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的黑白羽翼2&3》雅*

9、CHAPTER 8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拉风的黑色重型机车飞驰而过，驶进市内著名的“少年禁区”。黑得发亮的机车，以及机车上一袭深色的人——黑色紧身体恤和深蓝牛仔裤，浑然得象一阵猎猎的黑风，席卷过灰尘满布的街道。
　　目标是不远处灯光闪耀、人声鼎沸，一家名为皇冠的游戏厅。
　　机车刹住时那漂亮的摆尾让人联想起猎豹捕获猎物时沙尘扬起的情景，无比的利落帅气。
　　“莲华哥！”两个蹲在路边抽烟的初中生连忙站起来。
　　莲华取下安全帽，翻身下车，一下一下地摘着手套，“咦？你们怎么在外面蹲着？”
　　“因为今天出了点小事故。”两个少年郁闷地跟在他后面。
　　“小事故？”
　　“来了个二世祖，正在上面打霸王游戏呢。有钱人真是看着讨厌！”
　　瞥了一眼泊在十米开外的那辆豪华大奔，莲华仰头望了望热闹的窗户，勾勾嘴角，“是吗？”

　　进到游戏厅里，一眼就看见那个颐指气使的二世祖，正和他的不知是管家还是随从霸占着一台拳皇的机子，后面站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游戏厅里其他的年轻人都只能站在后面，敢怒不敢言。
　　“哎呀，你在干什么？！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死的！！”
　　“叫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了啦！！”
　　“哎呀，你是猪还是什么呀？！笨死了！！”
　　莲华挑眉，哦？这个二世祖的声音还真不是一般的娘娘腔。
　　“仗着自己有钱就作威作福的，打得又臭！真是糟蹋了拳皇！”
　　“那么有钱来这种游戏厅干吗？自己去夜总会、□□什么的嘛！”
　　身边的几个少年嘟着嘴抱怨起来。
　　“要我去搞定吗？”莲华笑着问身后郁闷的众人。
　　年轻人个个两眼放光，“拜托了！不过……他那两个保镖很可怕啊！”
　　“没关系，有钱能使磨推鬼，”莲华摊开手，“拿币来，每人三枚。”
　　“哇？为什么这次要三枚啊？以前不都一枚的吗？”几个少年嘟哝起来。
　　“你没看见那两个保镖吗？我可是豁出命去的耶！少废话！都拿来！”
　　于是乎，莲华顺利赚进一大把游戏币。象他这样的游戏高手，这些够他消费上三个月了。
　　二世祖的跟班很快又死在主子的猛踢猛踹之下，那个少爷自然信心倍增。
　　“继续，继续，投币！！”他注视屏幕里的胜利画面，兴奋地指使那个倒霉的跟班。
　　跟班的手正要触到投币口，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他惶恐地抬头，接收到莲华一个酸碱适度的微笑。
　　两个保镖如临大敌，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立在这不要命来搅局的小子身后。
　　“小……少爷。”跟班懦懦地提醒身边一脸激动的主子。
　　“怎么还不……”小少爷终于转过头来，正要发脾气，在看见莲华时脸色却突然青一阵白一阵的，本来细皮嫩肉的脸蛋刹时扭曲得异常难看。
　　莲华也小小的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恢复得泰然自若，“不介意我跟你切磋一下吧？小少爷？”
　　保镖和跟班一齐挡在前面。
　　“没关系，我和他打！”“小少爷”举手止住随从们。可这语调，为何听上去总有那么一股愤恨味？众人皆纳闷。
　　莲华倒是毫不避讳地坐下来。“要不要来打个赌？”他笑着问。
　　“赌什么？”“小少爷”似乎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玩三场。”莲华比了比屏幕，“如果在这三场里你可以让我受伤，就算你赢……”
　　听到这里，小少爷已经急性子地接口，“如果我赢了……”
　　“那我就任你处置。”莲华暧昧地瞥了她一眼，“不过，要是你不能伤到我一分一毫，那你就要带着你的跟班……”他抬手指向进门处那台哔哔啵啵的夹娃娃机，“到那边去。”
　　小少爷忿忿地看着他，“好！我答应！”这家伙也太瞧不起人了，好歹在这里耗费了一个下午，就算赢不了他，伤到他怎么都是不成问题的！
　　“OK。开始吧。”莲华漫不经心点了个头。
