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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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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哈利是为一桩半公半私的事去找马尔福的。
在最近执行的一个任务中,他的一个同事受了严重的伤。他们都是傲罗,受伤原本是家常便饭,但哈利的同事被一条恶咒伤了胳膊,直接断了,治疗师拿他毫无办法,说他的胳膊接不上了,也无法长出骨头。
哈利不忍心让他的同事一辈子用假肢,再者,他太年轻了,比哈利小了三岁。丹尼斯·克里维听到治疗师说他的胳膊被恶咒所伤、无法医治时,他怔了好几秒,然后眼中浮上泪水,仍旧强忍着不要哭。
哈利自己也断过胳膊,但他没有被恶咒所伤,骨头一夜间就长好了。但丹尼斯的情况不同……而且,他才二十一岁啊,还是个实习傲罗——未来怎么办?只靠着这半截胳膊生活、就此成了残废?
哈利正为这事头疼时,赫敏提醒他,他可以去找马尔福试试。
“德拉科·马尔福?”哈利怀疑地看着她。
“你一点风声都没听过?”赫敏问,“他好像从伏地魔那儿学了点儿什么,治过几个食死徒。别那么看着我,他救了食死徒也不是我的错,别对我瞪眼睛。”
他这么一说,哈利倒是想起些风言风语。他不知道马尔福住在哪儿,上次和他见面还是在审判时。那时几乎整整一年都是食死徒的审判,但德拉科·马尔福没什么重大过错,他没杀过人,也没折磨过人,只是传言说他成了伏地魔的心腹,上面催他吐露伏地魔的更多秘密与情报,德拉科的反应很漠然。
“他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情报?你们如果想让我进阿兹卡班就直说,不必找借口。”
他的言辞和态度被认为是藐视法庭。他是马尔福家的人,他们全家都是食死徒,仅仅凭借他的身份就该给他定罪,谁管他做没做过什么?
但当时法庭对此争议很大,陪审团理解人们想要所有食死徒都被判重刑,而且马尔福家一向高调,又富有又拥有权势,比普通食死徒更招人恨,但审判还是要依靠法条。
最终德拉科被判了三年监禁。现在四年过去,他早就出狱了。但他的近况如何,哈利没听说,也不在意。
哈利很惊讶马尔福会给人治疗,但回想起来,抓捕马尔福时,情况就很奇怪。那时哈利参与了抓捕马尔福的行动,但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马尔福庄园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像个做好的陷阱。他和傲罗们走进去,一路上用尽了咒语来防备。他们走进大厅,只见德拉科和他的父母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我和你们走,”见到他们的第一句,德拉科立即强调,“但请不要伤到我和我的父母。”
那句话乍一听来像是德拉科害怕受伤。可后来有傲罗对他动作粗暴、却立即被摔出几丈外后,众人才察觉异常。德拉科身上被下了咒语,如果有人想伤害他,那人会自动遭受攻击,德拉科根本不必动手。在傲罗们检查过后,他们认定这不是德拉科自己的咒语,他确实是无辜的。那咒语强大,没人能解开。于是在那之后,大家都离他远了些,手铐也是他自己主动戴上的,否则没人能强迫他。
他身上似乎有许多谜团。包括他忽然变了性格,这也让人觉得蹊跷。
哈利仍觉得马尔福身上有许多疑点。但眼下丹尼斯断了胳膊,容不得他怀疑或犹豫。
他和赫敏商量了几句,决定先找到马尔福再说,如果他不会治疗或不同意,那就再找其他治疗师。
要找到马尔福的所在地,比哈利想象得要容易多了。他去马尔福庄园拜访,纳西莎并未为难他,直接给了他地址。
哈利有些好奇。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住?”
“他长大了,想有自己的空间很正常。”纳西莎答道。
离开时,哈利回头看了眼马尔福庄园——这空间还不够大?
德拉科住在一片山谷中,那里有座萧索又庞大的庄园,虽说萧索,看上去却并没有很旧。
哈利完全明白德拉科为什么想要有“自己的空间”了,这地方比马尔福庄园还大。
他去敲门,许久后,门自己开了。哈利走进空荡的大厅,转了个弯,在一间起居室里见到马尔福。马尔福背对着他,像是正在调制魔药。他披着件墨绿色的袍子,露出的衣领和袖子显示他里面穿的是白衣。
哈利惊讶地发现他的头发长了好多,已快垂落到腰上了。
“有事,波特?”
他问得直截了当,哈利也不必兜圈子。
“打扰你了,我的一个同事胳膊断了,你能接上吗?”
马尔福仍背对着他,向坩埚里加着药剂。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似乎觉得这事很麻烦。但最终还是答道:“能,你最好现在就把人带来,趁着我心情好。”
哈利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立即离开庄园、幻影显形,到医院接上丹尼斯,抓着他幻影显形回来。整个过程耗费了快十分钟,他暗暗期盼马尔福依旧心情好,不会拒绝治疗。但话说回来,马尔福究竟会不会治疗,他也不能确定。死马当活马医。
哈利带着丹尼斯走进庄园,可怜的年轻人因为刚刚失去胳膊不久,哈利不得不一直扶着他,否则他会因为失去平衡摔倒。
这次,他刚敲开大门,就在大厅里见到马尔福。
哈利这才见到他的正脸。
德拉科消瘦了不少,加之养长了头发,他看上去简直像另一个人。一个哈利从不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傲慢还在,哈利真要以为这是另一个人了。
“被一个恶咒伤的,”哈利来不及胡思乱想,把丹尼斯拉到德拉科身前。他以为德拉科会带他们去一个类似治疗室的地方、至少让丹尼斯躺下,但德拉科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把胳膊抬起来。”他冷冷说道。
丹尼斯抬起那只断了一半的胳膊。
德拉科拿出魔杖,对着他的胳膊指了指,念了串咒语。
哈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丹尼斯长出了一只水银似的胳膊与手。就像当年伏地魔给虫尾巴的那只手一样。
丹尼斯惊奇地活动着他全新的手臂,手指攥上又松开,又拿出魔杖施咒,看他这只手是否和过去一样。发现自己的胳膊与过去无异(只是样子不同)之后,年轻人又惊又喜,不住地对德拉科道谢,还问自己应该如何感谢他。德拉科毫无表示,说了声“不用”,然后就下了逐客令。
“你先回去。”哈利对丹尼斯道。
年轻人不明所以,自己断了胳膊,哈利原本一直为此头疼,他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是这样的脸色。但此刻气氛尴尬,他不想留在这儿,赶快走了。
德拉科漠然地看着哈利,等着他的责难。
“这和伏地魔做的一模一样,”哈利咬牙切齿,“你应该没忘他也给了虫尾巴这样的手。”
“所以怎么了?他断了胳膊,我只会这一种补救方式,难道你情愿刚刚那小孩子残废?”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什么?”德拉科懒洋洋地问。
“你还把自己当做食死徒吗?从伏地魔那里学了点儿花招,你很得意,是吗?”他又问。
“波特,就算我说我是,又怎么样?你对我有更高的道德要求吗?就算你有,我也没必要满足你。慢走不送。”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哈利在原地呆站两秒,然后无法忍受地冲出房子。
和罗恩、赫敏一起吃饭时,哈利提到自己在马尔福家的遭遇。听到他最后因为马尔福用了伏地魔的咒语而态度大变后,罗恩和赫敏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干嘛这样看我?”哈利问。
“你迁怒到他身上干嘛?”罗恩说,“就算是那个人的咒语又怎么样?丹尼斯的胳膊接上了,这不就好了?”
“他的用词还挺准确,”赫敏笑道,“‘道德要求’,说真的,哈利,你为什么要对他有道德要求?现在伏地魔死了,他就算还想做个食死徒,也什么都干不了。他无论有什么想法都不会构成实际损害——但我理解你迁怒于他,”赫敏赶快补充,“所有人都应该唾弃伏地魔,可他……他和他的家族都是根深蒂固的那种思想……你把他当回事干什么?”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哈利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想一想,赫敏说的也对,他把马尔福当回事干什么?
