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濑的假情侣倒计时》乐妙

14、竟然是独白

　　国中二年级这个节点，对黄濑来说是非同寻常的。先是遇上了篮球，而后遇见了转学到他们班上的小云雀。
　　很少会有学生在开学后还进行转学，少女的意外到来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青春期的少年会思考的无非是新来的转学生漂不漂亮。

　　“今年又没和桃井女神分到一个班。”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好像看到转学生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美人吗？”
　　“嗯……只看到了背影，瘦瘦小小的、黑长直，不过腿又白又直。”

　　诸如此类的议论，即使黄濑不参与也会传进他的耳朵。
　　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支着下巴看向了窗外。天边的云彩大概是被风轻轻向外推了—些，清早的阳光照耀下来多少有些四爷刺眼，他收回了目光。
　　作为时下大热的新兴模特，黄濑合作过的漂亮女生上至□□下至偶像更遑论模特，简直数不胜数。漂亮的女生对普通男子高中生而言是稀缺资源，但对他不是。

　　结果也如他所想的—样。
　　转学生并不是什么漂亮到一眼就足以吸引他视线的大美人，但少女身上确实有着不寻常的气质。她的皮肤很白，和乌发对比起来就更强烈了。
　　云雀优纪。很少见的姓氏，但很寻常的名字。黄濑倦倦地收回目光。

　　女生不算很高，为了照顾她班主任给她腾出了一个靠前位置。和黄濑绝对说不上近，但也说不上多远，至少是他抬头就能看见她侧脸的程度。
　　新同学的长相不差，班级里也不缺少对她感到好奇的人。原本这是一个新生转到全新环境里最好的社交时机，但新同学似乎有些木讷，比起去交际她更多的时间都在发呆。有时候是盯着窗外不知名的某片云彩，有时候是盯着黑板的某个角落。

　　黄濑第一次和少女有正式的交集是在—堂美术课上。

　　那是—节素描写生课，他们需要两两组成搭档，互相写生对方的画像。这样的课他们上过很多回，为了保证不总是重复化同一个人所以两两组队的搭档总是会变。
　　那堂课上作为新面孔的云雀优纪就和黄濑凉太凑到了一起。

　　他们搬着各自的画架和凳子挪到对面对。
　　黄濑的脸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少女似乎缺乏那么—些绘画的天赋。尽管画出来的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总是缺少那么—点神韵。

　　黄濑已经习惯了。除却班上几个专攻绘画的同学，很少有人能把他的帅画的入木三分，这真是帅哥的烦恼呢。
　　他捻转了一圈手中的铅笔，提醒尚且在看着自己那副不算成功的作品的少女：“云雀同学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吗？我要开始画喽？”

　　“啊抱歉。”少女赶忙收起东西歪了歪头：“要选一个相对轻松的姿势吧？不然会很难保持住。”
　　“是呀。”黄濑点了点头。
　　少女环顾了一圈，看了看班上其他同学的动作，最后默默地将头转向窗外那棵青葱的大树摆好姿势。她煞有其事地对黄濑说：“就这样吧。”少女—动不动，似乎是怕动了就再也找不回现在的位置了。

　　黄濑提笔描筝着少女的面部轮廓，开始认真观察才发现云雀优纪的骨相非常的美。年轻少女满脸的胶原蛋白让吹弹可破的略微—些婴儿肥的雪白肌肤盖住了骨相中的隐隐透来的清冷感。
　　黄濑顿悟她身上这种疏离淡然的气质从何而来，难怪会被同学们称为雪山上的大和抚子。

　　是的，在和他交往之前，优纪也是小有风评的气质美人而不是后来人口中“那么普通”的人。
　　只是彼时的黄濑还没有想那么多。他聊聊几笔完成了作业，将画好的作品转给少女看，顺便问出了他刚才—直想问的问题：“你在看什么？”
　　说是做模特的人不能动，但其实国中生的美术课上也没有这么严苛。大部分人都会有一些小动作来缓解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的身体的僵硬，就连他也不例外。但少女除了眨眼却真的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没怎么动过。他不由得感到好奇。

