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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心影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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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婉堂随被箫潋称为师父的老人前往皇宫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而连绵的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在箫潋的巧手装扮下,易婉堂已经有了另一张脸,一张极为平凡绝不会引人注目的少年的脸。她着了一身青衣,手边放着一个药箱,她此刻的身份就是老人的家仆。出发前,她将一封亲笔信交给了岳夏,岳夏立刻快马送出,直奔靖夜王府。毋庸置疑的,肃朗夜是他们进入皇宫的关键。
路不平,马车颠簸的紧,老人见易婉堂神情过于凝重,便道:“王妃娘娘,您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有了千年冰,靖月王爷就断不会有事的。”
“多谢老人家宽慰。只是,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心里有些恍惚。”她低垂着眼,声音里也没什么生气。
“娘娘千万莫要认为王爷的受伤是娘娘造成的。其实,我那大徒儿早就算出了王爷今晚会有一劫。此事王爷知道,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这劫数到底能不能顺利化解,就要看娘娘的了。所以此时娘娘您需要做的,就是沉着冷静的去救人。”
“对了,老人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姓氏名谁呢?不知您可否相告呢?”
“在下区区一介平庸之辈,并非什么高深之人。且在下与娘娘缘分甚浅,除却今次,以后恐并无机会再见了。在下的名字对于娘娘来说也便不见得有何意义了。”
既然对方执意不愿告之,易婉堂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了。她还是在为肃朗月的伤情忧心,其他一切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皇宫之外,接到密信的肃朗夜已经守在了那里。当他看到一辆马车在风雨中飞驰而来的时候,双眉微皱了一下,立刻上前一步。马夫勒马,车停,易婉堂随同老人下了车。三人相对,却是无言。肃朗夜只是朝两人点了点头,便带他们进了宫。
“是我特地请来的世外高人,来救靖月王爷的。”肃朗夜对守门的将官们交待了一句,就匆匆走过。
若说以前的皇宫是一座被严密守备的城中城的话,此时的皇宫已经被留守的御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坚固的如同铁桶一般,似乎连一只鸟儿都飞不进来。要是缺了当朝小王爷的帮助,易容后的易婉堂要想进来也是无能为力的。
“你只是要看三哥一眼,还是真的能救他?”肃朗夜走在前面 ,步速极快,声音却很低。
易婉堂与老人并排而行,紧随在肃朗夜的身后,幽幽地说:“我要看他,我也希望能救他。如果他不治,那我,也不独活。”
“别做傻事。”肃朗夜依然向前而行,声音里却充满了关切。“我早该知道当时在骄舸殿上的女子不是你。可是当时的一切都太微妙,没想到三哥也被骗了。”
“傻事……我做过太多了。”柳眉蹙起,她显得尤其落寞。周遭是昔日里金碧辉煌的宫廷楼阁,此时却全都黯然失色了。与其说这是一座皇宫,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巨大的牢狱。她和他的夫君都被某双无形而有力的手囚禁于此。
肃朗月被安置在云舒阁,那里是易婉堂曾经暂住过半年的地方,也是距离太后所居的玉星宫最近的宫殿。带领着一群侍卫守在门口的桑华向肃朗夜行了礼,却分外疑惑地望着小王爷身后的两个人。肃朗夜的说辞与刚进皇宫的时候并无二样,在这紧急关头,知道易婉堂出现在此地的人越少越好。
云舒阁内,皇帝肃朗清不住地咳嗽着,神色凝重。太后因为承受不了打击,昏厥了几次,身子过于虚弱,只得呆在自己的宫中。
“皇兄,这位老人是臣弟意外结识的一位世外高人。也许他可以救三哥一命。”肃朗夜神情肃穆地禀报着。
肃朗清端详了老人少许,又瞥了一眼老人身后的年轻仆人,颇有些疑虑地说:“这位世外高人……咳咳……真的有救人的本事么?三弟昏睡了这么久,御医们都束手无策,难道你……咳咳……找到的这位会是救星么?”
“臣弟斗胆请皇兄姑且一试。”肃朗夜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肃朗清眼里的忧虑并没有消除,转而问老人道:“你来自何处?姓氏名谁?医从哪家?”
