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设扮演》多梨

10、《海王》

　　1.

　　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背痛，从沙漠中吹来的干燥风让整个城市都仿佛笼罩在熊熊火焰里。小商贩叫卖着酸枣汁和山羊奶酪，而此刻，几乎整个海滨城市的人都跑去沙滩上，观看每隔十年会进行一次的献祭。

　　献祭对象是传说中主宰整个地中海的王。

　　作为夹杂在沙漠和海洋之间的城市，这里贫瘠、混乱，混乱到连海盗都不屑于掠夺的地段，文明的风仿佛吹不进，至今仍旧流淌着许多古老的传说。

　　譬如地中海的王，需要少女的鲜血才能平息他的怒火，换得神的怜悯，让这片贫瘠的土地不受干旱和疾病的困扰。

　　这次被选来献祭的，是个可怜的孤女。

　　十年前被海盗丢在酒馆中抵了债，瘦弱娇小，还是个白人，来历不明，或许是某个贵族家的小姐。可这是蛮荒之地，酒精、贸易、海盗，谁会同情心泛滥到去关心一个孤女。
　　酒馆老板养了她十年，就为了今日——
　　代替他的女儿，献祭给海王。

　　传闻海王只要少女的鲜血，也有说要娶少女做新娘，因此，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才得以在不被侵犯的状态下，顺利地活到被献祭的这天。

　　贫民区的人站的位置最靠前，这里生活着许多摩尔人和阿拉伯人的后代，也有不少黑白混血的人。空气中飘散着牲口和浓烈的香料味，合着腥咸的海风，诡秘而奇特。

　　他们看着木船上纤瘦的少女，毫无例外地露出遗憾的神色。

　　——这么漂亮的女孩，又无父母家长。倘若不是要献祭给海王，她会沦落到贫民区中最低档的酒馆，只要几枚铜子就能睡她一晚。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臭虫样的男人想。

　　真可惜，多漂亮的脸蛋。

　　2.

　　格洛莉娅穿着白色裙子，长长的裙摆遮住她的双足，这是她自从被海盗掳走之后，唯一一件属于她自己的新衣服。

　　还是婚纱。

　　她坐在单薄的、棕榈木做成的船上。船身周遭被凿了小孔，咸腥味儿的海水不停歇地往船中央灌溉。手中捧着被太阳晒到干蔫儿的花朵。从早到晚都没有进食，随着海波的摇荡，她想吐。

　　已经在渐渐远离岸边，格洛莉娅看不清岸边上的人，波浪摇摇晃晃、游游荡荡地带着她逐渐飘远，水已经浸湿了她洁白的裙摆，凉凉的。太阳毒辣，格洛莉娅悄悄地从裙摆下面，珍惜地拿出油纸包住的东西——

　　简陋的饼干，面粉中滴了几滴蜂蜜，烤的香喷喷，表皮都酥松了，刷了层脸颊的橄榄油。

　　这还是酒店老板的儿子偷偷递给她的，嘱托她偷偷吃掉，他会撑船过来救她。
　　不枉她先前替他做了许多家务。

　　可惜计划并没有成功，岸上的人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下海，以免干扰海王享用祭品。

　　格洛莉娅想先填饱肚子，再思考是跳下去拼命往岸上游，还是寄希望于会遇到好心的过路船只搭救。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凉透了的点心。

　　开心！
　　还没有湿！虽然凉了，但用力闻，还是会有好闻的香气！

　　格洛莉娅开心极了，她兴冲冲地捏着点心，放在口中——

　　一口还没咬下，忽而腾空卷起一波巨浪，冰冷的海水迎面而来，格洛莉娅一句话也没说出，和她手里可怜的、被海水浸透的点心一块，连同脆弱木船，一同翻倒在了水中。

　　格洛莉娅会游泳，她试图将被湿漉漉的点心塞到口中，再借助这点心恢复力气往上游，但像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纠缠住她的双腿，将她用力往深海处拉。格洛莉娅挣扎不开，她睁着眼睛，在海水浸透她绿色的眼瞳之前，她看到了一张苍白英俊的男人面庞。

　　去他妈的。

　　格洛莉娅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巨大的海水和窒息感涌来，她闭上眼睛，松开手。

　　一分钟后。
　　只留下浅浅牙印的点心咕噜一下飘到海面上，随着海波飘飘荡荡，忽而被什么东西卷住，飞快地拖下海面。

　　3.