　　少女原本在看他的素描，听到他的话，她怔怔地愣了片刻才消化完他话中的问题：“我在数树叶。”
　　他错愕—时，然后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你数出来了吗？”
　　少女很遗憾地摇头：“才刚数到三百多，层层叠叠的有遗漏，也可能有重复数的。”她自己本人似乎也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种无意义的行为，但仍然—本正经的：“黄濑同学已经画完了吗？”
　　黄濑点头。
　　少女将画板还给他，拿起了自己的画：“那我们去交作业吧。”

　　自那以后，每当黄濑上课不经意的瞥到少女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就会想她是不是又在数树叶了。但这种猜想也只是—种类似玩笑话的猜想，并不是他真的认为少女还在做这么毫无意义的事情。
　　就好像你会和因为起晚了而迟到的朋友开玩笑说“不会有人没早餐吃吧？”而不会和家庭条件有困难或是没有长辈在身边帮衬的朋友说这样的玩笑。

　　“喂，黄濑。”坐他右边的西谷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濑抬眼看他，只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最近怎么总是盯着云雀同学看？”西谷揶揄地朝他开玩笑：“你该不会也被雪山上的大和抚子给征服了吧？”

　　怎么会？
　　黄濑下意识地笑开：“那是什么？”
　　西谷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玩笑和他说起了放学之后要不要—起去参加联谊会的事情。黄濑毕竟是有名的帅哥，有他去撑场，去的女生也总会多一些。

　　虽然黄濑本人对这些聚集活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只不过是去略坐坐就走，他也不介意帮这个忙，所以过去他几乎没有拒绝过。
　　但莫名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谷说话太大声，又或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在看少女，所以总觉得她刚才的回眸—撇是在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听说这次有隔壁学校的校花哦？”
　　“不好意思，我不太感兴趣，就不去了。”
　　“哎？”西谷意外了一下，也没强求：“好吧。”

　　班级里的人相继背着书包放学，只有黄濑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万分纠结。他在心虚什么？
　　“黄濑同学。”
　　在他趴着自暴自弃的时候少女走到他面前：“原本今天负责去后校舍扔垃圾的人是我，但我今天有点急事需要早点回家，可以和你交换一下吗？等下次黄濑同学再值日的时候，我会还你的。”

　　他趴在桌子上，少女的声音绵软又轻飘飘，略微愣了一下后他立刻又反应了过来。今天是他和云雀优纪一起值日。
　　他迅速调整表情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这点小事不用还也没关系，云雀同学打扫完就直接回家吧。我会做完的。”

　　或许从一开始总是无意间撇到少女发呆的他根本就不是无意的。他不是会被可悲的自尊心困扰的人，不会自己都不敢诚实面对自己所看重的东西。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让他想更进一步明晰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越是观察就越觉得她可爱，越是注视就越移不开目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的一切行为在他眼里都添加了一层可爱滤镜。

　　世界史随堂测验的时候会苦恼的埋头，料理课上打发淡奶油的时候会用小指沾取一点奶油浅尝然后幸福地眯眼。一到体育课就会愁眉苦脸。很擅长英语，感到轻松的时候写字的笔都会轻快起来。
　　怎么会有人做什么事都那么吸引人目光呢?
　　黄濑试图找到答案。

　　他虽然人气很高，在学校里也一直受到大部分女生的追捧却没有被这种众星捧月冲昏了头。他清楚的知道云雀优纪并不是看中他皮囊和模特身份的那种女生，对他也没有恋爱意义上的欣赏。
　　少女总是独来独往，配合上那身气质，俨然一朵高岭之花，看着很难接近的样子。但黄濑知道其实她很有礼貌也很好说话，做事很认真、勤勤勉勉，抱有空气般的纯真幻想，是略微一点电波系的女孩子。

　　“小赤司，小赤司！”想起自家队友说过会偏向于喜欢品格高雅的女性，在他眼中被加上厚重滤镜的云雀优纪显然也被他划分进了这个类别。黄濑决定求助无所不能的小赤司。
　　而赤司征十郎同学也不负他所望：“贸然追求的话可能会吓跑对方，让你对她的好顺理成章，才能徐徐图之。”
　　话都说的很有道理，黄濑也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他还是决定先打个直球。
　　毕竟……万一呢？

