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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这一叫嚷,左邻右舍纷纷出来看热闹。

      霍满月趁机说明情况,想问他们借钱:“……诸位叔伯婶子都是心善的人,若能帮我们霍家度过今日难关,满月今后必结草衔环报答!”

      周围邻居自然知道这个长相讨喜的小姑娘,平日常见她起早贪黑卖花养家,日子却过得清苦不已,两姐妹经常大半夜还在外面找酒醉的爹,替他还酒馆的赊账,谁知今日却被自己亲爹卖掉,实在是命苦。

      当时便有人面带犹豫想要掏荷包,至少也帮衬个一两百钱的,却被旁人一提醒,想起她那嗜酒如命的败家爹,也只能叹口气。

      一群人议论纷纷半晌,竟没一个人站出来借这个钱。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今没人肯借,霍满月心头其实也有预感。

      她不由得心灰意冷。

      霍初七更是放声大哭,死死揪着她衣袖不放。

      喧闹声自然传到了隔壁。

      陈伯手拿一把锄头站在院中正清理杂物,霍家那边发生的事情被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中。

      摇了摇头,他放好锄头回屋,却突然听书房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

      “外面吵什么?”

      陈伯定了定心神,恭敬地回道:“公子,是隔壁霍家正卖女儿呢。”

      不等那人回答,他又滔滔不绝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感慨:“生在下层人中,便有这些身不由己的悲哀,这小姑娘我方才还见过,倒是个投桃报李的人,公子桌上的茉莉花,便是她送的。”

      屋内靠窗的木桌上,一个褐色粗陶瓶里供着清水,插着一束水灵灵的茉莉,枝叶青翠,当中星星点点的白色花苞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陈伯悄悄抬起头,看了看窗纸上的剪影。

      屋内人半靠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对陈伯的话并不在意,只淡淡道:“太吵了,让人怎么看书。”

      公子什么都好,只是……太冷情冷心了一些。

      陈伯心下叹息,想到那小姑娘,不由得试探道:“那公子,我去解决一下?”

      屋内人并没回应,半晌之后,才悠悠翻过一页书。

      “嗯。”

      另一边,霍满月原本已放弃了抵抗,眼看就要被那几人拉走,谁知一直唯唯诺诺的霍老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抓起靠在墙角的扫帚便没头没脑挥舞起来。

      “你们这些骗子,歹人,放开,放开我女儿!”

      “哎哟!”陈昌冷不防被竹枝做的扫帚刮了个满头满脸,白净面皮上登时便起了一片红痕,气得嗓门都变了:“给脸不要脸了还,都给我上,打死这臭酒鬼!”

      一家子穷鬼而已,一名壮汉立刻当胸一脚,踹在霍老爹胸口,霍老爹原就是外强中干,多年来早被酒水掏空了身子,当即被踹得飞了出去,半晌爬不起来。

      几人还要上去打,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围传来:“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似乎并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几名打手都有点粗浅功夫,一听这声音便觉得有些不对,犹豫着停了手,扭头望了过去。

      只陈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嚷嚷着要把霍老爹打死。

      那边陈伯推开众人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正围着老爹哭喊的两姐妹,心下暗叹一声,转头向陈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既不愿卖女,又何必苦苦相逼?”

      陈昌见面前老者一身粗布衣裳,心中便不以为然:“这事说到衙门去也是我有理!白纸黑字的契约,现按的红手印,可不是我逼着他卖女!如今耍起无赖,既不交人也不还钱,当我陈昌是好欺负的呢!”

      “原来还是位本家!”陈伯笑眯眯道:“这便好说话了,她们欠你多少钱?”

      陈昌伸出两根指头:“二十两!”

      “什么?”旁边人顿时议论纷纷:“……方才不是说的十五两,这人牙子着实也不厚道。”

      “这是见有人出头了,坐地起价呢!”

      “霍家穷成这样,若有那么多钱,哪里还需要卖女!”

      “二十两,怕这老伯也要打退堂鼓了吧,再怎么好心,也不能白送这么多钱给一个邻居——说是借,还不还得起还另说呢!”

      “十五两是契约上写的,五两是霍家给我的汤药费!”陈昌指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看到没,就差一点我这俩招子就没了!好端端来接个人,就这么血呼啦地回去了?今晚少不得要做些噩梦,不喝半月安神汤能过得去?”

      “你……你这就是讹人!”霍满月跳了起来:“我爹被你的人打成这样子,我还没问你要汤药费呢!”

      “都少说两句吧,”陈伯叹了两声:“霍老爹也确有不对的地方,毕竟是他先动手——为这点小事闹成这样倒也不必,二十两,我替霍家给了,还请陈兄弟多担待些。”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递了过去。

      陈昌不由得接了,一见果然是大齐最大银楼出具,立等可取的硬通货,面上便现出犹豫来。

      如今太平世道,牙行买卖本就不好做,除非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谁会把好端端的儿女送到别人家为奴为婢?好容易哄劝了一个愿卖的,原想着就算愚笨些,只要全手全脚送进去一转手也能得个十五两,除去定金十两自个儿也净赚五两,过来一看女孩儿长得水灵娇嫩,那至少也能叫上二十两的价,若刘公子一高兴再赏赐些什么,就更稳赚不赔。

      谁知道竟出了这纰漏,人没接到还挨了下狠的,心里就憋了一股气,喊出二十两的高价也不过量这家人拿不出来,最后乖乖将人送上而已。

      偏偏还真有个冤大头愿意出来借钱?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陈伯便笑了笑:“二十两银子,您这买卖也不算亏了,这姑娘性子刚烈,若真闹出什么事来,您也讨不了好不是?”

