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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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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被蒙着眼睛押解上山,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的山路,终于来到一个寨子一样的地方。
正要搜身的时候,陆景明突然口吐白沫,眼睛发直,躺在地上滚来滚去。邹智尧马上理解了她的意图,跪下来对老大说,“这位大哥,我这弟弟有羊角风,一紧张就发病。忍了一路到这里才发病,现在可千万不能动。她若是把人咬了,是要传染的。”
周边的喽啰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传染。老大厌恶地一摆手,吩咐手下拿来长棍,将她推着往前走。
其他人也都老老实实地接受搜身。小喽啰们□□着上前给柳意眉搜身,能占的便宜一个都没放过,嘴上还不老实。
邹智尧本来担心柳意眉会坏事,但她强忍着怒意,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反而是秦世忠,他如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只待绳子一接,就要冲上去和人拼命。
趁着没人注意他俩,邹智尧悄悄地挪动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冷静,冲动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我知道。”秦世忠气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牙,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注意吴四海,别让他坏事。”邹智尧最担心的就是吴四海。此人利欲熏心,又贪财胆小,保不准会将他们的脑袋卖与土匪做投名状。更何况他手里头还有枪,搜身的时候也没搜出来,指不定藏在哪里就等着给他们一个黄雀在后。
柳意眉总算是搜完身,结束了这屈辱的时刻。如邹智尧所料,他们将他与陆景明关到了一间牢房,将另外三人关在了另一间牢房。秦世忠这个人能谋善断,身强体壮,柳意眉也心思缜密,这两人对付一个头脑简单的吴四海还是绰绰有余的。
土匪们一离开,陆景明就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角落里。
“你这就好了?”邹智尧笑了一下,坐到她的身边,理了理自己刚被推搡而皱皱巴巴的衣服。
“死骗子,离我远点。”陆景明瞪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还上手去推他。
邹智尧被她冷不防推一下,脑袋差点撞上窗台。他委屈地说道,“刚我帮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骂我骗子了?而且,你要我的性命,我还没有与你计较,你怎么能如此倒打一耙?”
“我倒打一耙?”陆景明气得站了起来,指着邹智尧的鼻子骂到,“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要是不骗人卖你的破盒子,我能挑上你?我给了你几次机会坦白,你和我说什么?有违此誓,天打雷劈?我看你现在真是报应。”
邹智尧被骂了一通,不以为耻,反而开怀大笑了起来。
曾经他被陆景明吸引,不过只是因为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他幻想着自己如救世主般将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不过也是嫖客赎妓女从良那套,大不了看她貌美赏她个名份。
自从知道她的真实面目,知道她为了逃离那个炼狱而使的心计,表演的伪装,邹智尧一瞬间觉得自己深深地迷恋上了她。这种像野草一般旺盛的生命力,在困境中永不屈服地挣扎,哪怕这有毒的藤蔓已经卷上了他的脖子,想要将他勒死,化作这绝望之境的养分,他也无法克制地热血沸腾。
“你这人,是不是有些问题?”陆景明疑惑地望着他,哪有人被骂不生气反而乐成这个样子的。
“我也觉得我有些问题。”邹智尧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竟觉得现在这样还不错,哪怕明天咱们就要一起被砍头了。以前,你是高贵的陆家小姐,我只是个可耻的骗子。现在好了,咱们都是可耻的骗子,也不用谁瞧不上谁。还可以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进拔舌地狱。”
“这么想来,倒也是不错。”陆景明思索了一下,觉得他所说甚是有理,“我以往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临了有人与我共赴黄泉也是幸事。”
“过往,我算计了你,你也算计了我。那咱们就算两厢扯平了,谁也不欠谁。”邹智尧豁达大度地说道。
“你说得倒是轻巧。”陆景明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倒是将我了解得清楚透彻,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你的卢少爷身份,还是我编造的。这就是扯平吗?”
“难道你对我所言都属实吗?”邹智尧反问道。
“关于我的过往,句句属实。”陆景明举起手来,作发誓状,“你们骗子不是说,七分真三分假最为真吗?”
“是我们骗子。”邹智尧强调道,“而且你还把我给骗了,那我还只算是小骗子,你是大骗子才是。”
陆景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邹智尧觉得心里像是一下子空了一块,喉咙也发痒得难受。这是陆景明对他的考验,他是否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将真心交付出去。这也是一个他对自己的考验,他能够去爱人吗?他有这个勇气让别人去接受最真实的自己吗?
思虑再三,邹智尧缓缓地开口了,“我出生于亳州牧城一个官宦人家。我爹曾是个小官,后来在任上不幸逝世。我娘被族里人强迫嫁给我的堂叔,她不愿意就跳井死了。她在井水里泡了三天,才被一个洒扫的婆子捞了起来。他们瓜分了我爹的铺子田庄,然后轮流地给我几口饭吃。小时候,我个小,老是被同龄的族亲们欺负。他们打我骂我,还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然后,我就开始骗他们,半夜把他们骗出门去又将门紧锁,再往头上浇冷水。他们大病一场,差点风寒死了,就不敢再欺负我。后来,我长大了,就偷了族长的钱跑了。我是不是从小就很坏?”
邹智尧没有等来回答,等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抚摸,带着女人甜美的香气,“这不是你的错。”
他积累了二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爆发,眼泪浸湿了陆景明的胸前,“那个老东西,就是他逼着我娘嫁给他那个抽大烟娶不到老婆的弟弟。”
陆景明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邹智尧的眼泪流干以后,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下陆景明的大腿,示意她将自己放开,然后抬起头羞怯又渴望地望向她,“我曾听一位留过洋的先生说过,外国人有个东西叫交谊舞。我也学了点皮毛,眼下我们也无事,不如来玩一下?”
“可是我不会啊。”陆景明犹豫地说。但她看着邹智尧脸上的泪痕,心里又动摇了起来。
“没事,你踩在我的脚上,我来教你。”邹智尧热络地说道。
皎洁的月光如缎子般从窗外铺满了漆黑肮脏的地板,柔和得像是母亲的目光。
陆景明踩在邹智尧的脸上,她的脸贴着邹智尧的胸膛,伴随着邹智尧嘴里哼唱的不知名小调,轻轻地晃动着身体。
“感觉怎么样?”邹智尧温柔地问道。
陆景明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现在,我感觉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