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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鸣岂为令人惊(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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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走后,胤礽仍矛盾不决。
从私人感情上,他很喜欢这个师傅,不舍得放他离去,容若说过辞官之后欲效太上皇云游四海,放他辞官之后再见面必定不易了;从理智上,他精心策划的“摊丁入亩”计划时机已将到,容若不贪不腐、沉稳可靠,同情百姓而且并无私欲,声望能力又都极高,实在是个极有力的帮手。
但从另一方面,胤礽也非常地清楚摊丁入亩就是个烂泥潭,它的本质上就是土地改革,是变法,自己一不留神都未必能挣的出来,何况为他推行改革的这些官员。他的位置够高还算好,如果能心狠便打磨一把锋利的刀出来,改革完成之后抛出去平息众怒,也许还可以全身而退,容若一身清洁的人,有必要把他扯入这个泥潭中吗?
宁安扑了半天蝴蝶,玩累了,被嬷嬷抱回去睡午觉。风日正好,胤礽还想再坐一会儿,叫人撤了茶具,送来两瓶淡酒,自斟自饮,这时候张景初忽然急匆匆地过来,欲言又止道:“皇上,九贝勒……九贝勒……”
胤礽蹙起了眉头:“小九又怎么了?”
自从二月里他禁了九弟胤禟的足半年内不许出宫,胤禟就想着法儿的折腾,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张景初吞吞吐吐:“韩大家进宫来请安,遇上了九贝勒,九贝勒他……”
韩大家指年前刚邀天下名伶齐聚京师,排演长生殿的梨园魁首侠伶韩相思,胤礽与他有一段渊源,他时常进宫请安,这估计是撞上胤禟又生出什么事儿了。胤礽直接问道:“在哪里?”
张景初急忙在前带路。
韩相思竟然在阿哥所胤禟的院子里。他入宫遇见胤禟,胤禟强行把他带到了自己的院子。胤礽一进胤禟的快雪轩,眼前的情形顿时让他勃然大怒:轩里两个俏丽宫女一擎玉笛一抱琵琶坐在一旁,而胤禟却将韩相思按在桌子上上下其手!
韩相思脸涨的通红,眼睛中已然泪光盈盈,却不敢反抗,胤礽怒极:“胤禟,你在做什么!?”
两个宫女看到胤礽这时候闯进来,吓得急忙跪下瑟瑟发抖,胤禟闻声放开相思,站直了身体不当回事地笑道:“二哥,这个戏子长着实在不错,既不是你的娈童,就送给我罢?”
胤礽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眸光彻底地冷下去:“九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胤礽极少发火,更遑论动手打人,满屋子地人吓地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门外匆匆闯进一个人来,按着胤禟也硬是噗通跪了下去,声音惶急:“二哥息怒,九弟他只是年幼不懂事!”
胤礽私底下从不受兄弟们跪拜,怒气生生被这一跪憋了回去,握着那人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冷冷道:“五弟,你十六岁时已经能帮着办差了。”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求肯地目光:“二哥……”正是恒郡王胤祺。
他最欣赏地这个素来从容的弟弟露出这样地表情,胤礽忍耐地微闭下眼睛,招招手领着韩相思离开,让胤祺自己教训他的同母弟弟。
胤禟捂着脸跪在地上,望着胤礽离开的背影,不能置信地道:“二哥他居然打我……五哥,他居然为了一个戏子打我!”
胤祺深深吐了一口气,挥手命屋里伺候的奴才们都退出去,门窗关严实后拉起同胞弟弟,而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也狠狠一个耳光挥在了他绝美地脸上。
胤禟被打的一个趔趄,一怔才反应过来又挨了打,暴怒到几乎想还手:“你竟也敢打我!!”
胤祺看着这个被母亲骄纵坏了的弟弟,向来温和的眉眼中透着深深地失望,咬牙道:“打你,是因为你不知轻重!”
胤禟从来没有在这个与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哥哥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一时怔住了。
胤礽带着韩相思离开,回到养心殿,温言道:“我会罚小九。不要担心,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韩相思咬着嘴唇,眼中泪珠盈盈欲坠,忽然又噗通跪在了他脚边:“相思这次进宫,其实是有事求皇上!”
