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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松月望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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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闵玧其把刀擦干净,稳妥地放回架子上,“说什么了?”
下面跪着的人头也不敢抬,冷汗顺着下巴滑了下去:“他说……说……”
闵玧其“啧”了一声。
银光闪过,刀再回到他手上的时候一滴血刚好滑落,刀面光洁如新。刚刚说话的人已经倒下了,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满嘴的血,不停地抽搐。
一节舌头就掉在他的手边。
闵玧其随便点了一个人:“你来说。”
被他点到的人也跪下了,虽然强撑着冷静,但细看却在发抖:“他说他要走。”
闵玧其走到他面前蹲下,束好的白色长发扫过那人的脸:“还有呢?”
“还有……”那人不敢擦汗,“他说……暴君。”
闵玧其挑了挑眉。
面有瑕疵者无法继承王位,可闵玧其有一条贯穿右眼的伤疤。他从来不是什么遵守律法的明君,什么面有瑕疵者无法继承王位,他把那些面容干净的人全杀了不就好了。
带回王宫的那个人也是他在打猎途中遇到的。他骑马追一头野牛,然后把它射杀在一片齐腿高的荒草地中。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头野牛在倒下的时候刚好压在了昏迷的那人身上,把插进他肋骨的长剑刺得更深了而已。
打猎捡到人,还是个中原人。闵君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于是就把那人给绑了回来。
绑回来后在偏殿里放了十天半个月,除了叫医官定时去查看,完全是任由他自生自灭的态度。
可那人生命力实在顽强,不仅活过来了,而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现在在哪,第二件事就是斩断镣铐,第三件事就是一剑挑了半座偏殿。
闵玧其一点都不奇怪。按理说那人不该这么鲁莽,可是就算高丽是个小国,他暴君的名声也远扬四海,中原人又向来骄矜,怎么受得了被他用镣铐绑在床上。
用镣铐锁住他完全是自己的恶趣味,要不然也不会把那人的剑放在他枕边了。
他把长刀收回刀鞘,抬步往偏殿走。
转过回廊,他就看见一个白色身影,用剑鞘击晕了围住他的一个侍卫。动作行云流水,漂亮极了。
然后那个身影就踉跄地退后一步,吐了一口血。
闵玧其“啧”了一声,觉得有些扫兴:“住手。”
院子里的侍卫和侍女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跪下,闵千结用剑支撑着身体,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他在藏书阁的游记中见过这种装扮,他是高丽的王。
“放我出去。”闵千结冷冷地看着闵玧其。他对这位王多有耳闻,父亲也说过这位王在位期间高丽不太安稳,对边境多有骚扰。他跟随老师游学到边境,也许是行踪暴露了,父亲的政敌派了刺客围杀他于中原和高丽的边境处。
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到高丽的王宫了——或许是宣战的信号?可是今年高丽不是遇到了旱灾,几乎颗粒无收吗?
闵千结有些想不通——现在宣战,高丽王疯了吗?
闵千结打量着闵玧其的时候,闵玧其也在打量他。
那件染血的衣服已经被侍女换下了,现在穿的是很普通的白衣,只比侍从的衣服好一点,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是不一样。他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因为打斗已经有些乱了。
怎么中原人来谈判的时候不派他来呢,闵玧其漫无边际地想,说不定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我就多安分几个月了。
“走?”闵玧其笑了,走上前一脚踢开他支撑着身体的剑。然后半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失去支撑倒在地上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闵千结没有回答他。肋骨的伤口又被撕裂了,疼得脸色苍白。
“不想说吗?”闵玧其觉得他的头发束得不好,轻佻地把发绳弹散,乌发散了满地,“不想说的话,那我就送你个名字吧。”
“……望舒。”闵千结闭了闭眼,只觉得高丽王无赖至极。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闵玧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屈原的《离骚》,你的字?”
闵千结有些诧异:“你竟然知道《离骚》?”
也不知是在惊讶还是在嘲讽。
闵玧其也不在意:“那你的名呢?”
半天没见闵千结回答,闵玧其慢慢道:“不说的话,我就给你重新——”
闵千结忍无可忍:“闵千结。”
他说完后闵玧其一阵沉默。
闵千结说完就后悔了——虽然说姓闵的人不少,但是京城就只有一家。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补救,闵玧其突然开口了——
“跟我一个姓?”
闵千结:“……”
是他想多了。
“一个结一个舒,中原人起名就是麻烦。”闵玧其说话时眼睛没离开过闵千结,指尖划过他的脸,“不过还跟我挺有缘的。”
闵千结拍开他的手,闵玧其也不在意,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望舒’,为月亮驾车的神。”他说着说着又笑了,“想知道我的字是什么吗?”
闵千结偏开头:“没兴趣。”
“你必须想知道。”闵玧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字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