　　格洛莉娅在白色的餐桌上醒来。
　　赤裸裸着。

　　身体周围只有莹莹的、干净光泽的珍珠，满是温柔的海水，头发在水中悠悠飘荡。

　　在发现自己没有死以及在海中也能正常呼吸的格洛莉娅，也看到令她惊愕不已的东西。

　　她“临死前”看到的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长袍，手中拿着刀叉，遗憾地看着她，发出优雅的喟叹：“可惜，醒了。”

　　格洛莉娅花了三秒，反应过来，对方打算吃掉她。
　　是拿刀叉切切插插吃掉的那个吃。

　　她说：“我是属于海王的新娘。”

　　男人放下刀叉，身体稍稍往后，暗红色眼睛注视着她，语调平静：“我就是海王。”

　　格洛莉娅慢慢地坐起来。
　　一粒小珍珠从她胸前滑落，滴滴溜溜地落下来。

　　格洛莉娅问：“你就这么对待你自己的新娘吗？”

　　“吃掉，”男人平静问，“有什么问题？”

　　“不对不对，”格洛莉娅摇头，她从台子上跳下来——确切来说，是游，她主动坐在男人腿上，仰脸，翘着他如雕塑般毫无瑕疵的脸庞，“新娘不是这么用的，也不是这个吃法。”

　　忍着对异种生物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渴望，格洛莉娅主动拉住他的手：“神明大人，请允许我教您怎么吃掉新娘。”

　　4.

　　格洛莉娅坐在他的腿上，也是在这个时候，格洛莉娅猛然发现，他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腿”。

　　她低头，看到了黑色的、滑而坚硬的鳞片，与人类不同，他黑色的衣袍下，是无比瑰丽、绚烂的暗黑色鱼尾。
　　在深海中，鱼鳞上闪着幽冷、优雅的光芒。

　　格洛莉娅怀疑自己的眼睛，她伸手去摸，惊愕地发现，男人坚硬的腹肌下，与下身的鱼尾完美相连。苍白的手在上面胡乱摸了几下，格洛莉娅冷汗几乎要落下来。

　　没有雄性应该有的东西。

　　那这个人——

　　男人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暗红色的眼眸深不透光，没有丝毫的光芒：“怎么了？”
　　他并不意外格洛莉娅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没有，”格洛莉娅摇头，她缩回手，仍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解过来，“您……您的身体……”

　　“嗯？”他怀抱着格洛莉娅，优雅地拿起刀叉，闪着银光的刀子贴着她的脸颊慢慢往下滑，最终停留在她脖颈处，“怎么？”

　　格洛莉娅吸了一口气，不小心吞进一只指甲大小的鱼，她连忙吐出来。

　　闪着银光的刀子贴着她的皮肤，她不敢说话，害怕下一秒这个人就像杀鱼一样微笑着把她宰掉。
　　她确信对方会这么做。

　　“怎么吃？”他温和地问，“先从哪里开始？”

　　格洛莉娅伸手，用手背抵着刀子，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往外推：“神明大人，这样您只能吃一次新娘，吃完就没有了……”

　　确保刀子离她有足够的安全距离之后，格洛丽娅才松口气。
　　男人没有触碰她，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格洛莉娅不敢叫出声音，小脚趾绷直。

　　“好软，”他问，“你抹了什么？怎么这么甜？”

　　格洛莉娅心一横，她就势抱住这个疑似没有的男人，试图用花言巧语欺骗神明：“您不吃我，我就给您尝更甜、更舒服的东西。”

　　她放软声音，用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语调。哪怕怕的发抖，也要抱紧他：“神明大人，您一个人在海底，不觉着孤单吗？”
　　“有我陪着你，”格洛莉娅试探着说，“不好吗？”

　　男人没有说话。
　　格洛莉娅咬了咬唇：“您吃掉我的话，就不会再有了。”

　　她欲哭无泪。
　　没有的神明大人，只怕美人计也不管用。
　　只能顺着他的心意。

　　喂他这个动作，需要格洛莉娅半站起来，从昨日夜里到今日都不曾进食的她，终于支撑不住，两腿颤颤欲落，眼前一黑，重重跌坐。

　　落在他光洁鱼尾上的时候，格洛莉娅敏锐地感觉到光滑的鳞片中被顶开。

　　她僵住。
　　低头。

　　格洛丽娅震惊到傻眼。

　　男人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按按，以与其完全不同的温和的语气说：“空的。”

　　“多久没吃东西了？”他怜悯地看着格洛莉娅，捏着她的脖颈，往下，“我可怜的新娘，先喂给你一些。”

　　5.

