过不少眼高手低的家长,希望自己孩子跻身某种阶层,一股脑地把孩子送进来,最后卖房的卖房,贷款的贷款。
他知道这小姑娘是关系户,但关系户也分很多种。像她这种只管进来的,林磊落其实很想劝她三思。
一旦没有在考核考试中考进前五十,后果不是她和她的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不是因为怕实话伤人,只是经验告诉他,这小姑娘心气不低。
看她表面上唯唯诺诺,似乎对他的话很是害怕,但实际眼神是倔的,那种由内到外散发出的不卑不亢骗不了他。
林磊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并给她,公事公办地叮嘱几句,就让她离开了:“你教室在风雅楼706,换上校服去吧。”
·
陈天出办公室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找了个洗手间换校服。
外中女生秋季校服上衣是白衬衫配深灰色西装外套,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百褶裙。
陈天长到十六岁,除了几岁的时候穿过一两次裙子,之后再也没穿过。
长年没暴露在阳光底下的腿很不自在,她往下拉裙子,发现这裙子最多只到膝盖。
算了。
陈天走出洗手间。
学校虽然大,但每层楼电梯口都有一个小地图,可以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风雅楼距离这里要走两条连廊。
这个点正是早读时间,学生被迫坐在位置上张嘴闭嘴。走廊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里面不专心的立马看过来了。
陈天一路收到不少注目礼。
一层四个班,六班在第二个教室。
陈天从后门走到前门,靠窗的几个男生眼神清一色地跟着她,直到看见她停在前门敲门。
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眼,嘴角都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后排穿黑t的男生一个纸团扔到第一排,眼往窗外瞥,离前门最近的男生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里面乱哄哄的声音扑面而来。
这门隔音挺好。
讲台上站了一个中年男老师,正眯着眼看书,见门开了,他把挂在头上的眼镜放下来。
“新同学?”他眯着眼问。
三个字炸开了前排的锅,百无聊赖的坐牢生活能来个新同学堪比明天放暑假。
陈天刚刚在班门口看见他的简历海报,知道这位就是班主任了,名字叫宋安云。
她点点头。
宋安云拍讲台让大家伙安静,但压根没什么威慑力,最后不知道从哪出来一声“别吵”,班里才瞬间安静下来。
后门那块儿有男生吹了声口哨:“周哥都发话了,别吵。”说完看着旁边穿黑t的那个男生笑。
宋安云看向陈天:“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
“今天来了,明天还有吗?”第一排的男生贫嘴。
宋安云瞪他一眼,接着说:“名字叫陈天。”
两句话说完,他指着图书角那个空位说:“先坐那儿吧,考完试再调。”
陈天正准备走过去,听见后排又有人说:“老师,新同学都不自我介绍的吗?”
离早读结束还有几分钟,看这帮子不省心的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宋安云让了个位,说:“行,那陈天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陈天走上讲台,台下几十双眼睛看她,多半都是图个新鲜。她平平静静地说:“各位同学好,我叫陈天。”
话音刚落,后排男生带头鼓掌,掌声一下蔓延开,噼里啪啦全是凑热闹的。
“老师。”突然有人举手。
黑t男生懒洋洋地说:“那个位置不是池漾的么?让新同学坐这吧。”
说着他拍了拍他前面男生的肩,男生抱起书就站起来,三秒腾空位置。
宋安云才想起来那个不是空位,人今天只是请假了,他骂了句“班里是能随意换位的吗”,然后让陈天坐过去。
陈天走过去坐下。
还没坐稳,椅子猛地被人往后一勾,她整个后背贴上后面桌子。
“嗨,我叫周戈。”一道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