老人道:“回禀陛下,在下久居山野,是个闲人,无名无姓,家师就更没有什么名气了。纵使如此,在下对于各种疑难杂症的医法倒也略懂一二,特别对解毒之法较为擅长。在下的医法就是用针。”
对于老人的说辞,肃朗清显然是不以为然。他不耐烦地训斥肃朗夜道:“五弟,你怎么可以随便找个人来……”
“靖月王爷中的是来自胡夷国的蛊毒,此毒至烈,亟需至寒的解药来解,而在下的银针正是用至寒之药汁浸泡许久,也许可以奏效。”老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肃朗清闻听此言,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可以替朕的三弟解毒?”
“在下愿竭尽全力!”
皇帝终究是答应了让老人诊治肃朗月,一直猛咳的他在身旁的几个小宦官的搀扶下坐到了一边,双眼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从仆人手中接过针包的老人。老人倒并不忙乱,举手投足都是有条不紊,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老人走向平躺在床榻上的肃朗月,望着他苍白的脸沉默了少许,将他身上的薄被轻轻掀起,开始施针。老人身边的仆人虽然一直在帮助递送银针,表情却甚为紧张,而且递出针的手似乎还有些颤抖。对此别人倒是没什么异议,一个从未进过皇宫、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平民表现如此倒并不怎么让人意外。只有易婉堂知道她在压抑着什么,当她看到肃朗月昏睡不醒的病容之时,她差点两腿瘫软倒了下去。她希望他一定要撑下去,她更希望自己也能做到。一想到他正在经受的苦痛,一想到他周遭潜伏着的诸多危险,她心中就又漾起了难以抑制的不安。
老人的手掌一抬,几枚银针已经扎在了肃朗月的主要穴位上。只见昔日驰骋沙场的当朝三王爷脸色惨白,面部有些微抽搐的症状。易婉堂手心的汗水都要滴落下来,她却只能强装镇定。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赌一把了,她只能相信水如痕和箫潋的师父真的具有拯救她夫君的能力。只要肃朗月能平安无事,就算她被通缉又如何?就在她暗暗安抚自己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只见老人手起针落,肃朗月的口中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老人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肃朗月口中的血却不断地流出来,并且开始猛咳。
“这是怎么回事?”肃朗清大怒,质问道。
“在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沉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还顺势拉着吓呆的易婉堂一起后退。
“三弟怎么会越来越严重?而且他吐出来的也不是……咳咳……也不是污血,根本就是鲜血啊!你到底有没有为他解毒?”肃朗清已经怒火中烧了。
老人又靠近床榻,拿出一枚针,说道:“待在下将银针刺入靖月王爷的廉泉穴……”没等针落,老人已经被一股强劲的掌力击到了一边,肃朗清身后的几名小宦官之一突然跳了出来,一边喊着“此人与刺客是一伙的!”一边运真气入掌全力攻击老人。那小宦官的衣着与其他同僚并无两样,只是双眼却绽放着分外凶狠的光。
肃朗清浓眉竖起,喊道:“你们还愣什么?将这个图谋杀害三王爷的人犯拿下!”
“皇兄……这……”肃朗夜一看情势不对,所有人都朝老人围了去,情急之下他正欲保护易婉堂,却发现她早就被老人一掌推出了门外。
易婉堂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出了云舒阁,而老人正在阁中与那个小宦官缠斗着。她勉强站起身来,全然不知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信誓旦旦地说要来救肃朗月的高人竟然让她那本就生命垂危的相公更加虚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眷香门不是与肃朗月关系匪浅么?他们到底是敌还是友?而老人之所以运功将她推出,这分明就是要救她啊!
就在她满头雾水、找不到方向的时候,门口守卫的御卫军兵士们已经朝她涌了过来。昔日尽心竭力保卫她安危的桑华全然不知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屋中那个伤害他主人的庸医的同党。她的三脚猫功夫已经不足以自保了,而她的真实身份也万万不可以暴露。危急关头,一个身影飘然而至,竟然在须臾之间就将她带离了包围圈。
救走她的,是个一身白衣的蒙面人。此人轻功极高,飞檐走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恰好此时,本来要追上来的桑华在屋内的肃朗清命令下一起对付老人,而御卫军的其他兵士就更不追不上蒙面人的脚力了。易婉堂就这样迅速脱离了困境。蒙面人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停住了脚步,他望着气喘吁吁的易婉堂一言不发。易婉堂抬起头,借着月色端详着他的脸,正欲张嘴说什么。却见他忽然将身上的白袍脱下,盖在了她的头上,他只说了几个字:“别淋坏了。”
听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易婉堂只觉得喉咙里似乎哽了些什么东西。她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