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回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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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居民区静悄悄的，一排排两三层的小房子影影绰绰。偶尔路过养狗的人家，或会惊起一片狗叫，亦或是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只小花猫，拦路冲着人喵喵叫两声便跑开。
虽然近些年买公寓楼房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东京这样的大都市，越是离车站近，楼房就越多且越高，但是日本住家的主流仍然是独栋住宅。离开车站一些距离，进入真正的居民区，便再没了高大楼房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全是一栋栋可爱的小房子，日本人管这种房子叫做一户建。它们大多带车库和小院子，外观精巧别致，黑瓦飞檐的和风、白墙红砖的西洋风，什么风格都有，院子里是花花草草，或是修剪齐整的草坪和树木。
不是没听说过一户建住起来有诸多的不便，比如它们往往离车站较远，坐电车上学上班需要走上不近的一段路，甚至干脆需要骑自行车；每年要上交比公寓楼多不少的土地固定资产税；要参与町内会，为社区服务，每户轮流管理垃圾堆放点、传达社区通知社区新闻等；再比如和左邻右舍之间的土地纠纷时有发生……
尽管如此，钱多多仍是十分固执的偏爱一户建，幻想着将来能有这样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有猫有狗，有院子，有花草，还有矮矮的一道栅栏门和短短的一小节石阶。黄昏时分，她推开家门，踏着石阶迎出去拉开栅栏，脚边粘人的小狗汪汪叫得欢快。家里传出若隐若现的背景乐，simple as this，Jake Bugg 青涩又清亮的嗓音唱着“could be something as simple as this，something as simple as this”。
夕阳余晖洒满整个院子，染红归家男人柔软的发和宽阔的肩，还有他斜背着的吉他和朝自己伸来的大手……
“多多！多多！”
钱多多猛地回神，把视线从路旁那一排一户建转回到李思琪的脸上，就见她嘟着圆脸，“你怎么忽然就走神了，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钱多多老实承认错误，拉过她的胳膊，指着路过的一个小院，“我是在看那个，你看，多可爱！”
李思琪顺着她的手指看到院子一角一个小花坛，正是阳春时节，花坛里热热闹闹开着一朵朵她叫不上名字的艳丽花朵，有好些都穿过铁围栏，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虽然光线晦暗，但仍能看出红红绿绿的一派花团锦簇，果然很是可爱。
她由衷感叹道：“真的诶，真好看啊！有个这样的小院子真好！”
钱多多忙不迭点头：“对对，我就想以后能有个带院子的一户建，在院子里种满鲜花。”
一直在一旁边走边微笑听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男人此时饶有兴致地插嘴道：“现在年轻人都是喜欢楼房的多，那多高大尚啊，你们怎么不一样？”
钱多多视线转到他脸上，又忍不住要在心里琢磨：究竟是在哪见过呢？嘴上却是随意调侃地答道：“不是说中国人大多都有土地情节吗？我估计就是个典型，就得守着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才最安心！”
他们早就互相做过自我介绍，钱多多也向他再三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三人一路搭着伴走，边聊几句天，倒是不无聊。男人名叫赵暮，高中时跟着家人来的日本，算是她们在东京的大前辈。
此时赵暮听了钱多多的回答，哈哈一笑，还待说话，却是没忍住，别过脸打了个哈欠。哈欠这东西传染性极强，一时间，钱多多和李思琪也被带得打起了大哈欠。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也难怪他们会犯困。
钱多多擦着眼角打出来的眼泪，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在车站买的东西，赶紧掏包，翻出一包大包装的棒棒糖来，拆开了拿出两根，递给赵李二人：“给，叼根这个，就当提神了。”说完自己也拆出一根塞进了嘴里。
赵暮没跟她客气，说声“谢啦”，接了过去。李思琪却是有些犹豫：“才刚刚说完的要减肥，就大半夜吃糖啊？”
钱多多一想也是，一把又夺回李思琪的糖：“对哦，那你别吃了。”
“欸？”李思琪反应一瞬，气急败坏的要去抢，“那你忍心让我眼巴巴的看你们两个吃啊！”
两个小姑娘笑闹了起来，困意早就一扫而空，赵暮叼着糖，哈哈大笑。
“啊，”钱多多忽然停了动作，让正跟她抢糖的李思琪也是一愣，奇怪的看着她。只见她手指赵暮，“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了！你是酒吧伊尔的那个酒保！”