“你们做死对头做得太久,改不过来了。”罗恩说。
“所以你会一直对他抱有敌意,”赫敏说,“继续憎恶他吧,哈利,不用给自己找借口。”
“我没有一定要憎恶他。”哈利无力地解释。
赫敏和罗恩说起了婚礼的准备。在哈利看来,这俩人都完全不在乎当年和马尔福的过节了。
毕业后,赫敏偶尔和克鲁姆见了几面,之后就开始约会。现在几年过去,他们的感情也稳定了,克鲁姆已经是第三次打算筹备婚礼了。前两次都因为赫敏的工作的关系推迟了,哈利实在钦佩克鲁姆的耐心。在他们第二次推迟婚礼时,哈利和罗恩还和克鲁姆一起喝了酒,告诉他赫敏不是不爱他,而是真的忙于工作,他们俩都能作证,他们还作证赫敏没有和其他人约会。
至于他和罗恩,两人断续有过几个约会对象,最终都不了了之。但好在他们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哈利作为傲罗在魔法部顺风顺水,罗恩最初由双胞胎资助开了店,因为赶上的时机正好,他的餐厅一家接一家地开下去,现在顺利地成为一个忙得晕头转向的生意人。
但哈利打量着罗恩,怎么也不觉得他像个生意人。他就只像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会轻信别人的话,会心软给人赊账。他对罗恩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觉得他是个单纯的学生。
至于他自己,就没什么单纯可言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四处搜罗逃跑的食死徒和其他罪犯,与各种穷凶极恶的末路之徒打交道,眼看他们杀死人质,眼看他们与人质或疯狂或支离破碎地死去。
哈利住在戈德里克山谷,住在他父母的老房子里。反正可以幻影显形,他住在哪里都不耽误上班。
哈利不知道住在戈德里克山谷是否是个好主意。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住在那里,那里是他最初的家,是他父母的家。即使他的父母在那里被杀死。
这就是他为什么对伏地魔的一个咒语也如此介意。他和德拉科·马尔福永远站在对立面。德拉科的父母效忠伏地魔,而他的父母被伏地魔杀死。
晚上回到家,哈利又想起白天见到德拉科时的情景。他的傲慢竟然有增无减,即使现在马尔福家已经失势,但他们的财产并未全部查封,依旧可以维持过去的生活。纳西莎·马尔福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卢修斯·马尔福还在阿兹卡班,十几年后才能出狱——传闻马尔福家为此花费了一笔巨款,缩短他的刑期。和平确实到来了,但腐败无法根除。
哈利很“介意”德拉科。他与自己完全相反,在哈利内心深处,他也曾质疑过当年的审判,认为卢修斯应该被判得更重。而德拉科,他在监狱里也呆了三年,哈利不认为他有什么冤屈——再者,德拉科自己也没有否认。他顺从地跟随傲罗离开,进了阿兹卡班。
哈利不愿再想。他关了灯,想早些睡,却又想起赫敏的话来。
她说得对,他应该成立自己的家庭。但哈利自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这事就变得难办起来。尽管朋友们热心的为他介绍约会对象,他还是一个能长久相处得都没有。
“你干脆和罗恩在一起算了。”在哈利又和一个约会对象分开后,赫敏说。
“这样倒挺省力气。”罗恩务实地说,然后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02
尽管哈利不想再见德拉科,但一个星期后,他还是再度上门拜访了。这次,是朋友的朋友拜托他帮忙,想要接上断掉的腿。
哈利和德拉科也算不上熟人,但除了哈利,大家也不知道还能再通过谁找到德拉科,只有拜托他。哈利又不能见死不救,只有同意。他硬着头皮带着伤患上门,然后眼看着德拉科再次用了伏地魔的咒语,让那人有了一条完好无损的腿。
在那之后,这样的事简直没完没了起来。每个月,或隔上一两个月,哈利总要带着病人去找德拉科,这让两人都烦得要命。德拉科不想没完没了地见病人,哈利也不想见他。
后来,德拉科提出一个不错的提议。
“你让格兰杰过来,我把这咒语教给她,之后她自己给人治病也好,教给别人也好,怎么都行,别再来找我——而且你也不想见我,我不瞎,看得出来。”
哈利觉得德拉科果然和过去不一样了。他长脑子了。德拉科知道哈利厌恶伏地魔的咒语,一定不肯学,而哈利身边最聪明的人当属格兰杰,让她学的话,她自然学得又快又好,这样一来哈利和德拉科就都解脱了,再也不用看到对方那张脸。
哈利回去和赫敏研究了一下,赫敏立刻同意了。看在哈利的面子上,她努力压抑了自己即将学习一个强大咒语的激动心情,然后在一个午后由哈利带领,去拜访了马尔福。
赫敏竟然学了一整个下午。
晚上三人一同在罗恩家吃饭时,赫敏迫不及待地和他们分享今天的学习过程。
“我还需要练习,现在还没完全学会,”她因为激动而脸上变得红扑扑的,“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欢伏地魔的咒语,但这个咒语真的很强大,它涉及的太多了,真让人惊讶……而且德拉科竟然用得这么得心应手。”
“别告诉我他学得比你好,我不信。”罗恩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毕竟掌握这个咒语很久了,用得很熟练,次数也多……而且他不介意把这个咒语分享给更多人。未来我掌握好之后可以和圣芒戈医院的治疗师联系,他们也能多一种治疗方法,”她终于停了停,“呃,虽说这很奇怪,用伏地魔的咒语救人。”她看了哈利一眼。
“救人又没错。”哈利说。他不大喜欢这话题,赫敏和罗恩也看出来,三人聊起了其他事。
那晚因为克鲁姆忽然回来的缘故,赫敏提前回家了。克鲁姆在打巡回赛,目前在欧洲各地跑,两人又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哈利和罗恩在厨房里坐着,罗恩的魔杖指挥着碗盘让它们自己被水清洗。
“赫敏其实还说了点儿别的,”两人喝热巧克力时,罗恩说,“她说马尔福像是病了。你怎么想,他真的病了吗?”
“病了?”哈利有点惊讶,“我没看出来他有没有生病。”
“你也根本不在乎。”罗恩说。
“我在乎他干嘛?”
罗恩犹豫了一会儿。
“其实你很针对他,你发现了吗?”他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针对一个人,就没办法不在乎他。”
“所以结论是我爱上他了。”哈利自嘲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也是赫敏的感觉,我们觉得你太在意马尔福了,这让你很不高兴,我们是你的朋友,当然希望见到你高兴,而不是……有个什么心结。”
哈利不说话了。
他承认他有心结。
在他心里,德拉科是最典型的靶子。他完全是自己的反面,拥有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他父母健在,他的父母包括他自己都效忠伏地魔。虽说卢修斯进了监狱,但十年左右就出来了,而德拉科甚至从伏地魔那里学了不少强大的魔咒。马尔福家虽没落了,但看看他们那两座庄园——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公平。
哈利并非嫉妒他们的财富,他自己也很富有,不必嫉妒任何人。他只是觉得不公平,觉得马尔福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尤其是德拉科。
在伏地魔还没死去时,德拉科似乎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可到了法庭上,人们又一件他犯法作恶的证据也找不出。
但根据多名食死徒的证词,伏地魔一直将德拉科带在身旁。德拉科从不动手,却是十几桩血案的见证人。后来有一阵子伏地魔销声匿迹,连马尔福夫妇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在他消失期间,德拉科也跟着一同消失了。马尔福夫妇担心儿子的死活,甚至以为他遭了毒手,但几个月后,德拉科却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连根头发都没少。
在那之后,就是伏地魔的倒台和死去。德拉科置身事外似的居住在马尔福庄园,并未参与最后的那场大战。
战后清算时,马尔福家一家人就在庄园里等着,平静地被傲罗带走。
在法庭上接受审判时,当属德拉科的审判最为“有趣”,预言家日报连续报道了三天,挖掘报道之后的故事——毕竟,德拉科并非罪大恶极,他甚至不能算是罪犯,但他是最年轻的食死徒,纯血,富有,又似乎与伏地魔关系匪浅,哪里还有比他更有趣的素材?
那天的审判哈利迟到了,他也是证人之一。他抵达时,审判厅正在询问德拉科他的那枚戒指。
德拉科左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既是戴在无名指上,就不免让人怀疑是婚戒。其实是什么戒指都没关系,但问题在于,这枚戒指一来无法取下,二来这是伏地魔的所有物。也正是因为这枚戒指,德拉科才告诫旁人不要试图伤害他,否则反而会被伤害——他身上被下了咒,具体说来,是这枚戒指上有魔咒。
那枚戒指看上去很古旧,上面嵌了一枚血红的宝石。
德拉科被灌了吐真剂。这虽然不人道,但那时对待食死徒都是这样,大家没工夫和他们绕圈子浪费时间。
他苍白又瘦弱,金发长了许多,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睛,仍像过去那样傲慢。
“你说被下了咒,但其实咒语来自戒指?”
“是。”他面孔扭曲,不情愿地吐出这句话。
“戒指从哪来的?”
“黑魔王。”
“是伏地魔给你的?”审问者怀疑地确认道。
德拉科笑了一下。“对。”
“你并不想要?”
“不想。”
“但你还是接受了?”
“你怎么不试试拒绝黑魔王?”德拉科反问。
“他给你戒指,然后呢?”
“我戴上了,”他回答,“然后拿起匕首向心脏捅。”
他扯开自己的袍子,露出胸口上短短的一截伤疤。他的肢体苍白地反着光,那道伤痕十分明显。
他喝了吐真剂,不可能撒谎,他胸口的伤疤也是铁证。陪审团上传来一阵低呼,人们更认定了德拉科出现在伏地魔身边更多是因为胁迫。哈利没听到前面的审判内容,但后来在报纸上看,都是审问一桩桩血案是否与他有关,答案皆是否定,也有证人证实了德拉科从不动手。
“你为什么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审问者继续问。
“因为我想。”他露出疯狂的笑容。
这也算是个答案,但那枚戒指是伏地魔给他的……
“那么……你和伏地魔,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属下。”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爱你吗?”审问者突如其来地问道。这问题显然超出法庭会提问的范畴,陪审团和旁听席上忽然响起人们的低语。人们认为不该如此提问,但他们也着实好奇答案。
“不,”德拉科干脆利落地答道,“他不爱我。”
“你爱他吗?”
“不,”德拉科露出冷冷的笑容,“我不会爱,也不懂爱。”
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疯狂的神色。那时他的头发就长了些,虽说不及现在,但也垂落到胸膛下。他散着长发,脖子直直地伸着,似乎呼吸困难。他瘦弱的肢体发着抖,俨然处于崩溃边缘。
他来回打量着三个审问者,嘴下的肌肉痛苦地抽动着:
“你们还要羞辱我多久?这些提问和犯罪有什么关系?接下来要我在审判厅里袒露我和多少人上过床吗?”
