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世界的纸片人活了》朵朵舞

8、第六章

　　许姝心想：他果然认出来了。
　　柏睿一双眼黑沉犀利，要放在书里形容，那就是月射寒江一般。他看着许姝，发现她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时，有些意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兴味弧度，“你知道了？”
　　“时间快到了，还是等会儿再说。”许姝心平气和地说，“你自己找个地方先藏一藏。”
　　柏睿不置可否，看着她回头又和那群女孩说话，如同排兵布阵般，每个方向安排一个女孩藏着，整片花园区域没有落下死角。
　　外表纯美没有攻击性，性格刚强有主见——柏睿突然就起那本书里对于许姝的设定。
　　女孩们都藏地看不见，许姝扭头朝他看过来，眉头皱着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似乎在问他怎么还没有藏好。
　　柏睿退后几步，哪里有一株粗壮的树枝，他往阴影里一躲，路灯照不到，正好完全隐藏。
　　许姝这才满意地转过身。
　　信息里约定的地址就在这里，她站在一丛矮乔木旁，姿态很随意，又时不时看一眼时间，表现出有些期待等待的样子。
　　五分钟，两分钟，一分钟……九点到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来。
　　枯燥且无聊地等了五分钟。
　　许姝还没说什么，树丛后有等待的女孩忍不住站出来，活动有些发麻的腿脚，“许姝，你是不是被骗了？”
　　许姝心里想着可不是嘛，脸上却做出有些气愤和伤心的表情，其他女孩们也从藏的地方出来，反过来安慰许姝，嘴里嚷嚷着什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生的友谊就是那么奇怪，共同经历感情的糗事，就变得亲密起来。许姝和大家说着话，不忘观察四周，又过了会儿确定没有人来，最后让女孩们先离开。
　　柏睿也从树后走出来，眉头微拧有些不耐烦，心想：一场闹剧。
　　“你到底在搞什么？”他问。
　　许姝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为了通关。”
　　柏睿冷嗤一声。
　　这时手机提示铃突然叮叮叮地连着响了好几下，好像是消息蜂拥进来。
　　许姝拿出手机，上面接连好几条消息。
　　“我快到了。”
　　“怎么这么多人，你不放心我吗？”
　　“今天就暂时先放过你。”
　　“等到能够单独相处的时候再见面，我期待看到你吃惊的样子。”
　　“嘿嘿……”
　　像极了变态的骚扰信息，但许姝知道，如果刚才真的有人过来，早就该被发现了。信息的那一头，是比变态更可怕的存在。
　　她把手机给柏睿看，他沉吟，忽然又笑了一下，“你把他吓跑了。”
　　许姝问了一句不怎么相干的事，“异世界里会给新人降低难度，提供线索吗？”
　　柏睿说：“不会。”
　　许姝垂下眼，果然。白天杨语霖和她说，信息的事可能是新手福利，系统变相提供线索的一种方法——是假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所以才会做出今晚这样的布置，找了这个世界的人，几个女学生，还有一个强大的外来者柏睿，完全不同背景和立场的人在一起，才能最真实地应证出，发消息要求见面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确定，就是一个陷阱。
　　许姝用手机回了数量相等的五条信息，第一条是吐舌头嘲弄的表情包，第二条是粑粑，第三条是粑粑，第四条是刷屏的粑粑，第五条是“呵呵……”，算是和发来的消息格式对应上了。
　　全程目睹的柏睿：“……”
　　“好了。”许姝把手机收起来，“现在可以确定，危险源头可能不止一个，除了女生宿舍，还有一个说不定是男的。”
　　柏睿：“就凭这几条消息？”
　　许姝说：“我判断是基于两点，如果是女生宿舍的危险，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可以像对付318室那个女生那样对付我们，没必要用手机v信特意来设个陷阱。”
　　她说了两句就停下来，柏睿问：“第二点？”
　　“第二点是直觉，这么猥琐的消息，绝壁出自男人之手。”
　　柏睿瞥她，“你回的消息也没差多少。”
　　许姝笑了一下，要说什么，忽然眉头飞快蹙起，又把手机拿出来。
　　对方又发了条消息来：我去找你的朋友了。
　　许姝说：“不好，档案室那里可能要出事。”
　　“去看看。”柏睿说。
