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生死符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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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之时，雨已经住了。天边的熹光穿破了厚厚的云层，给大地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缙安城里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沉睡的人们有的已经醒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有的则仍然沉浸在梦乡中。
易婉堂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从司寇竹烟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而后司寇竹烟又让她见了一个人，正是那个人才让她久久不能入睡。司寇竹烟带她见的人虽然大有来头，但准确的说，那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那个人可以言语，但不能说太多。在他极少的言语中，易婉堂获悉了关于二十年前那场浩劫的一切真相。而司寇竹烟要她做个抉择，是用千年冰救治尚在皇宫、生死未卜的肃朗月，还是她面前这个病病怏怏、却眼神灼亮的男人。
一大早她就去找易淏澄，正好宰相大人似乎睡眠也不佳，正在书房里徘徊。做了十几年父女的两人看着彼此，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堂儿。”倒是易淏澄先张了嘴，“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爹爹，女儿睡不着……”易婉堂的面容很纠结，那个让她思索了一夜的问题其实是个巨大的折磨。司寇竹烟丢给了她一个大难题。
易淏澄叹了口气，说：“那位司寇长公主要你用千年冰救人，你必须在你夫君和那个人之间做一个选择，这实在是为难你了。堂儿，以往我一直以为你与靖月王爷水火不容，而他一定不会厚待于你。但他出征之后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为了他花容憔悴、滴水不进，这些都让为父明白，你对他的情已经极深了。只是，司寇长公主要你救的人，也是靖月王爷要你救的人。而千年冰又只能救一个人……”
易婉堂摇了摇头，声音如泣：“爹爹，若果千年冰只能救一人，那我只想救肃朗月。我才不在乎什么二十年前的纷争，什么国家存亡的大事……我只想要我的夫君不要再遭受蛊毒的痛苦而已啊……”
“爹爹明白你的心思。但是如今我靖朝就如同靖月王爷被蛊毒侵蚀的身体一样，已经是千疮百孔了，那些毒液无孔不入，早就悄悄潜入并伺图毁灭我们的国家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而你的丈夫，靖月王爷，他也希望你为肃清这些敌害做你应该做的事啊。”易淏澄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解了。
“可是爹爹，我家夫君是国家栋梁，他才是能做这些事情的人！我不要牺牲他！”
“牺牲，往往会换来有价值的重生啊，女儿。”
和父亲谈完之后，易婉堂的心情更加沉重。用过早膳后，肃朗幽把她叫到了花园里。
他说：“长公主的意思是，动手就在今夜。你做好准备了么？”
“准备？”易婉堂有些气恼地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救肃朗月。你们要救的人，是关乎到你们的朝堂，关乎你们的社稷大业的人。可是你们根本不在乎肃朗月的生死。”
“堂儿，长公主说，千年冰只有你一个人能妥加使用，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但你却不懂得使用方法，而她可以告诉你。但当时她并没有跟我说二哥……也需要千年冰才能治愈。”
“骗人！你们都合在一起骗我！”易婉堂终于忍不住了。这些天经历过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平静了。为什么她一个小女子要在家国大业和儿女私情之间做选择？她想要的不过是她的丈夫的平安，难道这也有错么？“你就知道你二哥，你二哥……可是你三哥对你就真的那么不重要么？为什么只有你二哥才可以让大靖朝的一切恢复如前，而不是你三哥？肃朗月照样可以做到啊。他有文韬武略，有治国英才，我自己的夫君我最了解！”
“哟哟哟，靖月王妃刚得了公主的名号，这会子是想当皇后了？”躲在角落里的司寇澜衣忽然冒了出来，继续着她的嘲讽。
肃朗幽厉声道：“澜衣，你姑姑刚才正到处找你呢。你先过去吧。让我再跟堂儿谈谈。”
“你们不是喜欢偷会萧索么？我就成全你们。你们慢慢谈，最好谈个三五七年，谈到韭菜花都蔫了也无所谓。反正这一切都是你们大靖朝的事情，你们就慢慢做决断吧。”司寇澜衣闪身而去，眼里却流淌着更多的嗔怨。她此刻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再让她看到她的丈夫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肃朗幽又道：“堂儿，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二哥而不是三哥。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这是三哥的期望。”
