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8》宋昭

7、第 7 章

　　沈怀全程没参与几人的闲谈，一直捧着个手机聊。

　　吃到一半，他摁灭手机，起身交代一句有事要处理便转身离去。

　　丝毫不给人反应时间。

　　周莉闻言怪异地瞧了眼沈怀的背影，忍不住询问身边剥虾的男人：“沈哥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他咋了？”

　　徐浩啊了声，也疑惑地回头看了眼沈怀离开的方向，砸吧嘴，不太在意地解释：“前两天丽妈给头儿介绍了一姑娘，头儿不大乐意，丽妈骂了头儿几句。头儿没办法，答应见一面。”

　　“约的好像就是今天？估计约会去了，不过这个点儿见面合适吗？都十一二点了。”

　　周莉丢下手里的虾肉，满脸惊讶：“那姑娘谁啊？长什么样？条件如何？能理解沈哥的工作性质吗？”

　　一溜烟的问题问完，周莉忍不住感慨：“不过沈哥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一旁坐着的钟离突然没了胃口，一根穿着四五粒的牛油串，她咬了快两分钟都没吃完，牛油粒烤得太焦，冷了后就不那么好吃了。

　　钟离丢下串，神色还算淡定，只是心情多少有点不爽。

　　不管是约会还是相亲，都是她不乐意听见的词。

　　想想也是，这屁大点的小县城，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大多都已经结婚生子，他还算晚的那批。

　　只是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她回来了才去相亲。

　　其实这事儿跟钟离回不回来没有一点关系，李文丽早半个月前就千叮咛万嘱咐沈怀去跟人姑娘吃顿饭。

　　只是沈怀一拖再拖，老是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了女方的邀约。

　　这姑娘刚从重点大学毕业，考了容城的教师编制，如今在容城中学教语文。

　　工作稳定后，家里人安排相亲，姑娘本来觉得年龄小，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

　　谁曾想从媒人那里看到沈怀的照片，她一猛子扎了进去，加上微信后，三番两次试探沈怀，还找媒人和李文丽在中间斡旋，沈怀拒绝几次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才约见面。

　　钟离听完徐浩的解释，无声掀了下眼皮，以一副“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的口吻刺探详情：“你们头儿这些年没谈过恋爱？”

　　徐浩正捏着一只麻辣味的小龙虾准备剥，闻言抬起头疑惑地扫了眼斜对面坐着的钟离，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过分的平静，徐浩以为她只是好奇，并没多想：“头儿好像一直单身来着。”

　　“身边倒是出现过几个姑娘，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他去年新买了婚房，身上还背着一屁股债，估计也不想耽误人姑娘。”

　　钟离嘴里细细品着「婚房」二字，想着沈怀买这套房的样子。

　　他是怎么就想到买婚房了？

　　是真有结婚对象了，还是说，先买在那儿，后面有需要直接入住？

　　“婚房是买了，不过没钱装修，一直是毛坯。哥几个本来准备给头儿凑点装修钱，他说什么也不要，说等后面领证了再装，到时候看嫂子想要什么风格。”

　　“哥这个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结婚的事儿。这几年一直忙着工作，也难怪丽妈着急。”

　　钟离还没揣测完，徐浩的话接踵而来。

　　嫂子的风格？

　　想的还真齐全。

　　—

　　烧烤摊的食客陆陆续续离场，老板也开始收拾烂摊子。

　　喝完最后一瓶酒，徐浩跑去前台结账，才发现沈怀离开之前已经把账结了。

　　徐浩感动地默了几秒，将两百现钞揣回兜里，抹了把脸，叫上周莉准备搭车回去。

　　钟离跟他们不同路，不想耽误他俩的二人时光，提前打了个车。

　　走之前跟周莉交换了联系方式。

　　路上，钟离看着周莉发来的表情包，点开她的朋友圈。

　　她朋友圈发的频繁，一天好几条，全是吃喝图。

　　设置了半年可见，钟离闲得无聊，一路往下翻，竟然在一堆九宫格里翻到了沈怀。

　　一堆人聚会，ktv包厢里，他拿着瓶啤酒，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神情慵懒，透着一丝莫名的性感。

　　或许是因为裸/露在外的那条手臂肌肉线条太过流畅、健康。

　　钟离无意识地保存下这张照片，退出周莉的朋友圈，才发现她问了新的问题。

　　「离姐，你觉着沈哥人咋样？」

　　钟离回忆了一下巷子里那张快要吃人的面孔，淡定发出一行字：「不怎么样。」

　　这头收到消息的周莉诧异地啊了声，随后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浩，有些纳闷：“我还以为离姐跟沈哥有点戏，结果是我想多了，不过说真的，他俩光从外形看是真挺搭。”