　　“小少爷”尽量目不斜视，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对手——目光随着莲华修长的手指移至他的脖颈间，看见他用手扯了扯领口，从下颌到脖颈的线条无懈可击，微微抬高的下巴有一种属于他的独特的傲慢，鲜明的唇线在滑到嘴角时调皮地往上跳，将他的表情永远定格在狡猾与暧昧之间。
　　莲华就坐在旁边这么近的位置，手臂搁在机台上，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碰触到……
　　“你看我干吗？看屏幕啦！”莲华微微侧目。
　　一股燥热的血气涌上来，刚才还专横跋扈的少爷此刻脸上居然是红霞一片。
　　第一场，莲华在半分钟内将对手K.O.+PERFECT。
　　第二场，同上。
　　第三场。可怜的小少爷本来就技不如人，再加上心绪不定，最后结果也仍然是：
　　“K.O.！PERFECT！”围观的众人激动地跟着游戏结束的声音喊起来。
　　“小少爷”红着一张脸，听到莲华在身边不屑地啜了声，“差劲。”
　　“小少爷”愤恨地瞪着莲华，莲华朝他抬抬下巴，“好了，请去夹娃娃吧。”
　　“小少爷”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恨恨地望着站起身来的莲华：“我本来没这么差的！可是你故意迷惑我！！”
　　这句话真是一鸣惊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憋笑到内伤的样子。莲华尴尬地转头，“说什么呢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我迷惑你？”
　　“是！！你迷惑我！！你这个“狐狸精”！！”
　　狐狸精一词一出，立即有人扑呲笑出声。
　　莲华火大地瞪着小少爷，身子威胁地靠近，压低声音，“你给我再说一遍！”
　　那张带着恐吓意味的俊脸一靠近，“小少爷”的脸就一阵滚烫，他自知再次被这个叫莲华的男生狠狠迷惑了一把，又是恼又是羞。
　　见他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莲华生气的神态瞬间被坏坏的笑取代，“这个……”他骨感火热的手轻佻地拍了拍那张刷红的脸，“……就是迷惑么？你是不是还想领教？”
　　“你……”“小少爷”一点一点地往后挪，脸上是小女生才有的那种紧张和期待混合的表情。
　　莲华也一点一点地欺身过来，折磨着“小少爷”和各位看官的耐性，“你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把对方娇小的身体逼得紧贴在游戏机上，他低眉敛目，调整好一个很致命的笑，“该不会其实是……很享受这么被我诱惑吧？”
　　气氛诡异到极点，明明是两个男人这么贴在一起，却硬有那么一股叫人遐想联翩、血脉膨胀的味道。游戏厅的南角一时春情荡漾，所有人，包括两个保镖和随从，都被震在原地，不能移动半步。
　　“呜……呜哇——”这个不争气的小少爷终于再也忍不住，使出少女的终极武器，嚎啕大哭起来。那尖锐得如同指甲刮玻璃的声音脯一出场，所有人都一个劲儿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这么女人中的女人，怎么会看走眼了的？
　　莲华赶紧从她身上闪开，一副生怕染上瘟疫的样子。看他这么避尤不及，居然还站在一边厌恶地堵上耳朵，女孩的哭声越发大了。莲华无奈地白她一眼，“芮小姐，我不是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吗？要哭就滚到外面去，你哭死也没人管你。”
　　“莲……莲华！！你这个混蛋！！我饶…饶不了你！”她断断续续地哭诉。
　　“你瘪着个嘴，鬼才听得清。”摆了下手，他预备逃离她的噪音攻势。
　　“不许走——”她一声狮吼，所有人都被吓得就地筛了一下，只有莲华一点也没含糊，待她的两个保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不仅保镖，就连那个衰到家的跟班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三个人象无头苍蝇一样倏地冲下楼，跑进人满为患的街道。
　　莲华见三人一鼓作气地跑了N远，才从三楼楼梯拐角翻身下来。
　　芮小姐从里面赶出来，一头撞在莲华身上，跌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莲华正两手扶着门框，堵在门口恭候她的大架。