他言辞犀利,又过分尖锐,旁听席传来不赞成的声音,陪审团讨论起来。德拉科确实无罪,他最初成为食死徒时甚至还没成年,哈利也知道他那时是被伏地魔逼迫。
提问确实越来越偏了。再者,就算他真的和伏地魔之间有什么,也不犯法。再问下去,审判厅就成了八卦小报了。
陪审团也认为德拉科的部分该结束了。在他之后还有一串臭名昭著的杀人犯,有两个陪审团成员的家属就死在那几个人手中,他们早等不及要判决之后真正的犯人了。
但当庭释放德拉科·马尔福也不可能。最终,他因为六年级时的谋杀未遂被投入阿兹卡班,因为那时他是被伏地魔胁迫犯罪,因而刑期缩短到三年。德拉科当庭表示无异议,被摄魂怪带去了监狱。
03
赫敏去见了德拉科几次,在三个月后,她终于掌握了那个咒语。
赫敏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她花费心思学习一个伏地魔发明的咒语,还要用它来救人。
在圣诞节之前,她问哈利什么时候去选礼物,而且要给德拉科带一份。
“别那样看着我,他今年救了不少人,一分钱没收,这总是事实吧?”
哈利心想救的又不是我,我送他礼物干什么?
但从情面上讲,他也觉得好像应该送德拉科一份礼物的。对方自然不差自己这一份礼,但送还是要送的。
赫敏也打算送礼物给德拉科,毕竟他教了自己那个有用的魔咒,未来她把这咒语再教给圣芒戈的人,他们可以帮助和改善许多人的生活,甚至是救人性命。
“想不到马尔福也做了件好事。”罗恩感叹。
“他现在和过去完全是两个人了,”赫敏说,“除了傲慢。”
“他教你魔咒的时候什么样?”罗恩问。
“耐心得出乎意料,”赫敏答,“所以我说他简直变了个人。那个魔咒确实很难掌握,我有两次很沮丧,他倒很耐心……我完全想不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哈利说。
三人感叹了一会儿时间。
在他们六年级时,伏地魔卷土重来。那时他们16岁。之后的四年,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一直在兴风作浪,直到他们21岁那年,伏地魔死于最后一场大战。在那之后,世界归于和平,食死徒被扔进阿兹卡班。
一转眼,马上就五年了。但三人竟没有一个结婚的,赫敏和克鲁姆的婚礼定在明年六月。因为克鲁姆作为职业运动员要打巡回赛,赫敏在魔法部工作很忙,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时间定下婚礼。
至于哈利和罗恩,他们俩都是被韦斯莱太太抱怨惯了的。她每年都希望他们能早早有个恋人,但两人都不争气,一直单身。
在圣诞节之前,三人一同去德拉科的庄园拜访了。罗恩很好奇,也提出要去看看。哈利觉得罗恩在某些方面似乎成长得比自己要快,比如,他似乎真的放下和德拉科的矛盾了——真要说起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像哈利那样,因为对伏地魔有杀害父母之仇所以对食死徒恨得太深。
每次哈利来这里,只要在门上敲一敲,几秒后门就开了。但这次三人等了快一分钟,却一直没动静。
赫敏伸出手去一推,发现房门竟然没锁。她推开门,三人小心地走进去。
“有人吗?我们进来了……你在家吗,马尔福?”赫敏问着,忽然听到走廊右侧的一个房间里似乎有声音,三人走过去,却见到跪在地上不住咳血的德拉科。
他白色的衣襟完全染红了,雪白的衣袖也染了红色。他的手上都是血。
“马尔福!”赫敏喊道,连忙跑过去为他施咒试图止血,但咒语无效。德拉科伸出一只手,指着桌上的一个黑色瓶子。罗恩站得近,他连忙把瓶子拧开递过去,德拉科接过去喝了两口,咳嗽立即止住,他也不再吐血了。
他脱力坐在地上,手中攥着药剂瓶,疲倦得连眼睛也睁不开。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谁也没料到他们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我没事。”德拉科闭着眼说了句。他下半张脸上都是血。
他这幅鬼样子,谁也没办法认为他没事,也不能就把他丢在这儿不管。
三人都不是医生,只有赫敏知道一些治疗知识,她蹲在德拉科身旁为他做了检查,但她的医术并不精湛,只能得出他虽然虚弱、但此刻没有危险这一结论。
“我们应该扶你进去,”赫敏说,“哈利,你过来帮——”
“不要他。”德拉科说。
罗恩来回看了眼赫敏和哈利,然后去扶住德拉科的胳膊。德拉科指了一下,他的卧室就在不远处。罗恩发现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负担德拉科单薄的身体,于是他扶着德拉科过去,赫敏和哈利跟在身后。
他把德拉科放在床上,后者立刻昏睡过去。
三人讨论了一下要不要把德拉科脸上的血擦下去。他们不熟,也不好贸然为他换衣服,但至少应该帮他擦掉脸上的血。
赫敏用了个咒语,德拉科脸上的血却没有消失。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可能因为他的病有些不同寻常。如此一来,他们就只能真的帮他“擦掉”血迹。
为他擦脸似乎也有点亲密。哈利完全不想碰他,再者刚刚德拉科也说了“不要他”。
“我来吧。”罗恩说。他去浴室绞湿一条毛巾,回来后俯身为德拉科擦干了脸上的血。
“真奇怪,竟然会有这一天。”他感叹道。
显然哈利和赫敏也有同感。
三人在德拉科的床边呆了一会儿。罗恩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床上,哈利和赫敏坐在一旁的两把椅子上。
这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本来他们想送过礼物就走,现在却只能等德拉科醒来再离开了。至少要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
但半个小时候,罗恩和赫敏各自因为工作被叫回去加班,两人只好离开了。
“只把他当做病人,别有偏见,哈利,”离开之前,赫敏嘱咐道,“他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我知道。”哈利好端端地答应了他,又回到马尔福的卧室里。
那间卧室倒真是惊人。如同被时隔多年的命案染了色,房间里的许多东西都染着红色。厚重的暗红色窗帘垂到地上,床和帷幔都是猩红的,地毯上的深红从门口蔓延到窗户。除此之外,房中的颜色就只剩下白。窗台上那只细瘦的花瓶也是红色的,一支白色花朵插在里面。
又过了半个小时,德拉科才醒。
哈利说了下刚刚的情况,然后把礼物递给他。
“直接拆了吧。”他说。
德拉科看起来很惊讶。
“我不知道你们要送圣诞礼物给我……我会准备回礼的。”
哈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无关紧要,他不在乎,但显然马尔福不想失了礼数。
他打开赫敏送的那份。是一本比百科全书还要厚的书。和赫敏呆在一起的年头多了,哈利感觉自己见到的书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这一本也是厚度惊人,估计要十年才能看完。
那是一本关于魔咒和魔药的书。德拉科似乎第一次收到书籍作为礼物,他翻了翻,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
在哈利等得不耐烦时,德拉科合上了书,评价道:“格兰杰买书的品味倒是不错。”
“能听见你夸奖赫敏真是难得。”哈利说。
“这有什么,我又不瞎。”他淡淡说道。
“这么说,你对‘血统不纯正’的巫师没有偏见了?”哈利抛出了尖锐的问题。
“完全没有。”
“这我没办法相信,马尔福。”
德拉科闭上眼,冷笑一声。
“黑魔王的父亲是麻瓜,这并不耽误世界为他战栗。”
“看来你真是他的信徒。”哈利的声音也冷了。
“至少我不否认他的强大。难道你能说这不是事实吗,波特?”
哈利觉得和他简直没办法沟通。
“你一直是个食死徒。”
“对此我倒不大确定,”德拉科答道,“行了,波特,我们别再谈论杀害你父母的人了,这不会让你愉快。在对他的观点上,我们显然有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是算了。”
他们沉默片刻。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想起哈利的礼物,拿起来拆开了。是一瓶酒,价格昂贵得很合适,一分中规中矩的礼物。
德拉科对他道谢。
哈利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刚刚赫敏让自己去扶他时,德拉科拒绝了。
“你很讨厌我吗?”哈利问。
德拉科正在拆罗恩那份礼物的包装。
“不,我只是知道你恨我。”
“我不恨你。”哈利说。
“你憎恶我,我很清楚,所以那时不想劳烦你——没必要近一步惹人嫌。”
哈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确实讨厌马尔福,而马尔福非常有自知之明。
“这是……”德拉科打开罗恩的礼物。是一件毛绒绒的睡袍,白色,又厚又暖,没有刺绣图案,干净得像被雪织就。
哈利有些紧张。过去德拉科一直很看不起罗恩,因为他的家境,因为认为他的家族“自甘堕落”,也因为他是哈利的密友。哈利很担心德拉科会说出有侮辱意味的话,例如说这礼物寒酸,或讽刺他暴发户品味——过去的马尔福一定会这样说。
“我很喜欢,”德拉科柔声说道,露出第一个由衷的浅淡笑容,“请你转告他,我很感谢,他很会选礼物。”
两人默然片刻。
“你变了很多。”哈利说,一面在心中不情不愿地承认德拉科确实不再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大狂和讨厌鬼。
“当然了,一切都变了。”他轻声道。
外面下着大雪。德拉科脑海中出现阿兹卡班的画面。父亲会挨冷受冻吗?他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自己上次拿去的衣物,他已经收到了吗?还有母亲,自己今年病怏怏的,不好回家和母亲一起过节、让她伤心着急,只好让她独自过节了……还是你好些,他想着那个人,死了就不必记挂任何事了。我也不必记挂你。
他垂下眼。
在波特面前,他确实理亏。无论自己的父母处境如何,至少他们都还好端端地活着。虽说,波特父母的死不是他的错,但既然这是黑魔王的错,就是他的错。
“你后悔了?”那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就在这栋房子里。
他没答话。
德拉科为那时哑巴似的自己后悔不已。
04
哈利又一次去马尔福庄园拜访了。
纳西莎见他再次来访十分惊讶。哈利自己也很惊讶,更何况他还带着德拉科托他送来的圣诞礼物。德拉科原本想用猫头鹰送礼物,但后来他选的礼物太多太大,猫头鹰不便携带,另外,他也希望能有个人帮他与母亲面对面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回家过节,这总好过一封薄薄的信。而德拉科不与任何人来往,也没有朋友,现在唯有格兰芬多三人组偶然出现在他的房子里,于是他们成了唯一的人选。赫敏和罗恩忙于工作,只有哈利,最近因为食死徒基本都消失了,恶性犯罪的巫师也少了许多,三人里只有他清闲。在德拉科问他能不能替自己去马尔福庄园看看母亲时,哈利同意了——他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尤其是德拉科病得厉害、无法起床,他那样子简直奄奄一息,这让哈利怎么拒绝?