　　格洛莉娅想到那把银光闪闪的刀子。
　　她咽下，以为这样就能结束。
　　但海王大人松开格洛莉娅，仍旧保持着坐着的姿态，微微低头：“现在开始教我吧。”

　　格洛莉娅毫不怀疑，如果她拒绝的话，下一秒就会被他撕碎了吃掉。

　　男人的鱼尾比格洛莉娅起初想象的还要大，单单是下身的鱼尾，就几乎要和她人差不多。只会在神话中听说过的人鱼，拥有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引诱船员下水，再吃掉他们。
　　可没有人说过，海王会是人鱼。

　　海王说：“我可爱的新娘，该你了。”
　　“来吧，教我。”

　　6.

　　格洛丽娅隐约怀疑，对方在捉弄自己。

　　海王温和地看着她，随手一挥，用海藻帮她扎起头发。
　　以他的角度，能够欣赏毫无遮拦的她。
　　以及此刻红透的耳垂的脖颈。

　　“这么慢？”海王问，“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他声音平平淡淡，格洛莉娅猛然睁开眼睛，她害怕身下的人再去拿刀：“不，还有，还有。”

　　格洛莉娅每次想休息，都能对上海王不泛光的暗红眼眸，吓得她不得不继续努力。

　　缺氧的感觉让她短暂性眼黑，而在她看不清东西的时候，身下人忽而低笑一声，将她翻过，漂亮的鱼尾化作结实修长的人腿，格洛莉娅被按在冰冷的石头上，来不及思考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听到海王不再伪装、低沉的声音：“乖孩子，没有人告诉你，不能欺骗神明吗？”

　　“现在我来亲身教你，”海王用力在她耳侧低声开口，“海王的新娘，今后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7.

　　深黑色海底不见光芒。
　　海王细细地抚摸她的肩胛骨，叹息：“怎么这么瘦？”

　　那语气，倒像是嫌太瘦不够吃。

　　格洛莉娅哆哆嗦嗦开口：“我不好吃，太瘦了，还塞牙。”

　　“嗯？”海王低低地应了一声，将她的发拨开，捏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咬了一下。

　　格洛莉娅快哭了：“真要吃的话，可以给你一个手指，不能再多了。”
　　她的手一直在抖，害怕真的啊呜一口给她咬断吃掉，又怕不给他吃的话，自己整个人都要没命。

　　“一个手指？”海王捏着她打颤的手，“真要给我吃？”

　　完了。
　　果然，天底下的雄性动物都一个样，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翻脸不认人。

　　格洛莉娅被他抱着，翻了个面，如今面对着他，她哆哆嗦嗦地流着眼泪，看见男人伸手，将她耳侧的发撩起来，掖在耳后。

　　“哭什么？舍不得？”法斯宾德说，“一个手指也舍不得给我？”

　　格洛莉娅还在想自己能不能保住手指，正难过着，法斯宾德亲吻她的脸。

　　“只要让我高兴，就不吃你，”他说，“别哭了，小东西。”

　　格洛莉娅摸不准眼前人的想法，但她顺势搂住他，抽抽噎噎地撒娇。
　　她的话终于有了作用，男人无奈地笑了下，将她抱起来。

　　8.

　　格洛丽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格洛莉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中。
　　身上盖着的，是一种柔软的、温暖的东西。
　　不是棉被，像是用海草编织出来的毯子四个角坠着有温度的珍珠，也是这些珍珠提供了绵绵热量。

　　格洛莉娅坐起来。

　　啊，谢谢上帝，她还活着。
　　手指也在。

　　但这种快活的心情，在看到从门外走来的海王时，顿时像落在地上的玻璃珠子、啪嗒一下子摔碎了。

　　“您是人鱼吗？”格洛莉娅盯着他的腿，试探着问，“怎么现在是——”

　　“神没有固定的姿态，”他垂眸看格洛莉娅，“想吃什么？”

　　格洛莉娅吃了两条鱼，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点心——加了最上等的蜂蜜，酥皮里满满当当的葡萄干和蔓越莓干，掺了奶，香软到格洛莉娅几乎哭出声音。

　　海王话不多，格洛莉娅也不敢打扰他，她吃饱之后，没有事情可做，也不敢出去。小腹坠痛感仍旧在，她又游回那个巨大的贝壳，悄悄地钻入海草编织的毯子下，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要是对方不吃自己的话，在这里这样生活，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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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海王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