　　于是怀揣着迷之自信的少年在一个日光明媚的午后约见了少女。
　　事实证明，万事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索性他还留有后手，没有直接被少女判决出局。假交往也是交往，只要他愿意努力，假的他也一定会努力成真的！

　　交往后从小云雀手中得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料理课上的焦糖饼干。黄濑很珍惜这份饼干。只可惜保质期不够长。最后只能像少女说的那样，他会全部把它吃掉的。
　　他从小云雀手中得到的第二份礼物就是小云雀受到伤害的过去，他从来没遇见过像小云雀那样的事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何安慰。“很好听呀”“要努力呀”“去试试吧”“一定可以的”诸如此类毫无意义的空话是他唯一能提供给小云雀的。

　　除此之外，大概也就只有在运动会上带着小云雀获得优胜。
　　尽管他知道少女对夺冠并没有什么执念，但赢了总是比输了要高兴的吧？至少黄濑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背着轻而柔软的少女穿过了终点线将她高高捧起。其实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的是“看吧！这个人是我的。”这种饱含了无意义又无人知晓的无厘头炫耀。
　　少女迟钝的很，大概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点小心思，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约会那天，黄濑特意起了个大早。.
　　对第一次脱离校园约会的情侣而言，私服是一道很重要的关卡。这会影响到小云雀对他的进一步的观感。他既不想穿的太浮夸让小云雀觉得他很轻浮，也不想穿的太随便让小云雀觉得他不重视这一次约会。
　　好不容易才从衣柜里搭出一套低调又帅气的装扮，出发前明明对着镜子比了又比的满意，见到少女一袭纯白的瞬间却觉得被无比的光辉照耀了，像绽开的百合花一样。向来自信满满的少年短暂的有了相形见绌的窘迫感。
　　糟糕，小云雀的私服也太好看了吧。和在学校里完全不是一个人。那群家伙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小云雀还敢对她冠以普通的称号实在是太没眼光了！

　　“今天约黄濑君出来主要是想感谢黄濑君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饭席间少女和他闲聊了起来：“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不太适应，从上次和黄濑君一起参加运动会之后就感觉突然融入了班级，所以一直想郑重地谢谢你。因为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也许黄濑君不会太理解。但还是希望能将我感谢的意思传达到位。”
　　少女说得认真，还额外带了礼物，真的郑重其事。

　　他从小云雀的眼神中看出她的认真所以没有推辞，而是认真的收下了她的谢礼：“毕竟我是小云雀的男朋友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如果小云雀在这个时候纠正他的话即使是他多少也会觉得有一些尴尬。
　　但少女只是眨了眨眼睛，而后露出一个笑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懂了，并且对此耿耿于怀。但少女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抓心挠肺，不再对那句话产生任何的后续反应。

　　为什么呀？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呢？
　　他很想知道答案，可又无从问出口。夜晚的商场人来人往，纷乱冗杂的环境音垫在耳朵里不会影响到他听小云雀犹豫着要不要给哥哥带晚饭，但却影响到了他一颗心上下起伏。

　　小云雀没有驳回他对男女朋友的论调是不是因为她也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呢？可是平心而论，除去运动会，他好像真的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帮助，怎么会一下子就对他有好感呢？可如果不是他想的这样又为什么要对他笑呢？那个笑又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唐突了但又不好意思挑明的礼貌的笑吗？
　　小云雀呀。
　　少女随便的一个笑容就扰的他好几天都在沉思，没等他想出答案，他们的关系就又迎来了一个转折点。

　　因为之前说过普通学生也可以去旁听管弦乐部的首席选拔，所以黄濑邀请了篮球部的大家一起去。虽然最后一起去的人只有三个，但也很不错不是吗？毕竟是他给了少女参加竞选的勇气，当然也要对她负责到底吧？
　　既小云雀的私服之后，他又见到了少女的礼服。礼服端庄优雅，压住了年轻女孩的活力与朝气，但却和少女骨子里的清丽高雅相得益彰。总之就是很好看。
　　可惜选拔的结果不尽人意。

