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一通乱写

20、第 20 章

　　糟了，邹智尧心中大叫不妙，一放松就说漏嘴了。
　　他连忙做出一副伤神的模样，“我娘亲是我爹的外室，在我幼时便去世了。她没法上家谱，我便一直寄养在夫人名下。夫人虽不曾短过我的吃喝，但也未曾管教过我。所以我便一直羡慕景明，虽说她也没了娘亲，好歹还有嫂子像亲娘般管教着她。”说着，还从眼角流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狼狈地抹去。
　　他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就连刚才看不惯他轻浮模样的秋水也为他掬了一把眼泪。
　　柳意眉轻咳一声，温柔地安慰他，“卢兄弟，你别伤心。你是景明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弟弟。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了。你好生休息。”
　　“谢谢嫂子。”邹智尧低头道谢。他将她们送出院门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柳意眉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天资聪颖，一下就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差点让他漏出马脚。幸好他补救及时，她看起来也没有怀疑的样子。
　　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三分假里也有七分的真情流露。他的爹娘早逝，留下他一个人四处寄人篱下。他像只野猴子般无人管教，闯下了不少祸，也挨了不少打。待到他十六岁，便在一个云游道士的教唆下，偷了仇人一笔钱，离家闯荡江湖。
　　他常常在想，若是他娘还活着，日子虽过得清贫，但绝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他或许会努力念书，做不成进士做个教书先生也成，然后娶个温柔如水的妻子，生几个孩子环绕膝下，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安稳地度过此生。
　　不过，令邹智尧意外的是，柳意眉这么一个温柔如水，循规蹈矩的传统妇人居然会不顾外人眼光，为了幼弟跑来他一个陌生男人的院子里，可见是真的将陆景明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看待。
　　想到这里，邹智尧又恶劣地笑了起来。柳意眉自然不是真的想来和他讨论该不该带陆景明去烟花之地给烟花女子赎身的事情。她真正想说的怕不是，“你这个登徒子，离我的妹妹远些，少打她的主意。”但是碍于陆景明现在以男子示人，她不好直接训斥，只能用这个借口来敲打。
　　她既不明说，邹智尧也乐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知情的人就上门了，陆景明紧张地冲进他的房间，冲他喊道，“昨日嫂子来找你了？”
　　邹智尧正在用早饭，看她焦急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故意将稀饭吸得刺溜刺溜，慢条斯理地说道，“对啊。”
　　“她来找你说什么了？”陆景明凑到他的跟前，脸上的睫毛因紧张而扑闪扑闪，像蝴蝶飞舞一般。
　　邹智尧心里哗啦一下飞出了两只挥舞翅膀的蝴蝶，他下意识往后一倒，将陆景明的脸推开，“虽说你是男子装扮，好歹记住自己是个女子吧。男女授受不亲，你嫂子没教你吗？”
　　陆景明听到这话，立马慌张地张望四周，视线里没有出现任何人她才放下心来，拉长了脸不满地说，”就你懂礼法，也是这朝廷没了，不然你还能做个礼部尚书是吧。“
　　“过奖了，礼部尚书谈不上，教育教育家中胆大妄为的弟妹还是可以的。”邹智尧敛住心神，继续和她打趣。
　　“好了，不要在说些无聊之语，烦人得很。”陆景明不耐烦地打断他，“嫂子到底来找你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邹智尧又端起碗来，夹了一筷子咸菜，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就是来指责我将你带坏了罢了。”
　　“倒是我连累你了。我应去和嫂子说明白。”陆景明倒是不推卸责任，还向他道歉，搞得邹智尧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不需要如此内疚。我本就是浪荡子，嫂子认为我将你带坏也不稀奇。”
　　“浪荡子？你还有这本事？”陆景明斜眼看他，不屑地说道，“卢克用，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没有？”
　　“我哪有什么可瞒你？年方二十，尚未娶妻。家世你也知道的，我连欠了人家赌债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可瞒着你的？”邹智尧从容地说道。
　　“真的吗？”陆景明开始只是调侃地说道，听他这么说，反而认真了起来，严肃地说道，“若是被我发现欺瞒了我，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我有何欺瞒你的？我又不会同情心泛滥，将烟花女接回家养着。”邹智尧见情势不妙，调侃地将话题带到了其他地方，“秦管家叮嘱我，下午将月银带去铺子里。你要和我一道去吗？”
　　“我不去，下午我有功课。”陆景明烦躁地挠抓了几下下巴，“我讨厌到铺子里去。这么多人盯着我，我不自在。”
　　“那我便只好一个人去了。“邹智尧无奈地说道。
　　他早料到陆景明会拒绝他的提议。她从小就深居简出，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在人前露脸，让她去铺子里无异于是在为难她。上次也不过是出于责任和不想让他人看笑话，才勉强去巡视了一遍。现下没人勉强她，她乐得一人在自己的小院里轻松自在。
　　邹智尧先去了一趟陆家的账房里支了这个月的月银，然后背上沉甸甸的包袱。他要上马车时，车夫告诉他今日城南刘家娶媳妇，送嫁的车队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怕是马车过不去。
　　早上秦世忠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在下午送到，他会往上再添把柴火，彻底将他是陆景明的假象给坐实。他不敢耽误，只得自己背着包裹往陆家铺子走去。
　　置身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不时就被人撞得东倒西歪，好在他身强体壮，总算是好好地带着装满银钱的包裹挤出了人群。
　　一出人群，拐进了一条小巷，他便发觉不对。他直觉后头有人正跟着他，他试探性地加快了步伐，只听得身后那人也加快了步伐。他心道不妙，只是苦于背着一个不能甩掉的重包裹，跑不起来。
　　但是后头这人究竟是想干什么，他也摸不清。抢劫？偷盗？官兵？贼匪？他心里没底，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得再度加快步伐，走出这条巷子便是陆家的胭脂铺子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拐角处一个冰冷的东西正抵上了他的后脑，让他动弹不得，僵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