　　许姝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图书馆外面，全因为要跟上柏睿的步伐。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柏睿看着只是稍稍加快步伐，她要用跑的才能追上。
　　档案室就在大楼的侧面，图书馆大门外的灯好像坏了，让整个一层看起来都是黑漆漆的，有些渗人。这时许姝看到一个人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微微发福的中年模样，是吴韬。
　　“别动，看仔细。”柏睿低声喝止她想招呼的动作。
　　许姝再一看，吴韬不是一个人——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黑影。
　　她顿时背后就起了一层薄汗。
　　柏睿没有招呼更没有露面而是立刻躲到旁边建筑边，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许姝动作飞快地藏到他身后位置。
　　吴韬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文件夹，一边走着一边还和身边黑影说着什么，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和熟人聊天。
　　等他走近一些距离，许姝看到，黑影的上半身是个女人的样子，垂到腰间的发丝都能分辨出来，但下半身好像一条条的长丝线，从地上衍生出来。
　　“怎么回事？”许姝压低嗓音，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柏睿感觉到身后人靠地近了些，知道她是为了说话方便隐蔽，但身体还是侧了一侧，“应该是脏东西。”
　　两人躲的墙角位置空间不大，他躲避的动作虽然轻微，许姝还是注意到了，不过这个时候无暇去考虑这些细节，她问：“有没有办法救他？”
　　柏睿：“没有办法。”
　　许姝露出疑惑，正好和柏睿的视线对上，她食指和中指做出走动的动作，然后食指一弹。意思是“你昨天不是把怪物踢飞了？”
　　柏睿看一眼就懂了，“那是有形体的，这种没有办法。”
　　……
　　吴韬和杨语霖离开图书馆，一路说着话。离开那个逼仄黑暗的空间，档案又顺利到手，吴韬的心情轻松不少。之前在女生宿舍楼318室看到那个女孩的惨状，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早知道不要接过那张皮纸就好了，这个念头在短短一天里已经出现过好几次。
　　幸好现在拿到了1989年的资料，他把手里的文件袋抓得更紧些。
　　这个时候他发现一路上杨语霖都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了？”他问。
　　杨语霖笑了笑没说话。
　　吴韬觉得她笑的有些古怪，还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现实生活中的手机在进入异世界的时候消失不见，现在这个是在这里用的。
　　他拿出手机，看到未读信息的提示，点开一看，是许姝发来的，消息里夹着太多乱码，就好像是有什么敏感词汇被屏蔽，显示出框框圈圈的。
　　“谁发的消息？”
　　吴韬把手机给她看：你*****是***。
　　杨语霖抿着唇，神情很开心，“你……是……什么”
　　“不知道，”吴韬说，“可能是发错了。”
　　又一条消息跳进来:T_A_O
　　杨语霖说：“又来消息了。”
　　吴韬笑着微微摇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用网络用语，那些全缩写全简称都快看不懂了，这个是t、a、o……tao……”
　　逃！
　　吴韬猛然瞳孔一缩，抬起眼皮，诧异地看向杨语霖。
　　她脸上依旧微笑着，笑容越来越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是真的一条线，五官好像在这一刻被拉平了，只留下咧嘴的笑容没有改变。
　　吴韬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惨叫，腿一哆嗦，本来应该要逃跑的，但是他人到中年，疏于运动，刚一迈步就原地摔了一跤，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
　　吴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觉得这是平生最快的速度，他不放心地回头，杨语霖，哦不，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就在身后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站着，面朝着他。