易婉堂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处，久久都没有再张口。肃朗月你个大傻瓜。就算到了生死关头你也念着你的国家社稷？你也念着你那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二哥？你都不想想你要是死翘翘了你的老婆要怎么办？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难道她还愿意独活下去么？
“堂儿——”肃朗幽温柔的声音响起，他的双手静静地搭在她的肩上，双眼敛着难掩的关切，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深情地看着她，但那时她还会露出羞涩的笑容。而如今，她的脸上却只有焦急。一想到这里，他竟不由得有些失落。他说“你了解三哥，所以也应该懂三哥为什么做这个决定。而我也知道，如今要你依从这个决定太难。所以，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想法。如今两个人、甚至是我朝千千万万的人的命运都系在你的手上……”
她推开了他，语调低缓地说：“命运？那为什么我自己的命运都没有系在我的手上？带我进宫。”
“堂儿？”
“带我进宫。”
肃朗幽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那个他曾经誓要照顾一辈子的女子，那个已经成为别人妻、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的女子。
“在这种时候，只有你会帮我。”
“就算进了宫，一切还是徒劳啊。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千年冰怎么使用。”
正在两人视线对峙的时候，司寇竹烟缓缓走来，声音轻飘飘地说：“我可以陪你们一道去。我知道如何用千年冰救人。”
“堂儿，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可以体会。”司寇竹烟声音温和地说：“我知道爱一个人就一切为他的那种执着。如果没有这执着，我也不会一直撑到现在。很久以前，当我年少无知时，曾经偷偷越过两国边境，跑到胡夷国去游玩。那时候我偶遇了我的师父。他说我天资丰厚，是难得的学武之才。我现在的一身武功都是他教给我的。可惜我们缘分尚浅，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之后我遇上了胡夷国与靖朝交战，在混乱中救了一名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男子。当我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为他清洗干净脸上的血污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张我认得的脸。我认得他，靖朝二皇子，他曾经出使素霞，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便已隐隐对他倾心，却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也许这就是宿命的安排，我与他虽是错过，却终究还有再相遇的一天。从那以后，我每日悉心照顾他，却发现他的伤势过重，根本已经无法言语、神志不清，身上的伤无论用什么药都难以治愈。突然，我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我忽然想起师父曾经教过我的东西，我豁然开朗了。他中了蛊毒……”
皇宫，玉星宫内。太后正在床榻上挣扎，她想起身，但虚弱的身体状态并不允许她这么做。肃朗清立在床边，恭顺地说：“母后，您还是再歇歇吧。您现在还太虚弱，实在不适宜走动。”
“不，我要去看看朗月。他到底怎么样了？”太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肃朗幽的“死”已经让她度过了一段难以面对的时光，如今肃朗月又遭逢这样的事情，她整个人的心理防线几近被击溃。
“母后，您还是听儿臣的话吧，咳咳……咳咳……三弟他……”肃朗清欲言又止。
“朗月他究竟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情况更严重了？你快告诉我啊，快告诉我啊！”太后急着要下床，起身的时候却只觉得头部眩晕的厉害。她眼前的皇帝已经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她本来伸手努力要抓住肃朗清的衣袖，此时那手却虚弱地滑了下来，她又一次晕倒了。
肃朗清缓缓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晨曦之光，静默不语。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已见苍老的女人，冷笑了一声，随即快步走出了玉星宫。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说：母后啊母后，你可知道，为何你担心的事情总会发生？那是因为只要是你最在意、你最心疼的人，都难逃最惨烈的命运。为了要做到我想做的那些事，我早已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不过，现在的一切都刚好。当命运的轮盘再次旋转起来，你会明白当初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决定将会给你的人生带来多么大的转变。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生死符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