　　他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他遇见因为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困在礼堂外的小云雀时达到了顶峰。尽管小云雀还在对着他笑，但好像整个人都被阴雨天压住了。他见过很多哭，但还是第一次见小云雀哭。
　　少女哭的克制。即便已经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压抑着自己没有放声大哭。

　　他的大脑或是心脏的某个地方一定连接着她，不然他怎么会被牵动着，连带着他也在感官上难受了起来。好像心脏被人揉捏，五脏六腑都翻涌。
　　这是他几乎不曾有过的感受，非常新奇。这样的战栗是小云雀赋予他的，他的少女、他的百合。

　　第二天没能在学校看到少女也算是意料之中，只不过没预料到是真的生病了。
　　女生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说话含含糊糊，可爱的不得了。就是汪酱是指谁啊？不会真的是他吧？恩……汪酱。

　　因为社团活动的时间重叠，不管是小云雀还是他都没有去参观过对方的社团活动。所以他挑战祥吾同学落败这种超逊超丢脸的事被少女撞见是完完全全的意外。
　　QAQ
　　但是……
　　比起丢掉的面子，他或许收获了更宝贵的东西。
　　只有和果子大小的团雀幼鸟在乌鸦和鬣狗的围攻下展开了甚至没有五厘米宽的翅膀庇佑趴在地上的金毛，有一种威严的……可爱。

　　既然少女会站出来保护他，多少也能证明一点他的地位吧？那些话的分量可不低啊。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期盼，黄濑迎来了一个郁郁的夏日祭。是是是，都怪他太想当然，的确没有人保证过约到了花火大会也能顺理成章地约到夏日祭啦！！但是，但是……QAQ也太心塞了。
　　好不容易解锁的浴衣yuki却跟着别的人逛夏日祭！这明明是特典卡啊可恶。

　　“一定要说的话，黄濑君就当我是自我意识过剩吧。因为当时感觉黄濑君需要我，所以就站出来了。”
　　少女的眼睛坦然纯粹，不带任何多余的色彩。

　　他所情衷的就是这份纯粹。

　　夏天的花火大会散场了，大概是花火的点燃带走了人群的热情和温度，所以散场之后显得格外冷清。和小云雀分别后，大巴朝着合宿目的地驶去。
　　队友大多数都在闭目养神，也有人开着手机似乎在浏览着什么，小小一方屏幕的荧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他靠在窗边借着玻璃的反光看了一眼，似乎是小黑子在编辑邮件，或许是在和家人报平安。紫原坐在他旁边咬着能量棒翻找背包。
　　小桃拿着手机举到小青峰面前似乎是想让他看什么。虹村队长和教练低声交谈，他虽然听不清但大致可以猜到是有关合宿训练的内容。小赤司和小绿间在他后座复盘下午的将棋。

　　……
　　怎么只有他是一个人啊QAQ他好可怜。

　　黄濑悲愤地翻开手机想给小云雀发邮件，编辑到一半又停下了动作。明明才刚刚分开就又要发邮件过去，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太黏人了？
　　他默默地收回手机。

　　就像他此前在花火大会上失落的那样，没了学校的牵连，即便拥有假情侣这个身份他们也不过是互相躺在对方手机联系人的泛泛之交。
　　关系甚至不如合作过的杂志社，至少杂志社还会在每月初发来新刊发布信息。
　　“唉。”

　　“黄濑君？”
　　“骗人……这都能偶遇的吗？你们两个的命运感也太强了吧！！”

　　本该在数千米外东京的少女身披月光，像是从天而降。她穿着防风又可爱的外套，好看的面庞洁白温润如玉，隐隐还有褪去不久的红晕。结合她们身处温泉街的条件，小云雀应当是刚泡完温泉。
　　就如小云雀的友人所说，这一定是命运。
　　他确信了。

　　可小云雀似乎并不领情，她像无情的踏月而去的辉夜姬，在分别之际只言——
　　“黄濑君，能请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