　　“你……”她摸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三个人，这回该追到太平洋去了吧？”他向外面瞄了一眼，勾下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我会告诉芮荟姐姐的！！”她已经下意识地闭紧双腿，抱着自己的身子。
　　这样的反应倒叫莲华哭笑不得，“小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流氓了？我是流氓你还来找我？不过放心好了，这里没人对你的身材感兴趣。”
　　这话明显刺痛了她尚不成熟的女人心，她咬着嘴唇，眼睛里含着泪水。
　　后面的观众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积压已久的情绪象漏气的瓦斯一样喷泻而出。纷纷嚷着要教训一下这个有恃无恐，专横霸道的富家千金。
　　她包不住眼泪，脸上很快就是水汪汪的一片。
　　莲华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更是哭得淅沥哗啦，两只大眼睛就象水泵一样不停地运作。
　　莲华有些无奈，“干吗我一靠近你就要哭啊？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当然有！上次……你羞辱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玩女办男装，况且是你自己先在咖啡店撒野。”
　　“好男不跟女斗……”
　　晕死！“我不是好男好不好？”
　　“芮荟姐姐会教训你的！”
　　莲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要老拿你姐姐来压我，你要知道我不是怕她，我那是给她面子，懂吗？”
　　“你就是怕她！！就是！！”抓到话茬，她又一下子横起来。
　　“好，好，我怕她，怕得要死！行了吧？”他瞥了她一眼，站起来对游戏厅的众人发话，“这个女孩是我朋友的妹妹，脑袋可能有些锈逗，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了。”
　　“谁脑袋锈逗了？！”
　　莲华恶狠狠地凶她：“你是不是想被□□？！”
　　很凑效，千金小姐立刻噤了声。
　　莲华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把她硬拖了出去。
　　见莲华一个劲儿往前走，都懒得回头看她一眼，芮小姐突然觉得很不甘心，故意使劲拖住脚步。
　　察觉她有意磨蹭，莲华冷笑着朝后瞥了一眼，突然用力一拽，娇弱的小姐向前一踉跄，险些栽倒！
　　“你赶着去投胎啊！不能走慢点么？！”
　　完全不睬她。
　　从游戏厅到搭出租车的地方，距离很短，眼睛两旁是炫耀的灯光，耳边是喧闹的声音，但她的感官都接收不到，眼里只有莲华近在咫尺的高大背影，如同她梦里一样挺拔而有安全感，还有他紧握着她手臂那种真实的触感。真的不可思议，她气恼他的粗鲁傲慢和视而不见，但是心却没来由地跳得飞快。幸好是在夜晚，要不人人都看得见她面颊通红的窘相。
　　两人来到车站，莲华很不温柔地放开她的手，“有钱搭车吗？”
　　她摇头，“我出门身上从不带钱，钱都在阿祥身上。”
　　真是个典型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莲华心中寒了一个，很不情愿地掏出钱塞在她手里。
　　她睁大眼，“这么点钱怎么够搭计程车啊？”
　　“你还想我拿钱给你搭计程车啊？自己搭公车回去！”
　　公车？她抬头看川流不息的马路，难道就是那些塞人象塞棉花一样的大家伙？
　　“我才不要坐那个！！打死我也不要！！”
　　“没人会浪费力气打一只米虫，坐不坐随便你。”鄙夷地瞧了她一眼，他两手搭在裤兜上，转身打道回府。
　　“你不可以就这么走了！”她连忙拉住莲华的胳膊，“你不是有机车吗？我要你送我回去！”
　　“放手！”莲华有点冒火，“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不是你那些跟班！没有义务来伺候你！让我用机车送你回去，想都别想！”开玩笑，他怎么可以容忍这个蛮不讲理的寄生虫玷污他心爱的车子。
　　第一次被人这么呵斥，她的泪腺又开始作用，“你……竟然这么吼我？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吼我！”
　　“他们是你的跟屁虫，我可不是。”他稍微收敛了下脾气，“大不了我在这里陪你等到车来。”