他到了马尔福庄园,和纳西莎说明来意后,她惊讶的神色立刻消失了。听闻德拉科不回家过圣诞和新年,她也不觉得意外。
“你说他病了?”
“完全不严重,”哈利立刻撒谎道,“但是他觉得自己这样很狼狈,不想让你为他着急。”
纳西莎若有所思,哈利还在想如果她提出要去看看德拉科、自己要怎么说服她别去,但纳西莎虽然很担心,却似乎知道些什么缘由似的,并未要求去探望德拉科。
“他看起来还好?”
哈利点点头,“他虽然身体不舒服,但精神很好,每天都有不少事要做。他在调制魔药,有很多还要送到圣芒戈医院去。”
纳西莎点点头。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她挂念自己的孩子,但好像因为什么在与他生气。这让哈利想起珀西和韦斯莱家闹矛盾那时。
“有人照顾他?”纳西莎问,“仆人,或者家养小精灵?”
“没有,他独自生活。”
“他独自怎么生活?”她皱起眉头,“他什么都不会做。”
“我看情况还不那么糟,他家里还算是井井有条,他也会做饭——而且还做得不错。”
哈利本以为这条信息能让马尔福夫人高兴些,但纳西莎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哈利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他看了眼角落里的壁钟,想着再过上一会儿就起身告辞。这氛围真是难堪。
“他……有什么朋友吗?”纳西莎问。
“呃——”哈利实在不想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她的孩子没朋友,赶快扯了个谎,“我和赫敏还有罗恩时常会过去看看他。”
纳西莎盯着他看。哈利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他已经习惯被食死徒盯着看了,更不怕一个忧虑的母亲的目光。
“当然了,”半晌后,纳西莎说,“过去他的那些朋友根本不会再来往了。”
他们死了,或在阿兹卡班,或流亡海外,或者根本不想和没落的马尔福家扯上关系。
纳西莎黯然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如果有可能……你能和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常去看看他?我很担心他。太久不与任何人接触或交流总是不好的。”
哈利暗想德拉科可能不愿看见他们三人,但还是答应了。
哈利原本没打算和马尔福有过多交集,但昨天他和赫敏、罗恩去他家时,见他病得厉害,不能不留下来照料他一会儿。后来赫敏和罗恩走了,马尔福再度发病,连他的药也不顶用了,哈利连忙将他送去医院。
马尔福拜托哈利来对母亲报平安,实际他本人却住在医院里。
医院的治疗师抓紧为他用药,但却查不出他是什么病症,只说他身体太虚弱。马尔福对此并不在意。
“我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养养就好了。”
这话很有可信度,因为马尔福最近在帮圣芒戈医院调制一些医疗魔药,他做魔药的水平确实是顶尖的,但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他如果自己在家调养,也不知身体是否能很快养好。
在治疗师的强烈建议下,马尔福还是留在医院里了。
他没朋友,赫敏又因为学魔咒那事对他有所改观,很愿意来探望他。而罗恩出于好奇,也会跟着赫敏一起来。
自己的两个朋友都去了,哈利就更不能避开,否则好像他多么心胸狭隘似的。
但尴尬的是,哈利第一天来医院探望马尔福,就和纳威走了个脸对脸,他们差点在电梯外撞上。
“哈利!”纳威热情地拥抱了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哈利难得地支吾起来。此刻他见到任何人都不会这么尴尬,除了纳威。
“咳……马尔福,他,他病了——我也不是一定要来看他,但他现在情况特殊,我不是说我和他是朋友!没有那回事——”
他匆忙解释起来。纳威最初的脸色果然十分惊讶。他和马尔福在上学时也不对付,但更重要的是,马尔福和折磨纳威父母的凶手贝拉克里特斯是亲戚——如果认真论起来,哈利和贝拉特里克斯也算是亲戚,因为小天狼星的关系,但至少他们没血缘。但马尔福不同,贝拉特里克斯是他的亲姨妈。
“哦,”纳威神色复杂地答了一句,“我……我也去看看他吧。”
见哈利神色疑惑,他补充道:“你知道他最近在调理魔药送到圣芒戈吗?真奇怪,他竟然变了这么多……我去看看他也没关系,同学一场。”
哈利顿时觉得自己的朋友们都很可爱,他们着实心胸宽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愈发高大起来了——而且纳威现在本来就比他长得高。他这身材真该去打职业联赛,而不是在霍格沃兹当教授。
两人去了德拉科的病房。见到纳威,马尔福像是怔住了。
“隆巴顿。”他望着纳威说道,算是打招呼。他开口时尾音略微上扬,似乎吃惊。
“马尔福,”纳威应道,走向他的病床,“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谢谢,”马尔福答道,又看了哈利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他们仍看彼此不顺眼。
纳威在病床旁坐下,问他身体情况如何。马尔福答了几句,说起他现在用的药。
草药学是纳威的专长,马尔福也忽然想起这一点,对他问起了某种草药的特性。
“……从原理上来说它基本就是毒药,想要医用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太麻烦,提纯,去毒,或许一整年才能提炼出一滴可用的。不如用另一种替换,虽然药效弱了点儿……”
纳威竟然和马尔福聊上了。他们说起了草药,马尔福对此似乎也很有研究,而纳威更是这方面的专家。哈利就插不上话了,只有在旁边发呆的份儿。
“你知道现在的巫师开始把草药当茶喝吗?”马尔福问,“简直像日常服毒。”
“我正在告诉我的学生这种方法不可取,让他们和家长都不要这样做,”纳威叹道,“现在的人怎么什么都信。”
他们竟然还聊得挺愉快。过了半晌,纳威觉得该起身告辞了,他刚站起来,还没说告别的话,马尔福忽然说道:“我对发生在你父母身上的事很抱歉,隆巴顿。”
纳威一怔,看了眼马尔福,又看了眼哈利。
“谢谢你这样说。”
道别后,纳威走了,哈利送他到门口。他只觉得对这个大家都长了脑子、并且会察言观色的世界大为感激。
“我没想到他会说那样的话。”哈利说。
“我也没想到,”纳威说,“其实仔细想想,这事和他又没关系,也不是他干的。”
“你真是……”哈利正想说他心胸宽广,纳威继续道:
“而且好多年过去了,我实在不想恨着谁,太累了。莱斯特兰奇夫妇也早就死了。”
话音刚落,纳威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哈利的父母被伏地魔杀死,而伏地魔虽然死了,但前几年一直传言德拉科和他有不寻常的关系。这可不是德拉科与贝拉特里克斯那种外甥与姨妈的关系,而是更亲密的那种——简直骇人听闻。
两人都想到了这里。现在不知所措的成了哈利。
“呃……那我先走了?”纳威道。
哈利点点头,挤出笑来和他说再见。
他也不确定德拉科和伏地魔是什么关系。但在审判时,德拉科说他是伏地魔的下属——吐真剂总不会有错,是吧?
可这又无法解释。如果他是伏地魔的下属,为什么在最后的那场大战中没有出场?如果他只是下属,伏地魔又为什么要给他那枚戒指?
但哈利和他实在关系恶劣,他们不吵起来就算不错了,哈利更不可能就这样那样的事对他提问。就算他问了,马尔福也不会说。
哈利回到病房。马尔福倚靠在床上,正向窗外看。他的右手搭在左手上,盖住了那枚戒指。哈利忽然想到,马尔福似乎经常做这个动作。
“你不必来看我,”马尔福说,“医院里会有人照料我,我住在这儿总不会出事。”
“我知道,”哈利说,“但我就算一定要来,你也拿我没办法,是吧?”
“是我母亲说让你过来的?”