　　其实那个人影除了长发和微微起伏的曲线能看出是女的外，其他都很模糊，可他就是知道，她此刻盯着他的背后。
　　吴韬抑制不住恐惧，张嘴大声呼救，“救命……”
　　……
　　许姝和柏睿躲在墙角位置，看到吴韬终于明白消息里的内容，摔了一跤，然后站起来，原地奔跑起来。他一步都没有往前跨，还时不时回头，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
　　整个场面看起来既荒谬又诡谲。
　　“看他脚下。”柏睿说。
　　吴韬的脚下是影子，他每一次抬脚，地面影子好像是活性的，一道道黑丝粘连在他的脚底。看起来他就像深陷在影子的沼泽里。无论怎么奔跑，其实根本没离开原地。
　　黑影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吴韬已经满头大汗，可想而知，这样跑下去，就算黑影没有动作，他也会活活累死自己。
　　许姝看着都替他感到揪心，但身体纹丝不动，没有跑出去搭救的打算。
　　柏睿刚才看她着急发短信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些热心肠，现在看来又不像了。
　　许姝这时问：“这种脏东西是无解的？”
　　柏睿说：“有能克制邪祟的道具，这个世界应该没有。”
　　意思就是，其他异世界里有，许姝默默记下。这几天她像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关于异世界的知识，大致上已经有所了解，但还有很多经验性的东西缺乏。
　　柏睿站直身体，“把手电和手机拿出来。”
　　许姝作为新人的一大优点就是从善如流，把两样拿在手上。
　　“等会过去的时候，往他脚下照。”
　　许姝一听就知道还是要救吴韬，她赶紧问，“不是说这种脏东西是无解的吗？”
　　柏睿语速加快，“还没到无解的时间，来不及解释了，先救人。”
　　许姝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在柏睿冲出去的时候，她也紧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来到吴韬面前。
　　他满头大汗，脸色发青，眼里空茫茫的根本看不到两人，只是一个劲地跑着，脚底的黑丝粘连着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许姝在跑近的时候，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黑影身上。
　　刚才远远看着已经觉得胆颤，现在离地近了，只觉得一股冰凉恶毒的寒意侵袭过来，让人浑身不舒服。那个黑影的脚下和吴韬的影子连接在一起，这大概就是吴韬一直没能跑离原地的原因。
　　柏睿喝了一声，“快照。”
　　许姝打开手机照明和手电筒，对准吴韬的脚下。
　　黑影对光线有躲闪的动作，往后缩了缩，这时吴韬还在跑，抬脚的时候，脚下的黑影在光亮下缩小，没能和脚底连接起来。
　　柏睿抓着吴韬就是一提。
　　吴韬的个子大概是175左右，但对上身材高大的柏睿看起来就陡然矮了许多。柏睿抓着他的肩膀一拉，居然把一个看着有些臃肿的中年人整个提离了地面。
　　许姝用灯光照着吴韬脚下，地面上还有黑影蠢蠢欲动，一根根黑丝抖动着，仿佛地面上骤然长高的野草，在光照下，它们缩成一团，但并没有全部消失。
　　脱离黑丝的纠缠后，吴韬突然清醒，他张嘴，哆哆嗦嗦地说，“有……有问题。”这时脚下忽然一疼，他低头看去，好像有残留的一丝黑线钻进脚底，他茫然地看看四周。
　　整个解救过程只有几秒，站在后面没几步的黑影始终没有动作。
　　柏睿说：“跑。”
　　他几乎是拖着一个人的情况下飞快离开。
　　许姝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拔腿就跑。
　　两者的速度居然差不多。
　　许姝回头看，黑影伫立着没动，丝毫没有要追赶的迹象，不过就在她看去的一刹那，影的慢慢转了过来，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笑了，“嘿嘿……”
　　许姝毛骨悚然，脚下又加快，竟然越到了柏睿和吴韬的前面。
　　跑出一段后，柏睿就松开了手，吴韬自己奋力奔跑，他刚才跑了很长时间全是白费力气，现在危急关头，他咬牙还是跟上了柏睿和许姝。
　　三人一直跑到学校操场，看到有其他学生的身影，才停下来。
　　吴韬喘地像个风箱，“谢、谢谢。”
　　柏睿直接了当地问：“在档案室找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