　　大小姐正准备说什么，忽闻街对面有个女孩喊着莲华的名字。
　　朝车站的对面望去，一个短发，身材姣好的女子正朝这边兴奋地挥手。
　　这么耳熟的声音？莲华隔着人行道的栏杆望过去，终于看清那女孩的长相，他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一个开心至极的笑，“……苏兰学姐！”
　　那轻喃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竟让身边的大小姐嫉妒起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孩来。那个女孩是谁？竟然可以让玩世不恭的莲华笑得那么灿烂而稚气。
　　“学姐——”他大声回应，汽车呼啸而过，也掩盖不了他兴奋的喊声。
　　短发的女孩挥舞着胳臂，做出费解的手势。
　　莲华一阵笑，高高比了个OK。
　　短发女孩点了个头，竟然一跃翻过人行栏，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惊吓的目光中朝莲华这边跑来！
　　“那……她疯了么？好危险！！”大小姐吓得掩上嘴。
　　“吓到了吧。”莲华白了她一眼，“她跟你们可不一样。”言语中流露出的骄傲，让身边的大小姐一阵难过。
　　“安全到岗啦！”
　　苏兰刚一脚踏上人行道，立刻被莲华抱了个满怀。
　　“怎么搞的？你瘦了呀！”他毫不避讳地捏着她的腰。
　　“有吗？”
　　终于可以一睹这个苏兰学姐的庐山真面目——虽然是短发，却有一张相当洋气漂亮的脸，好象长大的芭比娃娃，身上有一份别人学不来的成熟与娇媚。
　　她这个大小姐，根本插不进两人的对话，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咦？莲华，她是你的朋友吗？”苏兰示意后面一脸凶相的女孩。
　　“不用管她……”
　　莲华话还没说完，大小姐的粉拳立即死命捶在他背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莲华火大地转身。
　　“你不是说要陪我等车的吗？！车呢？车呢？！”
　　莲华愣住，往汽车驶去的方向看，刚好有一辆306路开走。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留意车了。
　　“你干的好事！！你还我的车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骂了再说。
　　莲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不如搭计程车回去吧，”苏兰建议，看这女孩儿这么娇小柔弱，“那样比较安全。”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想搭计程车？”莲华斜睨了身旁的大小姐一眼。
　　“我付钱吧。”苏兰说着，从包里拿钱出来，却被莲华制止。
　　“干什么要给这种米虫付钱啊？”
　　“反正我也工作了，让我发扬一下成人的风度嘛！”
　　这个学姐，这么年轻，居然已经工作了？大小姐呆呆地接过钱，疑惑地打量苏兰。
　　“喂，说谢谢啊！”莲华抓住她的手命令到。
　　“为什么你要我说谢谢我就要说？该说谢谢的人是你！！因为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莲华无语，真的很想抽这小丫头一巴掌。
　　“好了，车子来了，快上车吧！”苏兰替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大小姐不情不愿地坐进去。
　　“送这丫头去芮公馆。”莲华跟司机交代了一声，又回头认真地看她一眼，“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找我，那里不适合你。”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不可以说很粗暴，但却让她不舒服。
　　汽车很快启动，四周的景物加速度地往后退，她忽然慌张地朝后面看，莲华正和他的学姐攀谈，根本就没有瞧她。
　　“死莲华！你这个混蛋！”她咬住嘴唇，小声地咒骂，心里酸酸的。
　　突然想起芮荟姐姐问她的话，“你是不是喜欢莲华？”
　　那时她红着脸，大声反驳，“我才不喜欢那个欺负人的家伙！我只是想找他报复！！”