昏黄路灯下，赵暮侧头看向这边，露出大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偏长的刘海在脸上投下阴影，嘴上歪叼着棒棒糖，不就是那个每天傍晚挽着袖子叼着烟在店门口搬酒的小酒保吗？
赵暮有点傻乎乎的：“你去过我们店？”问完一转念，立起眉毛，“你们成年了吗就去酒吧？诶不对啊，你们知道我，那证明是我在的时候去的，那我没道理会不记得你们啊……”
钱多多打断他的分析：“没有，我们没去过。”
李思琪这时也早想起来了：“我们是回家路过你们店附近，总看见你出来搬酒。”
赵暮恍然大悟：“看来你们也住在国分寺！”心中窃喜，还好还好，刚才路过武藏小金井的时候，看她们还没到家，心里就一直隐隐担心。武藏小金井的下一站就是国分寺了，如果她们不住在国分寺，那自己岂不是要继续陪她们走下去，先把她们送回家，再自己折返回国分寺？毕竟这大晚上的，总不能眼看着她们两个小姑娘走那么远的夜路吧？可要真是那样，自己恐怕就真要拖着一只湿鞋走到天亮了……
这么一想，他松了一口气，咧开嘴乐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居然住在同一站。”
李思琪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一收不住就嘴瓢：“真是想不到，今天帮了多多的居然就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酒吧的小哥！”
“咳咳……”钱多多正仰脖喝咖啡呢，冷不丁被呛得连连咳嗽。这话说的，也太有歧义了吧！
她气得拍一下李思琪的后脑勺：“这话是这么说的吗！”转头对赵暮忙不迭解释，一张脸热辣辣的，“她没说对，我是一直很喜欢你们店，因为每次路过你出来搬酒，就能听见店里放的音乐，都是我很喜欢的……”
赵暮挑眉，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这个白净小巧、长相文静乖巧的女生：“你喜欢那些歌？”
提到音乐，钱多多来了精神，话也多起来：“喜欢啊，绿洲、老鹰、枪花、缪斯、酷玩……谁能不喜欢？”
“那你最喜欢的是？”
“最喜欢的？”钱多多眨巴眼睛抬头望天，苦思冥想，最喜欢的……最喜欢的……她皱着鼻子，苦恼至极，这不是要难死她吗？最后她闭一闭眼，怀着满心的愧疚，“……绿洲吧……”对不起了其他的心头好们，一时之间实在是难分高下无法取舍，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支把自己领上摇滚不归路的“初恋”。
赵暮见状，哪里看不出她的纠结，不由又笑起来：“那日本的乐队有喜欢的吗？”
钱多多兴奋点头：“当然有，我听得很杂的。”
赵暮也点头：“我来猜猜，你说最喜欢的是绿洲，那你肯定也很喜欢孩子先生咯？”
钱多多眼睛亮了起来：“为什么这么猜？这两支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说不好，”赵暮耸肩，“就是这么感觉，可能是他们共通的……嗯……怎么说呢？”
“少年感！”钱多多脱口而出。
“对对对！你这词用得真好！”
…………………………
李思琪跟在相谈甚欢的二人身旁，满脑门子的问号，他们说的那些什么绿洲老鹰孩子的，她是听都没听过，不过她也不觉得无聊，只觉得这两人都好厉害啊，懂得这么多她不懂的东西。她由衷感叹道：“你们知道的可真多！”
钱多多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得遇到个能聊上几句音乐的人，一时激动忘了形，竟把好友给冷落了。正想要说几句找补的话，然后就换个大家都能聊的话题呢，没想到李思琪本人倒是兴致勃勃的也要参与讨论，对赵暮颇为骄傲地道，“多多的妈妈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她从小就学弹钢琴，所以音乐品味特好。赵哥，你也学过音乐吗？”
赵暮笑呵呵：“没有，自学过吉他贝斯，瞎弹。”
“哇，你们果然都好厉害！多才多艺啊！”李思琪真心崇拜得不行，对于从小就知道埋头学习，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课外兴趣班、毫无特长的她来说，这俩人是真的多才多艺了。
前面越走越亮，已经快要走到国分寺站前了，路两旁的店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还没有打烊。钱多多下意识去看赵暮垂在身侧的手，看轮廓就知道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就着路边招牌透出的光亮，可以看见指甲被剪得偏短。是双好看的手，却不知道是不是双弹吉他的手。
“伊尔是你开的店吗？”她好奇问道。
“怎么可能，”赵暮嘿嘿笑，“我不过是个打工仔。”
“啊，你店到了。”李思琪指着熟悉的站前小巷。酒吧伊尔的小灯箱闪着幽幽的光，黑洞洞的巷子就剩它还没有打烊了，显得有些孤零零。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13 回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