胤礽微讶,扶起他道:“不要总跪来跪去的,什么事情,说。”韩相思虽然时常进宫来请安,但其实很有分寸很懂事,很少有什么要求为他添麻烦。
韩相思道:“奴才……”被胤礽看了一眼,忙改口,有些紧张地道,“我……有一个同行,被康亲王带回府里了,他,他,不是自愿的……”
他难得开口求什么事,何况是救人,胤礽看了他一眼,对张景初道:“去处理这件事情。”
张景初无声地行礼告退了。韩相思大喜,又想下跪谢恩,被胤礽又看一眼没有跪,不安又不自在。
等他告退,胤礽数着时间翻了两页书,果然不到两刻鈡,胤祺便又来了,一进门就想跪下。胤礽拉住他陪自己坐下,递给他一杯茶。胤祺微微无奈地道:“二哥恕罪,那个小混蛋被我额娘惯坏了,我已狠狠教训了他……”
胤礽打断他的话:“他听你的?”
胤祺俊雅地眉梢眼角无奈之色又重了一层,却还是道:“他已经知错。”虽然非常不服气。
胤礽也有一点无奈:“小五,我并不是气他别的,气的是他不长进!禁他出宫这半年,他在自己院子里和御书房都做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他走后胤祺怎么教训弟弟,他不听也知道,无非是些君臣尊卑之类。但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让他生气的是胤禟的本性。胤禟虽然现在只有十五岁,但已可以看出不是心胸开阔的人,也不会愿意踏踏实实做事,偏又高傲自负,绝不肯居于人下。这种性格让他入朝堂肯定不适合,但他又怎会甘于只做一个无权的闲散王爷?现在还上着学还好说,日后怎么免得了惹是生非!
胤祺虽已在宫外开府,但因襄理内务府,消息十分灵通,很清楚地知道胞弟从受罚这段时间来,虽然明面上老实着没有惹事,私底下却胡闹的越发厉害,甚至跟自己院子里一个漂亮的小太监胡闹。这种事情他都能知道,二哥肯定更知道,嘴唇不由微微抿地有些发白。
除了小六,胤礽在诸弟弟中其实最喜欢这个弟弟,不忍见他为难,放软了声音道:“你也不要太发愁,这估计是叛逆期到了,小孩子要长大都有这么一段。这次皇阿玛回来后再出去,让他跟着皇阿玛出去长长见识,开阔开阔眼界,就好了。”
玩弄个小太监,只要胤礽不反感这个,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听出胤礽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胤祺松了口气,旋即有些好奇地问:“什么叫‘叛逆期’?”
胤礽看了他一眼,道:“就是大人说什么都不听,觉得师长说什么都是错的,天下只有自己最正确。”
胤祺一惊:“啊,那岂不是忤逆?”
胤礽扑哧笑道:“不,只是小孩子长大的必经阶段罢了,过了就好了。”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胤祺的脸颊,声音很是欣慰,“小五,还是你最省心,倒没见你有这个阶段。”
被他手指一摸,胤祺白皙的脸颊不能抑制地飞上一抹绯红。人说长兄如父,太上皇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膝下子女众多,并没有多少时间见他们,而二哥虽然不是长兄,却从小就极有兄长的样子,对他们非常爱护疼惜,真的说“如父”也不为过,被他一赞,不自觉地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六才是真的乖。”
胤礽道:“他乖?他是傻吧,十八九岁了还没心没肺地跟个小孩子似得,只知道玩。”嘴上这么说,眉梢眼角却全是笑意。胤祺也不由笑了。
胤礽犹豫良久,终究是不忍看纳兰容若素衣化缁,在喀尔喀有事务需要他处理,来公函催他回去,他又上折请辞的时候准了他的折子,着达春接任。
其实达春在他登基后第二年就到了喀尔喀,那时是为了训练新军与为对付葛尔丹做准备,但似有意似无意地也为这时的权力交接做了铺垫,纳兰容若必经是太上皇的班底,此刻的交接已经是顺理成章,没有一点动荡。
胤礽写信告知了父亲这一状况,康熙对容若这一选择并不意外,旋即就修书给他,让他先不要云游到远处。他去年过年都没有回宫,十月份太皇太后圣寿,八月份就打算回去,他们君臣久已不见,这次好好聚一聚,也可一起出游。
纳兰容若自然不会违逆他的意思,辞官后便没有照原来的打算,立即带妻子或二三知己天南海北放纵逸游,而是还停留在京师,却不料这一停给自己带来了一场几乎灭顶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