　　那个谎撒得还真大啊，她明明就是喜欢他，知道他恶劣，知道他坏，可是还是忍不住喜欢。没有为什么，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无法自拔地恋爱了……

　　“谢谢。”苏兰接过莲华递来的一听啤酒。
　　莲华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堤岸上眺望河对岸的灯火。
　　迎面吹来的风，掀起苏兰的头发，在耳边猎猎作响，一如她身边的莲华——霸道而调皮。
　　她侧目看他，小心翼翼地打量那许久未见的容颜，她迷恋这样微微仰起头看他的感觉。莲华也看她，眼角一时涌起烂漫的笑意，然后转过去，拉开啤酒罐，一鼓作气地仰头痛饮。
　　她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那让女孩子疯狂着迷的轮廓，看啤酒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看他的指节，看他的锁骨，好象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莲华终于察觉她的古怪，伸手揉乱苏兰的头发，“怎么了，学姐？干吗这么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因为你好看啊！”苏兰稍微恢复了正常，呵呵地笑着，望向夜色尽头，“莲华……为什么还要叫我学姐呢？我已经毕业好久了。”
　　“那有什么关系？在我心中你就是永远的苏兰学姐。”
　　她沉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学姐？”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那么，你喜欢这么叫我？”
　　“是，我喜欢这么叫你，苏兰学姐，只属于我的苏兰学姐……”他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念着只属于他的咒语，月光下，他的面容、声音，弥漫着一种错乱的温柔，“即使我们以后都七老八十了，我还是会这么叫你。”
　　是吗？我该为此高兴吗？苏兰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神伤，“你喜欢，就好。”
　　莲华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啜酒，“你怎么现在回来？不要工作吗？”
　　“公司放假，我就赶来看你了。我好象，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的头发长长了，个子好象也长高了……”
　　“拜托！才六个月，干吗说得好象隔了十几年。”
　　“是吗？”苏兰尴尬地笑，“可我觉得好象隔了很久耶！”
　　在莲华抬起的右手手臂上，苏兰看见那道模糊的伤痕，只有她才看得见的伤痕。伤口愈合已经好久，可是每当她注视他的手臂，还是可以一眼就看到那道狭长的痕迹，它仿佛永远在她面前闪闪发光——那是在莲华身上，专属于她的东西，是为她留下的印记……
　　那时的他们，懵懂单纯，血气方刚，有那么多豪气的梦想，也有无论如何都要固守的尊严，不甘心被人看不起，不甘心这样的生活，他们什么都敢去尝试，什么都敢得罪，却只懂得用拳头捍卫自己的东西。高挑帅气，跳着热辣的劲舞，唱着激昂的摇滚，一个人可以和十几个人干架，这样的莲华，在她的眼里，象个传说般不可思议。
　　那个飘雪的夜晚，她又惹上了麻烦，还是十几个人，她以为莲华依旧会象玩家家一样轻松搞定，可赤手空拳的定律里忽然闯进明晃晃的刀影，他闪到她面前，替她挡下致命的一刀。血溅到她眼角，她才意识到——她的莲华受伤了。
　　“快跑！！”他连哼也没哼一声，拉住她的手就往巷子的一头飞奔。
　　他们一直一直这样跑着，莲华的喘息声一次比一次大地传进她的耳朵，她仰头——美丽得近乎残酷的飘雪夜空……
　　那个夜晚，他们一直一直这样跑着，仿佛即将跑进世界的尽头……那个能让她为他安静地疗伤的地方……
　　“学姐？”莲华把手伸到苏兰面前晃了一下。
　　苏兰回过神来，“莲华，让我看看你的右手好吗？”她小心地抚摩他的臂膀，手指眷恋地一遍遍划过那个位置。
　　莲华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伤口已经全好了，你的学弟现在强壮得象超人。”
　　苏兰看着不知情的莲华，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罪恶感。