      这倒也没错。

      陈昌哼了两声,这才一挥手:“走了走了,今日真是时运不济……”

      没有热闹可看,邻居们也就三三两两跟着散了。

      霍满月擦干眼泪,对着陈伯深深屈膝:“……大恩不言谢,您写个字据,银子我必定尽快筹来还您。”

      陈伯摆手:“霍姑娘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倒是先找个大夫看看你爹。”

      “我爹没事,”霍满月垂着眼睑:“怕是觉得丢脸,所以趴在地上不敢起呢。
      ”
      话音刚落,霍初七便惊喜喊道:“姐姐,爹醒了!”

      陈伯见霍老爹果然没事,知道一家人还有官司要打,笑着拱了拱手回去了。

      见外人走了,霍老爹哼哼唧唧坐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能这样说你爹?”

      霍满月冷着脸:“您但凡行事让人尊重一点儿,我也不会这样说您!”

      说完一拂袖进了屋。

      想起今天平白无故遭受的损失,又难受得大哭一场。

      哭完了,发现日头已经快要下去,她发了会儿呆,起来用冷水擦了脸,也不管屋里大气不敢出的老爹和妹妹,背上一大筐茉莉花,提了两个篮子又出去了。

      日子再难又能怎么办呢?花总是要卖的,钱也总是要继续赚的。

      回到家已是很晚,霍老爹白日喝多了酒,又挨了打,在房中哼哼唧唧打着呼噜,只有妹妹霍初七在堂屋灯下打着瞌睡等她,小脑袋一点一点。

      到底是亲爹,霍满月心里再委屈,也只能将方才买的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拿出来,替霍老爹贴在心口,又轻手轻脚把妹妹抱回房间。

      刚挨着枕头,霍初七便醒了,小声叫道:“姐姐”。
      霍满月答了一声,又问:“可吃了药?”

      “吃过了。”

      “晚饭呢?你和爹都吃过了?”

      “吃过了,中午剩的面,爹同我热了热。”

      见妹妹两眼朦胧已经困得不行,霍满月也不再问话,只叹了口气:“睡吧。”

      自己收拾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还没亮,霍满月便起来,舍不得点灯,借着微弱天光洗漱完毕,出去买了一屉生煎包,回来在灶下生了火,又去菜园拔了几棵小青菜,剁碎了跟白米煮成一锅稠粥,将家中最好的两个粗瓷碗洗出来盛了,跟生煎包一起放进食盒里去了隔壁。

      此时天已大亮,隔壁院门已经打开,陈伯正拿着大扫帚扫地。

      霍满月敲了敲门,带着笑意喊道:“陈伯!”

      老者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仍是笑道:“霍姑娘早啊!”

      “不早了,”霍满月弯着眼:“若是平时,这时候已出门卖了一茬花了,今日想着在家歇一歇,才起得晚了些。”

      “小姑娘勤勉得很哪。”

      “没法子,鲜花经不得日头,大夏天也就只有一早一晚能出门。”霍满月举起手中食盒:“陈伯还没用早膳吧,我做了几碗菜粥,还有刘记的生煎包,送过来给您尝尝。”

      “哟,霍姑娘有心了,”陈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用早膳?”

      “您搬来好几天了,我就没见您灶房冒过烟,想必是没开火的,”霍满月抿着嘴笑,脸颊上两个小梨涡甜甜的,说起话来也不让人讨厌:“昨天您帮我们家那么大一个忙呢,虽说是大恩不言谢,但若半点表示都没有,满月心里也过不去。”

      陈伯眼中不由掠过一丝赞许。

      昨日他回来之后,便在几个好事者的口中听说了隔壁的事。

      这霍满月说来也是个命苦的,母亲早逝,亲爹常年在外酗酒,从没管过家里一个铜板的花销,霍小姑娘未到及笄之年,便担起了全家的重任,每日走街串巷卖花过活,又要养爹又要养病弱的妹妹,却从未叫过一声苦,人见着从来都是笑盈盈的模样,偏这亲爹实在不堪,吃多了酒竟糊里糊涂要将女儿卖掉,若其他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怕早就心灰意冷躲在家里哭上半月了。

      如今只过了一夜,这霍姑娘便没事般出了门,虽眼角还红肿着,也算是性子坚韧,况且出门第一件事便是到恩人家道谢,这样行事作风,换了一些男子,怕也是不如的。

      他心中正感慨,霍满月又道:“昨日家里事多,没来得及写个借据给陈伯,我们家又都是不识字的,不知道陈伯这里方不方便……”

      陈伯知道这小姑娘自尊心强,若不收下这二十两银子的借据,怕她会一直良心不安,便指了指身后:“方便的,霍姑娘先将东西放到屋里吧,我把这块儿扫完,洗了手便过去。”

      霍满月笑着应了,提着食盒便往屋子里走。

      陈伯又扫了几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想了想,顿时惊得一把掷下了扫帚:“哎呀,你走错了,不是那屋……”

      这个时辰,公子恐怕还在那屋里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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