哈利没吭声。
马尔福神色黯然。“做父母真是麻烦。养大了孩子,结果孩子却和她像仇人似的。”
“我看没那么严重,”哈利说,“父母和孩子之间会生气,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我就算没家,也见过姨妈姨夫还有韦斯莱一家是怎么相处的。”
马尔福瞟了他一眼。
“说真的,波特,你真不该再来和我见面。我就算前几年在阿兹卡班,都知道外面怎么编排我和黑魔王的,我也没办法对你解释我和他的事,你不应该把我当成同学,应该见了我就恶心才对。为了你自己好,还是离我远点儿吧。”
这话忽然戳中了哈利——他实在反叛惯了,众人认为他应该如何、他就时常反其道而行之。他在学校时就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违反了不知多少条校规,现在又怎么可能听马尔福的话?
“不用,情况不像你想的那样糟,我也没那么……我也没想揣测你和他的事,”哈利想了想,又道,“而且你在法庭上不是也说了吗,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当时你喝了吐真剂,这不可能是假话。”
“确实不可能,”马尔福流露出愤恨的神色,“不是我‘喝了吐真剂’,是他们灌吐真剂给我,在上法庭之前就问我各种隐私……你真该看看那场面,波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食死徒。”
他说的是魔法部的工作人员。哈利也听过那时有许多不人道的事传出,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食死徒喝了吐真剂之后、被带上法庭之前,旁人问几句他们的隐私,羞辱他们一番,这几乎是惯例了。食死徒杀人无数,许多人都有亲友、朋友被食死徒戕害,他们不能对食死徒拳打脚踢,但至少可以羞辱他们的人格——就好像他们还有人格!不过是一群杀人犯。
在审判后,食死徒失去自由。在审判前,他们失去尊严。
人们认为食死徒不需要尊严。这事听起来不人道,但有谁会想要为食死徒的尊严辩护?他们杀人之前考虑过别人的尊严吗?
可问题在于,德拉科·马尔福没杀人。他简直像个假的食死徒。
“他们问了你许多……糟糕的问题?”哈利问。
德拉科点头,不再说了。
他脸色惨白,又想起当日的情形。
哈利明白那种喝下吐真剂然后被逼问的恐惧。在他上学时,斯内普曾拿吐真剂吓他,哈利当时就恐惧得不得了。那时他还是个没做过错事的学生就已经如此惧怕吐真剂,更不用说在伏地魔身旁呆了好几年的德拉科。
那天赫敏和罗恩也在晚上来探望马尔福。马尔福和赫敏倒还聊得不错,他们一直在讨论各种魔咒,哈利和罗恩听得哈欠连篇。离开医院后,三人去酒吧喝了一杯。
“赫敏,你记得前几年的事吧?就是食死徒喝下吐真剂之后,魔法部的工作人员会问他们很多不该问的问题这事。”
“噢,那件事,”赫敏叹息,“又是一笔烂账,根本算不清。”
“所以大家就当做没看见,”罗恩说,“疯狂审判的那一年过去,大家继续做体面人。”
“这事情没办法讨论,”赫敏说,“那时管理流程有问题,让人钻了空子,工作人员在食死徒喝了吐真剂之后问他们隐私,这确实不对,但很多工作人员的家人就是被食死徒折磨死的……”
“还有很多人说食死徒一条命抵不上死在他手里的许多条人命,所以只是侮辱他们的人格,简直不算个事。”罗恩说。
“谁也不会疯了去为食死徒说话。”哈利也说。
“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报。”罗恩说。
赫敏又喝了会儿酒,问道:“马尔福也被这样对待了?”
哈利点点头。
三人有一会儿没吭声。罗恩说:“那他也够倒霉的——他其实都不算个食死徒,他什么也没干——除了差点用毒酒杀了我。”
三人都笑了。当年的大难不死,现在提起来,倒成了一桩趣事。德拉科那时被伏地魔逼迫杀人,他是要送毒酒给校长的,结果酒却被罗恩喝了。
“你竟然一点也不介意,他差点杀了你。”哈利说。
“他的目标不是我,我也没死。再说后来在马尔福庄园,他不是也放过我们一马?”罗恩道。
这确实是事实。德拉科是个食死徒,但他确实没有坏得不可救药。
他们又说回了食死徒的不人道对待。出于种种原因,魔法部不能再翻旧账,但新的法条和程序必须做出修改。哈利现在只是傲罗,还没有修改法条的权限,但他至少可以对部里提出申请。毕竟,他是哈利波特,救世主的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哈利实在不擅长文书。每次去执行任务回来,他们都要写报告讲述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哈利时常写的一团糟,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学生时代,又在对付恼人的作业,他可不知道成为傲罗之后还要做作业。
但无论情不情愿,报告还是要写。一连写了几年,哈利也逐渐摸索出一些头绪了。
他开始打草稿。
“关于完善羁押、审讯等流程的改进建议……”
他忽然想到去年的一桩冤案,有个人在阿兹卡班被关了一整年,结果发现他根本不是凶手——这时倒不给他用吐真剂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必须用吐真剂……审问这环节的事真是乱七八糟。幸好他只负责抓人。
关于何种情况使用吐真剂的法案和细节也应该完善了。
哈利看了眼墙上的钟,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最近不用上班,有的是时间做文书工作。
05
哈利去部里交报告,临走时,在门口遇到一个老同事。他自己进部里没几年,但许多同事都很年长,年纪一把,是年龄意义上的“老同事”。
哈利和那人许久没见,聊了好一会儿。谈话时,哈利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当年是负责看管食死徒的,于是向他打听德拉科·马尔福当时是被谁羁押、看管的。
对方的脸色忽然奇怪起来。
“是部里的实习生,”他叹道,“你应该记得,那时我们手忙脚乱,人手根本不够用,德拉科·马尔福虽然是重犯,但完全不危险,所以在他被羁押一直到上法庭,都是那几个实习生负责。有个主任带着他们,但当时的一个主任要负责好几个食死徒的案子,也顾不过来那么多。”
“当时对马尔福使用吐真剂后,他确实被问了很多不该问的问题吗?”哈利小心地问。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那几个月大家谈论的都是他,传出来的话真真假假……你要是想知道……哈利,还是别问这些事了。”
因为“这些事”并不体面。当年抓捕食死徒时的情况有多疯狂,哈利记得清清楚楚。普通人也被逼疯了,面对被捕的食死徒时毫无理智,做了不少荒唐事。但魔法部“不翻旧账”,将那些事都丢到过去,不再看了。
那天中午,哈利去罗恩的餐厅找他,罗恩让餐厅打包了三份食物,准备拿到医院去和德拉科一起吃。
“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我们和他成了死党。”哈利感叹道。
“这不是很好玩吗?”罗恩说,“我觉得挺有意思。我还偷偷带了一份酒给他。”
“他在医院不能喝酒吧?”哈利问。
“我看他病得不重……稍微喝一点能怎么样。”
“没有人大中午喝酒。”
“今天是休息日,哈利,”罗恩说,“在德拉科的事上你怎么总炸毛?”
哈利原本没“炸毛”,听了他这话倒真要炸了。
“我说错话啦,”罗恩赶快拍拍哈利的肩膀对他道歉,两人继续向医院走。
那天到了医院,三人一起吃了饭,还喝了酒。马尔福像是很久没喝酒了,而罗恩带来的酒意外地很对他的胃口,他喝了不少,哈利和罗恩下午都没事,也喝了很多,到最后,三人都醉了,在病房里睡了过去。
病房中另有一张陪护病床,还有一张沙发。哈利在沙发上睡的,那里距离马尔福更远——如此一来他们两人都能称心如意。
到了下午四点,哈利忽然醒了,然后匆忙叫醒罗恩。最近他们和赫敏每天都要来医院看看(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一会儿赫敏来了、见他们在医院喝酒还睡了一整个下午,两人非挨骂不可。
罗恩被叫醒后,赶快去洗了脸,哈利也努力地梳了梳自己的一头乱发,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对方的样子“说得过去”,赫敏应该看不出什么。
“你说得对,我们不该大白天喝酒。餐后酒也不是这么喝的。”他们到露台上吹风,好能精神点儿。
“但你今天带来的酒真不错。”哈利赞叹道。
“是吧?老爸也很喜欢呢,上个月我拿了一箱给他!”罗恩笑道,“有钱了真好,想给爸妈买什么都行。”
哈利倒想起了其他事。“罗恩,你爸爸在部里认识的人那么多,你说……他会不会认识几个当年的实习生?”
“什么实习生?”罗恩说,“你要是想打听人,至少得给我名字啊,不然我对老爸怎么说?”
哈利不知道名字。那天碰见老同事时他也没问。关键是,对于德拉科·马尔福的事,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一方面,这事是德拉科的隐私;另一方面,这关系到哈利究竟要以什么态度面对马尔福——而这取决于马尔福和伏地魔的关系。如果德拉科只是被迫听命于他,那哈利也不必与他计较什么,父母的命被攥在伏地魔手里,他还能怎么样?可如果德拉科与伏地魔真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他如果对伏地魔……
“算了,以后再说吧。”哈利答道,又把这事放下不想提了。
这时赫敏来了。两人从露台走回房间去和他打招呼,赫敏怀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大中午的在医院喝酒?”
两人惊异地互相望着,他们看起来完全清醒又正常——
“你们俩满身酒气!病房里也是!”赫敏压低声音吼道,“再不许拿酒到病房里!我的朋友都是白痴吗,竟然给病人喝酒!”
“他病得不重——”罗恩说。
“你不是治疗师!”