　　“郎才女貌的，要凑一起多好。”

　　徐浩见周莉陷入困惑，将人搂怀里，对着她的脸亲了几口，让她不要再纠结。

　　—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抵达友爱小区门口。

　　钟离付完车费，慢腾腾下车。

　　刚过十二点，友爱小区静悄悄的，房间的灯几乎关完了，除了七楼有一家还亮着灯，整栋楼安静地陷入黑暗中。

　　钟离没着急上去，一个人站在小区的老榕树下，从包里翻出烟盒、打火机，不慌不忙点了根烟。

　　猩红的火苗燃在指间，钟离抬头盯了几秒七楼昏黄的灯光，垂头抽了几口烟。

　　烟雾弥漫，尼古丁渐渐腐蚀她的心肺。

　　她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子坐下，捏着烟，把玩着手机。

　　许是今晚的夜色太过宁静，又或是重新换了个环境，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翻到微博的图标，钟离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最新一条微博发布于上上个月十二号，那天钟离人在上海场，演唱结束，她发了一小段演唱会现场的视频。

　　刚发出去，一群粉丝急着夸赞，评论区岁月静好。

　　没几天，评论区就转了风向，恨不得将她当场鞭尸。

　　钟离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卖什么好人设，却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庞大的恶意。

　　那些恶心、恶毒的字眼钻进她的头脑，也令她头皮发麻，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缓过来。

　　如今再次点开那条最新微博，底下的评论依旧不堪入目。

　　全是对她的审判。

　　钟离刻意忽视那些恶毒的评论，试图翻到一条公正的，翻了将近十几页才找到一条看起来是为她打抱不平的言论。

　　「用户7842137866：除了受害者，没人有资格去批判她。」

　　钟离指腹落在那条评论，半天没有翻动。

　　底下追加了十来条骂人的评论，对方没有回应半个字。

　　钟离下意识点开这个看似像机器人的用户微博，新建没多久，没有一条微博，也没几个关注、粉丝。

　　点开关注列表，里面清一色的官方号，人民日报、国科大、中国消防……

　　这为数不多的关注人数里，他没有关注她。

　　不是粉丝？

　　是熟人？

　　烟灰掉落手背，烫得钟离手陡然一抖，手机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屏幕骤然碎得不成样。

　　钟离弯腰捡起息屏的手机，瞥了一眼扔包里，掐灭烟头，拎着包往楼上走。

　　楼道灯坏了好几颗，钟离几乎摸黑往上。

　　手扶着墙，试探性地落脚。

　　加上手机摔坏无法用照明功能，她只能捏着打火机，时不时摁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五楼，脚步落在台阶，声控灯终于亮起来，钟离见状，嘴里吐出一声咒骂，捏着发烫的打火机，顺着昏黄的光线一路往上爬。

　　到701门口，钟离背靠着门，歇了几秒钟才低头在包里倒腾钥匙。

　　快把包里东西全倒地上才找到钥匙，她将口红、粉饼一一装回手提包，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顺着逆时针拧。

　　咔嚓一声，门锁被拧开，钟离推开门准备进入。

　　谁知对门突然开了，男人提着一袋垃圾走出来。

　　钟离脚步一顿，回头目不转睛看着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背心，黑色运动短裤，露出一双修长结实的大长腿，脚上踩着一双天蓝色人字拖，看着格外随意。

　　裸/露在外的小腿长满腿毛，一眼看去，黑黝黝的一片。

　　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发达、流畅，往上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五官立体深邃，眼睛漆黑如墨，里头幽深复杂，看不清一丝情绪。

　　见他这个点出门丢垃圾，钟离索性靠在门沿，抱着胳膊盯着他，若无其事问他：“这个点丢垃圾？”

　　沈怀瞥了眼钟离，没搭理她，活有把她当空气的姿态。

　　错过她的视线，沈怀提着垃圾袋懒洋洋下楼。

　　钟离见了，嘴里溢出一声轻嗤，转头进屋，嘭的一声用力甩上门。

　　沈怀刚到走楼梯转角，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那扇被关得格外用力的木门。

　　几秒后，他提着垃圾袋继续往下走。

　　—

　　回到房间，钟离闻了闻身上，才发现全身油烟味，熏得她喘不过气。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翻找完内/衣，进洗手间洗澡。

　　水哗啦啦地冲在她身上，钟离挤上沐浴露一边揉搓着脖颈，一边闭着眼回忆今天的事。

　　许多消息灌进她的脑子，弄得她格外混乱。

　　以至于迷迷糊糊间，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沈怀。

　　那时的他没这么横，也没这么硬气。

　　虽然也不怎么说话，可是见到她，总会笑眯眯地盯着她问一句：“又来找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