　　“我骗了你……”她的声音出奇的小，“公司没有放假，我是偷跑回来的。”她吸了口气，平静地说。
　　“为什么？”莲华怔怔地看了她良久，语气认真而冷彻。
　　苏兰埋着头不愿看他，“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我讨厌那个地方。”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莲华的声音因为生气粗嘎起来，苏兰没有看他，但却可以想象他脸上隐忍的愤怒，还有那对寒气逼人的眼睛。
　　“不是的。”她无力地摇头。莲华，你到底明不明白，在她的那个世界，拳头根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是一个比起学校，比起少年禁区来复杂太多的世界。她没法和那些人交流，没法对他们鄙夷的眼神装做看不见，“援助交际”、“小太妹”这样的字眼总在刺激她的听觉，挑起那些她拼命打算忘记的过去。她悲哀地发觉自己永远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一切都和她想象中大不相同，与这些是是非非的日子比起来，从前在这里的日子单纯美好得简直象一个童话。
　　所以她逃了出来，因为这些，但更是因为身边的帅气男生。每个夜晚让她思念到展转翻覆，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那双时而象狐狸时而又象狼的眼睛……
　　是因为想要见你，是因为想要见你啊！
　　莲华盯着她，半晌，“……那么是为什么？”
　　苏兰突然抬起头来，神色惊惶地看着他，“我可不可以不去那种地方？！我可不可以留在你身边？！过回原来的日子？！”
　　“你在……说些什么？”莲华大惑不解地盯着她，她从他的眼神中读出隐约的责备。
　　他扭过头，眉头锁得死死的。
　　沉寂许久。
　　苏兰听到他喀拉一声捏皱啤酒罐的声音，恨恨的，也狠狠的，“原来的日子？你那么想过回原来的邋遢日子？”
　　她无力回驳。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丧气话？！”他忽然转身抓住苏兰的双肩，强迫她对上他苛责的眼睛，“不是说好的，等离开这里，就要去过更好的生活的吗？！你已经成功了啊，究竟为什么……”
　　莲华的眼神那样的热切，那样的认真，她不晓得要怎样才能让他懂。
　　“你是我的骄傲啊，学姐，你到底明不明白？”
　　“对不起，莲华，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失望的……”可是这个骄傲真的好沉重，原来她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坚强的女孩，“可我真的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可还是没有办法！”她攀在他的胸膛前，愧疚、狼狈到抬不起头来，“你骂我吧，骂我窝囊，骂我没出息，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听到她的呜咽，茫然不知所措。他的苏兰学姐，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在他印象中她永远是那么英姿飒爽，永远是那么乐观坚强，她是他的骄傲。可是他险些忘了，原来她也不过是个女孩，一个脆弱的，需要他保护和安慰的普通女孩。
　　他怎么可以对她如此苛刻？他怎么可以？在心中咒骂着自己的迟钝和无知，莲华怜惜地将苏兰抱进怀里。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是个欠揍的笨蛋。”
　　苏兰缓慢地摇头。
　　“……其实我平时都是很聪明的，偶尔才这么蠢一回，学姐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莲华的语气轻轻柔柔，仿佛哥哥在哄着哭闹的妹妹入睡，“没有学姐在，我的家乱得就象狗窝。沙发上有好几件衣服很久没洗了。自从你走了以后，那家干洗店都不再给我打八折了哎……”
　　苏兰不由哭着发笑。
　　“……所以留在我身边吧，”他轻轻拥紧她，“留到你不想留的那天，我来保护你。”
　　苏兰将头埋进莲华的脖颈间，贪婪地感受着他火热的体温，有力的心跳，渐渐地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