一个月后,罗恩拿着一个小瓶子交给哈利。他说这是当年参与羁押、看管德拉科的一个实习生的记忆。这记忆只有在羁押室里的一小段,房中人多,看不出它究竟属于哪个人。对方只愿匿名提供,并且不希望这记忆被公开——毕竟,在用了吐真剂的情况下逼问别人下流的问题,就算对方是食死徒,当事人自己事后回想也仍会觉得不体面。
魔法部里有冥想盆。拿到记忆的当天,哈利就带着它去冥想盆所在的房间了。
他把记忆的烟雾倒入冥想盆中,自己一头扎了进去。但在见到任何人或事之前,他首先听到了一个很模糊的声音。
“波特先生,我知道是你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有可能,我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曾参与过这件事,我那时年轻,太冲动,而且当时的氛围……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因为食死徒家庭破碎、生不如死,我不是傲罗,在那个混乱的时代深感自己的无能,于是在抓到食死徒后,我们确实会羞辱他们……就好像这样的举动能让我们安心些,能让我们觉得自己不是完全无用的,仿佛我们也有能抗衡食死徒的错觉……我们确实羞辱过许多食死徒。但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不会那样做,也不会袖手旁观……”
白雾散去了。
哈利出现在审判室外面的小房间里,他知道审判的流程,重罪的犯人会先在这里等候,然后再进入法庭接受审判。
房中有几个人围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的人应该是德拉科·马尔福,但他被太多人围着,哈利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他在椅子上剧烈挣扎,似乎在抗拒被灌下吐真剂。
哈利听见审判室中的喧哗,有案子正在进行审判,下一个就是马尔福了。留给这些人找乐子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
几十秒后,大约是灌好了吐真剂,围着椅子的那几人都退后了一步。德拉科的脸这才露出来。他用力咳嗽,但一滴药剂也吐不出来。
他的衣着和样子与哈利记忆中受审时的一样,看来正是那天受审之前发生的事。
“姓名。”为首的那个人试探着问,想看看吐真剂是否起效。
“德拉科·马尔福。”
“你和神秘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下属。”
为首的瘦子笑起来,“要我说,你是他的走狗,是不是?”
“是。”德拉科答道,他的嘴角怪异地抽动一下,似乎根本不想开口。
那一群人立即哄笑起来,但又马上压低声音。毕竟,他们的房间挨着审判室。
“那么,马尔福,你是他的婊子吗?”
哈利为这句话十分不适。
德拉科看似也是如此。他咬紧牙关,嘴唇颤抖起来,却还是答道:“是。”
哈利退后一步,心忽然沉了下去。
“这么说,你和神秘人上过床?”另一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德拉科的眼红着,他被魔法束缚在椅子上,但还是剧烈挣扎起来。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得不回答。
“是。”他轻声说,眼中覆了一层泪水。
那几人尖利地大笑起来,又马上压低声音,感叹他竟然真的和神秘人上过床。
“哦,是你勾引他吗?”他们继续问道。
“他强迫我。”德拉科说。他咽了口口水,努力将眼泪忍回去。
“你哭了吗?他干得你爽不爽?”
德拉科在椅子上疯狂地挣扎,嘴巴却不受控制,仍是答道:“我哭了……不,我……我很不舒服。”
哈利简直不忍心看下去。
“他干了你很多次吗?有多少次?”
“很多次……我记不清。”
“你们用什么姿势?”
哈利当即离开冥想盆,他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他动作太剧烈,于是,从记忆中脱离时,他竟然摔倒在地上。哈利赶快站起来,却发现他的腿也软了——这些侮辱人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但想象与亲眼所见截然不同。他无法忍受那种氛围。
魔法部……魔法部就这样审问犯人……
他简直想吐。
在那之后,哈利有好几天都没睡好。
他半醒半睡时,脑海中总是浮现德拉科泛红的眼睛和剧烈挣扎的身体,还有他轻声回答的“是”、“很多次”。
德拉科看起来像个假人。像是空有一副皮囊,连骨头与内脏都没有。那一刻,他或许在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假人,希望自己是假的,是死的。
可他又真实得太明显。他的痛苦显而易见,甚至传染了哈利。当然也被那些灌他吐真剂的人感受到了,那一刻他们以他人的痛苦为生,就好像他们才是摄魂怪。
而在白日清醒时,哈利又完全不去想这事。
他只是一遍遍向部里跑,催着问法条什么时候能完善,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要考虑要修改,他身为救世主正闲着,他们要是做不好,他就亲自来做。
部里见他对这事这样上心,赶快抓紧解决。虽说哈利现在是许多人巴结的对象,但更重要的是相关法条不完善确实产生了些冤假错案,魔法部的名声一再受损,这事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06
哈利有一阵子没去探望马尔福。他从罗恩嘴里得知,罗恩最近和马尔福聊得挺愉快。
“你是说他改过自新了?”哈利问。
“也算不上,”罗恩想了想,“他只是不那么讨人厌了。”
“你不是和他聊得挺愉快的么?”
“他觉得我‘有用’,”罗恩说,“其实他和赫敏不也是这样吗?他们聊魔咒,聊古代魔法。至于我么,因为我开的那几家餐厅,还有那几个商业街的店铺,他很好奇这些店的经营情况,又问商业街铺子每年出租的租金之类。马尔福家有很多这样出租的店面,看来他完全不管,租金的钱他也不管,都是他妈妈的。也不知道他靠什么活着——纯血家族的秘密生存之术。”罗恩笑道。
哈利点点头,心想这样说来,马尔福和纳威也是这样。他对草药学感兴趣,所以那天他们也聊得挺投机。
至于他,他既不想和马尔福说话,也对他无话可说。
但自那天看过记忆之后,哈利又莫名地觉得自己亏欠了马尔福什么。
也不算是亏欠……但,自己似乎真的误会他了。
如果他和伏地魔是类似恋人的关系(这话说起来真让人毛骨悚然),哈利倒可以继续恨他。但如果他也只是被伏地魔胁迫,甚至被强迫发生关系……那他就也只是个伏地魔的受害者。
但被强迫这种事,哈利无法对他问出口,这也不是个应该说出口的话——这有什么可问,去问别人是否曾被强迫发生性关系?
眼看着赫敏和罗恩倒是和他相处得不错。哈利也觉得自己算是完成了纳西莎·马尔福的交代,让德拉科有了两三个半吊子的朋友。
马尔福的病情确实好转了许多,但治疗师说他太虚弱,还是在医院多住一阵子。马尔福家也不差几个月的病房钱,那时医院没有病房紧缺的情况,马尔福于是一住就是好久。
他和三人组自然没有成为什么交心挚友,但至少聊天时不会剑拔弩张了。
看过那段记忆后的第三个星期,哈利才第一次去他的病房。
“你最近很忙?”马尔福问。
“算是吧,怎么,别告诉我你很期待见到我。”哈利说。
“当然不,我只是好奇,”马尔福躺在床上,眼睛向哈利望着,“为什么你不敢看我?”
“别胡扯,”哈利说着,瞟了他一眼,然后又装作忙着把大衣脱下来挂好,趁着这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后,他才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德拉科的眼睛。
两人看着对方片刻。
“你知道了什么,是吗?”马尔福问。
“没有。”
马尔福冷笑一声,“格兰芬多的脑子。”
“格兰芬多把你送到医院来,免得你死在家里。”哈利说。
“当然了,你们都是圣人。”
两人没再说下去。但他们这几个月见面多了,沉默也不觉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赫敏和罗恩带着晚饭来了。四人一起吃了饭。吃饭时,多数时候是三人组在聊天,但马尔福似乎也并不讨厌他们的谈话。或许纳西莎·马尔福说得对,他还是和人交流、接触比较好。
那天晚饭后,赫敏谈起了德拉科那枚拿不下的戒指,她对那戒指很好奇。哈利和罗恩也是,只是没像赫敏那样坦然表现出来。
“我能试几个咒语吗?”赫敏问。
德拉科点头,“你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赫敏立刻站得远了些,哈利和罗恩也挪到另一边去了。
转眼间,赫敏已经施了四五个咒语,但无一有效。她嘴中念念有词,猜测这咒语的原理应该是什么,然后又试了两个其他的。
“保护咒!”罗恩忽然提醒道,“别把医院炸了。”说罢,他和哈利立刻为这间屋子施加保护咒,免得赫敏的咒语激起戒指的反应、把病房炸碎。
赫敏的继续尝试没有任何结果,但她反而因此兴奋起来,露出那种学生时代遇到难题时兴奋的样子——又一个要攻克的任务,又一座要翻越的山谷。
哈利和罗恩交换着目光:她就改不掉了是么?
她和马尔福开始探讨戒指上的咒语,两人没完没了地说了起来。幸好赫敏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才结束对魔咒无穷无尽的讨论。
“对了,你如果从伏地魔那里还学了什么……你会不会愿意把它们分享给更多人——当然,我是说,不是害人的那种魔咒,是有用的……”赫敏赶快补充。
马尔福有些惊讶。他望着赫敏,过了好一会儿,答道:“噢,这个……我想,没什么不行。”
“那太好了!”
赫敏与他谈论起其他有用的咒语来。那晚于是成了他们离开医院最晚的一个晚上,哈利和罗恩甚至困了、直催赫敏明天再说,今天先回去。
三人于是对马尔福道别,一同向外走。但刚出病房没多久,赫敏说他的东西落下了,先回去取。两人于是下楼等他。
赫敏回到房里,但没有去找任何东西。
“我多问一句,马尔福,”她关好了门,问道:“你不会想死吧?”
马尔福抬了下眼,他对这问题有些意外,但意外的程度很低。
“不。你为什么这样想?”
“瞎猜的,”赫敏说,“只是感觉。”
“我确实有些没解决的问题,”他静静说道,“但我不会死。谢谢你的好意,放心吧,我会尽一切可能活下去。”
他那话的语气,很像是“就算死皮赖脸也要活下去”的感觉。赫敏不好多问,但有了他这句答话也就够了。她再度道别,转身离开了。
07
又过了半个月,马尔福终于出院了。哈利和罗恩一起送他回去,作为酬谢,马尔福进了厨房,用魔杖指挥着做了几道菜款待他们。毕竟之前的几个月,格兰芬多的三人时常去探望他,他不可能假装这些事完全没发生。
“你什么时候开始下厨的?”罗恩惊讶于菜肴的味道,“你练习了很久吗?”
“没多久,”他含糊地答道,“可能是天赋。”
马尔福显然认为做饭的天赋没什么好说,他们也没再聊这个话题。
那天他们一同吃的晚饭,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地喝了很多酒。马尔福的酒量更好一点,而罗恩早就醉了。
他拉起罗恩、扶着他进了客房躺下。哈利那时也因为喝多了有点晕,于是并没过去帮忙,只在心中感叹马尔福的变化。过去他那样厌恶罗恩,现在也能像朋友似的对待他了。
“格兰杰没来太可惜了,”马尔福回到桌旁,说道,“我做了这么多菜。”
“她工作太忙了。”哈利说。
马尔福拿起酒杯继续喝着。
“格兰杰真是个罕见的人。她和韦斯莱都是。”
“怎么说?”哈利问。
“她头脑一流,又刻苦,虽说在学校时有些惹人厌,但我不否认她是个能力出众的人,”他停了停,“至于韦斯莱……过去在学校,他一定是被你带坏了,我现在发觉他这人还有些优点。”
“比如说?”
“不计较,心大。”马尔福握着酒杯笑了笑。
“这么说,我大概是没什么优点了。”哈利说。
“你嘛,或许有,但我太讨厌你,所以不看你的优点。只觉得你想得太多。”
哈利倒也没办法否认这话。
两人在桌旁对坐,好久也没说话。
“你到底想问什么,波特?”马尔福挑起话头,“趁着今天醉了尽管问,明天酒醒了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受够你那副有话要说却憋得要死的样子了。”
哈利仍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我还能问什么,当然是你和伏地魔的事。”
“但你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不是吗?”
“是,”哈利说,“但那些话似乎不该说……我得到了一部分你受审之前、被灌下吐真剂时的记忆。”
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色。但他仍是镇静的模样。
“啊……那件事……那是自然。”
“我似乎误会你了,”哈利说,“我对此很抱歉。”
“不不不,不必……你没有误会什么,”他放下酒杯,直视哈利的眼睛,“你以为我变好了吗?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了?不,波特,你没有误会我,我比你想象得更坏,我比过去更糟。”
“你在说什么?”
“我疯了,就是这样。”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枚戒指……”哈利忽然提到,“你为什么戴在无名指上。”
“庭审时你不是也在场吗?”马尔福问,“我说了,因为我想。”
“除此之外呢?”
马尔福抬起左手,看着那枚戒指,笑道:“我要看看事情还能糟到什么地步。他既然敢给我戒指,我就敢戴;我想戴在无名指上,就戴在无名指上,像婚戒那样,”他低声笑起来,“我倒想知道他还会把我怎么样?为此大发雷霆?或者折磨我、杀了我?来啊,尽管让他试试……你怎么不敢杀了我呢,汤姆?”
他望着戒指喃喃自语,到最后,神色竟有些疯狂。
哈利更惊讶的是他叫了伏地魔的名字。那名字算是伏地魔的一个禁忌,他是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的,所以才给了自己新的名字。
“你这样叫他?”
“对,”德拉科轻快地笑道,“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波特?又为什么要怕一个名字。”
“你倒是不叫他‘伏地魔’,一直称呼他‘黑魔王’。”
“食死徒不都是这样?我也是食死徒……入乡随俗。”他说道,嘲笑自己的堕落。
“你没那么糟。”哈利虚弱地说。
“又来了,”德拉科冷笑一声,“是你们格兰芬多都喜欢标榜自己与众不同、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毛病,波特?我比你了解我自己,不用你来告诉我我不是个混蛋。”
“所以你做了什么?”哈利以挑衅的语气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德拉科答道,“行了,你该睡了。酒醒之后,不要再提今天的话。”
“这又是为什么?”哈利觉得他真麻烦,“你说都说了。”
“就算我是个食死徒,我也要脸,波特。”
他把哈利从椅子上抓起来,把他丢进另一间客房里去了。
哈利喝多了,第二天很晚才醒。但醒来后,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马尔福的那枚戒指。
马尔福时常有用右手盖住左手那枚戒指的动作。哈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他很以此为耻、所以不愿把它露出来?
哈利想起他们昨晚的对话,回想了一遍,觉得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有趣的消息。他起床去洗漱,走进起居室时,见罗恩已经醒了,正和马尔福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两人挨在一起,在看一本相册似的东西。
“……不对,要从这里开始,”德拉科指着图片,“这里才是新的商业街,这边更有价值。”
“可这地方太偏了。”罗恩说。
“如果它建造起来,就是又一个中心。”
哈利走近他们,见两人看的是一张地图。他们在讨论商业的那些东西,哈利不懂,但他懂的是现在罗恩和马尔福实在亲近得过分——马尔福简直是靠在罗恩的肩膀上。
“你们俩简直要抱在一起了。”哈利说。
罗恩呆了一下,脸上忽然红了起来。马尔福却没多大反应。
“我们都是男人,波特。怎么,你没戴眼镜?”马尔福懒洋洋地说。
“是啊,但是我们三个也都喜欢男人。”哈利说。
马尔福怔住,继而忽然笑道,“那我宁愿选韦斯莱,他总好过你这块又呆又硬的木头。”
说到“木头”(wood),马尔福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罗恩明白过来,脸更红了。连哈利也绷不住笑了。
阴差阳错地,马尔福倒真成了格兰芬多三人组的熟人。他要和赫敏商讨学习与利用伏地魔那些有用的魔咒,要和罗恩商量生意与新的商业街的事,那两人都经常和他见面,偶尔哈利和罗恩或赫敏见面,也时常会见到马尔福。
到了第二年圣诞节时,哈利已经开始习惯马尔福和罗恩勾肩搭背了——仿佛他们成了铁哥们似的。
但马尔福和他聊的只有生意,各种各样的生意。就哈利所知,他又在悄悄的进入到一些产业中,或是投资,或是直接买下,但他做得很巧妙,并未让人发觉是马尔福家在插手——这些事并不违法,哈利也没什么好说。
时间久了,哈利发现了马尔福的一些习惯。他似乎很容易累,偶尔坐得时间久了,他就成了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靠在罗恩身上,而罗恩竟然也真的习惯了。有一次大家喝醉了继续聊天,罗恩和马尔福都半靠在沙发上,罗恩伸出一只胳膊揽着马尔福,后者没有骨头似的躺在他怀里。
哈利觉得自己真要瞎了。再这样下去,他眼镜的度数就又要涨了。
“怎么回事?你喜欢上他了吗?他是你男朋友吗?”哈利忍无可忍,有一次对罗恩问道。
罗恩看了他几眼,忽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哈利更恼火了。
“你真是什么也察觉不到啊,哈利……”罗恩笑够了,小声说,“我和他不可能做恋人,”他对哈利眨眼,“我这样说足够你明白了吗?还是我非要说得更清楚不可?”
电光火石间,哈利终于回过神来。
罗恩的意思是,他和马尔福都是下面那个。
哈利奇怪自己怎么想不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罗恩他是知道的,而马尔福,他被伏地魔强迫,当然也……
“他和你倒是一对儿。”罗恩笑道。
“是啊,杀了我吧。”
圣诞节前,马尔福要给他妈妈买礼物,罗恩跟着一起去了,他每年挑选礼物时都很头疼,他觉得马尔福的提议应该会不错。
罗恩和马尔福在商业街走了一天。在提前定制好的衣服和首饰之外,马尔福又买了些其他现成的东西,还帮罗恩为韦斯莱夫人挑了几件。
“我们其实有深仇大恨呢,”罗恩后知后觉、忽然想起这事,“我妈杀了贝拉特里克斯。”
“那是你母亲有本事。”德拉科诚恳地夸赞道。他没多说。实际上,虽说贝拉特里克斯是他的姨妈,但因为她一直在阿兹卡班,他和她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两年。在他心里,贝拉就只是母亲疯疯癫癫的姐姐,疯狂地效忠于黑魔王。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他们拿着东西回了罗恩的公寓,德拉科在这儿歇一会儿。他们走了一天,腿都要断了。
“我能问问吗……你在神秘人身边时,贝拉特里克斯没有帮你吗?”他们在罗恩家里喝茶时,罗恩想起这事问道。
“没有,她心里只有黑魔王,我的死活完全不重要。甚至,说不定她觉得我死了才好。”
“为什么这么说?”
“她觉得我没用,而且碍事。”
两人喝了会儿茶,罗恩问道:“你真的不讨厌我和赫敏?”
“我没力气讨厌任何人。或许波特是个例外,”他笑道,“这种事是相互的,波特也是一副烦透了我的样子。”
罗恩也不能为好友辩护说他不讨厌马尔福。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哈利确实讨厌他。
“他完全有理由讨厌我,”德拉科说,“我也完全理解。”
“这大概有误会,”罗恩试着解释,“在学校那时候我们针锋相对,但那是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而神秘人做的事也不能算到你头上……”
“没事,”德拉科答道,“谁让我那时和黑魔王走得近。哈利总要恨着一个人吧——说句不好听的,他父母是两条人命,伏地魔死了,也只能偿还一条。他如果恨着我,说不定心里还好受点儿。”
“话不是这样说……”罗恩这样说着,却也不知还能如何再解释下去。
“贝拉特里克斯还杀了小天狼星,”德拉科又道,“波特有足够的理由恨我。”
他们没再说话。
喝过了茶,两人仍旧又累又困,干脆回到卧室去了。罗恩的公寓不大,床也只有一张,德拉科和他躺到一起睡了。
晚上,哈利和赫敏来罗恩家吃饭时,见到了极其惊悚的场面。
两人开门进来,赫敏在门口挂衣服,哈利去叫罗恩。但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德拉科裸着上身睡在罗恩怀里,吓得他直接逃出卧室,扑到赫敏面前。
“赫、赫敏,他们,他们睡了!”
赫敏也一脸惊恐。
“什么?谁?”
“马尔福!”哈利压低声音叫道。
赫敏忽然冷静下来了,怀疑地看着哈利。
“他们没睡。”
“他们现在就抱在一起!”
“他们没睡!”赫敏强调,“用脑子想想,哈利!他们俩都可能跟你睡,但他们俩不会睡对方!梅林的裤子我在说什么啊!”
卧室的门开着。哈利又望过去,这次发现两人都穿着裤子,只是脱了上衣。德拉科靠在罗恩怀里,睡得很熟。
哈利赶快走去把门关上了。他宁愿自插双目也不想再看这场面。
08
那个圣诞假期,马尔福回家去陪他妈妈过节了。但仅过了一天,赫敏就在草药店碰见他,得知德拉科已经又回自己的庄园去住了。
“可你刚回去一天!”赫敏叹道。
“一天也足够妈妈和我大吵一架。”德拉科答道。
这是家事,他不便多说,也没什么可问。和家里人有矛盾再正常不过,并非新鲜事。
“那你新年怎么过?”
“一个人在家也能过。”德拉科答道。
话虽如此,但一个人在家过节好像总有些怪怪的。
“你可以和哈利一起过新年,”赫敏提议,“罗恩全家要出国旅行,哈利不能和他们一起过节,你可以和他一起。”
“那一定是他最糟糕的新年。”德拉科笑道。
“说不定没那么糟,”赫敏说,“真的,你考虑一下。”
她买好了东西,与德拉科道别后走了。
德拉科想了想,他对和波特一起过节这事自然没什么期待,但过去这一年多,他和格兰芬多的三人关系还算可以,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陪伴了他很长时间,他至少可以还一还人情。
于是,德拉科主动去找哈利了。他按照地址找到戈德里克的那栋房子,敲门后,带着礼物走进去了。
“你怎么会来?”
“请你去我家过新年。”
哈利一脸疑惑。
“我干嘛要和你一起过新年?又干嘛要去你家?”
“我只说一次,波特,别让我重复:你和格兰杰、韦斯莱去年一整年都对我不错,我希望能还个人情;我们都是孤家寡人,正该一起度过节日;我在自己家会觉得更轻松随意,做饭也不会像你那样把自己毒死;而且这房子是你父母过世的地方,鉴于我和黑魔王曾经不清不楚,我认为自己踏入这座房子就已经是亵渎了他们,我简直一分钟都不该呆在这儿——我解释得清楚吗,波特?”
再清楚不过了。哈利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上升到“亵渎”那种高度去,吓了一跳。他呆呆地想了想,觉得简直没理由拒绝。
而且,德拉科确实一直站在房子外面,他没有进门,就站在大雪里等着。
简直是苦肉计。哈利想。但他觉得德拉科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根本容不得拒绝。
“你不用急,外面根本不冷。”德拉科说,他关上了门让哈利自己收拾。
哈利赶快忙了起来,他把德拉科拿来的礼物放进走廊旁的房间,匆忙去拿自己的随身用品和衣服,又赶快去穿衣服。
但他打开门时,德拉科却不在门口。
哈利向外走了几步,这才见到德拉科从另一边走回来,神色仍是郁郁的。
“收拾好了?”他问。
哈利点了下头。
两人幻影显形,去德拉科的宅子了。
总的来说,那个新年过得还算不错。
德拉科的厨艺确实比哈利好了一千倍,哈利在新年期间吃得心满意足,他家的酒也好,宅子也不错。平日德拉科基本不搭理他,只捣鼓着他的魔药,或者看成堆的报纸和书,他们只在吃饭时碰面说话。
不得不说,哈利觉得这个新年过得很舒心。德拉科也在尽力让他的新年舒心些,连和他拌嘴的次数都少了。
新年那天夜里,德拉科准备了一顿大餐,两人吃饭到深夜。半夜,他们坐在窗后喝酒,看着鹅毛大雪淹没外面的世界。
“你会觉得奇怪吗,我们还活着,许多人却死了。”德拉科说。
“会。”哈利简短答道。
“我真是个白痴,”德拉科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不该说这些,抱歉。”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已经习惯——早就接受他们过世的事了。”
德拉科皱着眉向窗外凝望。
“我确实疯了。我不该让你过来,不该和你这么接近……我觉得我好像在污染一件干净的东西。”
“你喝多了,”哈利说,“这都是什么胡话。”
德拉科呆滞地望着窗外。
“我不是疯了,而是个伪君子,”他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我连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敢吐露,还想要装成一副好人的样子。”
“马尔福,你醉了,别说了。”哈利道。他不想趁马尔福醉了去听他的隐私。他过去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他们沉默下去,继续喝酒。
许久后,德拉科似乎喝多了,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低声说着什么,哈利听不清,也不想听,立刻扶着他去卧室。
他那间卧室真是奇怪。一个斯莱特林,卧室红得像是血窟。
哈利把德拉科送进去、挪动到床上,想了想,又帮他脱下衣服。他正犹豫要不要帮德拉科也把裤子解开时,德拉科忽然哭了。
他醉着,侧过身去,小声哭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他在哭泣中对另一个人说话,“你故意这样做。”
哈利呆了。推了推他,“马尔福——”他叫道。
“你是故意的,”德拉科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下淌出,他哭得喘不上气,声音也带了哭腔,“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
他笑起来,眼泪继续流淌。
“马尔福,你喝多了,清醒点儿——”
德拉科却只是又哭又笑。他的痛苦太明显,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遭受这种痛苦。
“不要走,”德拉科抓着哈利的手,泪眼朦胧地向他望,“求求你,不要走。”
09
哈利醒来时,德拉科还睡着。
哈利犹豫了几秒,他真的在思考究竟是留在床上更好,还是起来穿上衣服好些。想来想去,似乎第二种不那么尴尬,他于是坐起来穿衣服了。
他和马尔福发生了关系,这固然令人惊讶,但哈利因为过于震惊,反而不知道要有什么表现了。他呆呆的,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这才想起他没戴眼镜。
同样,因为过于震惊,哈利开始想起了乱七八糟的事。
他的脑子还迷糊着,自动自觉地、无法控制地回味着昨天□□的感受。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过神来,在心中痛骂自己过分下流,昨天喝醉了酒趁人之危,现在还胡思乱想。
他的衣服还没穿完,但德拉科却在这时醒了。
他睁开眼,目光阴郁地从哈利脸上扫过。
“对不起。”德拉科说。
哈利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呃,应该是我说这句话,”他忽然觉得马尔福在讽刺自己,“对不起,我,我很抱歉,不该趁你喝酒——”
“不,”德拉科又道,“不用说这些,你不用有负罪感,我记得昨晚的事,是我主动的,和你无关。”
他坐起来,毯子滑落到腰上,露出苍白的身体和一身的吻痕。他低头看了身上一眼,并不觉得厌恶,只是疲惫。
“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他说,披上浴袍去浴室了。
哈利赶快抓紧时间穿衣服,逃也似的回了客房。
德拉科进了浴室,放好水后躺进浴缸。
我变成个哭包了,他想。
他还是想哭——与波特无关,只与他自己有关,他就是想哭。
当年我没哭够,他想。当年哭得太少。
德拉科觉得躺着没力气哭,于是坐起来。果然,这样有力气多了,哭得也更顺畅。
他莫名地哭着,哭得头晕目眩。
许久后,他向后倒去,重重地落进水中。窒息感越来越强。他忽然抓过魔杖,施咒让自己浑身无力,无法挣扎。
他在水下绷直了腿,求生的渴望让他想要浮出水面,但身体却因为刚刚的咒语无法动弹。
他开始呛水。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了起来。
德拉科重新坐起来,狼狈地向外吐水。昨夜醉酒的恶果忽然出现,他匆忙爬出浴缸,在吐水后开始呕吐。
待他冲走呕吐物、漱口洗脸之后,德拉科连腿也软了。他披上浴袍,却没力气系上带子,也没力气走出去。
他披着浴袍跪在浴室里,发狠地抓着左手上的戒指要拿下去,但戒指纹丝不动。
他大哭起来。但这次他已经没力气发出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