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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4 ...

  •   喧闹拥挤的夜市。
      猎两手抄在裤兜里,心不在焉地走在蒋泰山和尖叫女生的后面。已经将近八个小时了,他满脑子还是沈流光陆然美莲华……他笃定他们三个是串通一气来针对他的!因为他们知道他总是最容易受到挑衅的那一个。
      越是这么想着,他的脸色就越发阴郁,但看在外人眼里却是酷劲十足,再加上高中生罕见的一米八的身高和异常英俊的脸孔,即使是在夜里,出挑的猎也总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机械地迈着步子。迎面而来的人突然撞上他的肩!这猛力的一撞被他偏激的防御机制迅速定义成刻意挑衅,于是憋在心中的不快象是找到一个发泄口,火山爆发似地涌上他的脑门!
      攥紧了拳头,他火大地转身——
      “哦,对不起。”
      撞到他的人迟钝地回头,轻描淡写地道了个歉,转身和朋友们走开。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他即将送出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他是不是非常滑稽?其实根本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根本没有人把他的愤怒当作一回事!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陆然猎!你这个疯样子难道还是第一次?!
      莲华的话,象一把大锤凿在他胸口。的确,不是第一次……

      修车间的外面。
      他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起的争执。反正当他停下拳头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遍体鳞伤。
      好久没这么过瘾了,简直爽快至极!
      他轻蔑地笑,松开抓着对方衣服的手,“记住了,我可没有仗着人多欺负你!是你自己没本事!”他从那个虚弱的身体上跨起来。哼,打架?他还从没有碰上过敌手。
      “……陆然猎,我还没死呢!!”已经几乎爬不起来,受伤的少年还是不依不饶。
      猎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进修理间。
      “别走!!陆然猎!!”受伤的少年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另三个不良少年挡住。
      “都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啊你?”
      “看你这个模样,跟个女人差不多!!打又打不赢,难道想找死?!”
      三个嬉笑着的男生不客气地出手推搡他,他不服气地冲过来,又被几拳打翻在地。
      猎听着五米开外的嚷嚷和拳打脚踢,慢悠悠地擦着机车。
      “陆然猎!!你是个废物!!除了打架你还会做什么?!”
      猎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他好象可以预知那家伙接下来的话。
      “没用的寄生虫!!除了打架斗殴吃闲饭你什么都不会!!要不是靠家里几个钱,你这废物早就饿死街头了!!”
      握着帕子的手蓦地收紧。
      “你不止是废物!!你还是个罪犯!!你们全家都是罪犯!!总有一天你会跟你爷爷一样变成杀人犯的!!哈哈!!我拭目以待啊——”
      就在这一刻,他的大脑完全瘫痪,理智退去,只剩下本能!条件反射地抄起手边的扳手——
      阳光下,高高地举起“凶器”,目标是那家伙的脑袋!
      一声闷响!!
      扳手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在对方脆弱的头壳上,而是砸向了沥青马路!
      猎因为惯性几乎跪倒在地,扳手吻上地面时,电击般的麻木感窜上手臂,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拼在右臂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你疯了吗?!这是在杀人!!”冲着他一阵大吼的是一个陌生的美少年,是他及时从地上拖开那个虚弱的伤者的。
      猎被他的大吼震醒,什么时候冲到外面来的?什么时候握着扳手的?这个男生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片茫然。
      四周突然安静。
      他抬头打量周遭的人,从他们惊赫的眼神中,最起码他可以猜到,自己刚才的模样有多么恐怖。
      那个时候的他十五岁,和那个叫莲华的家伙真正认识,也是在上了高中以后。
      为什么一想起这件事他就会全身虚汗直冒?

      “猎!!陪我去那边的鬼屋玩嘛!!”尖叫女生跑过来挽住猎的手臂,他恍然回过神来,“嘻嘻……猎,那些女生都在看你耶!!”女生抱紧猎的胳膊,一副幸福得要死的样子。
      蒋泰山叹了口气,“哎呀,小碧,你一个女孩子,精力怎么比我们还旺盛啊?!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了吧!这夜市怪没意思的。”
      “我不回去。”说话的是猎。
      “咦?”蒋泰山心头一个激灵,“小猎猎你打算在外面过夜?”听猎的口气他便嗅到不好的苗头,难道他还在为中午的事怄气?
      “我要玩通宵,你们要回去请自便。”猎冷冰冰地转身。
      “猎不回去我也不要回去!!”见猎转身,小碧连忙赶上搂住他的胳膊。
      “喂喂喂!!姑奶奶,大少爷!!”蒋泰山耸拉着一张苦瓜脸,“要是这地方好玩也罢了,根本就无聊透顶,需要玩一个通宵吗?!”拜托任性也有个限度好不好,哭!他大概是三个人中唯一有理智的一个了。
      猎瞥了一眼身边娇小的女生,“你不回去?不怕?”
      小碧冲着他甜蜜蜜地笑,“有猎在我什么都不怕!猎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就跟你去什么地方!”
      蒋泰山立即打了个寒战!真是……肉麻到他自叹不如。
      “……真可爱。”猎忽然轻柔地扳起小碧的下巴,英俊的脸上是难得的嘉许的笑,不仅是小碧,甚至连蒋泰山和路过的行人,都被这迷人的微笑电到!
      “好……好看……”王子的微笑已经让小碧分不清东西南北。
      可惜这美丽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接下来,猎的口气和脸色又狠狠一沉,“……不象那个女人,只知道唠叨和胳膊肘往外拐。蒋泰山!你是要陪我还是自己回去?!”
      “唉……”蒋泰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舍命陪君子。

      隐隐约约听到沉重的敲钟声,他象是从一个深沉的梦中睡醒,抬起头来,面前是冗长的过道,晃晃荡荡的,灰蒙蒙的,空间中充斥着陌生难闻的味道,他听到男人疲惫的说话声,听到一些大肆叫嚣,还听到虚弱的咳嗽。
      喀噔!狱警打开了面前的铁门,他麻木地走了进去。
      “爸爸,我们要去见谁?”
      甜美的童声唤回他涣散的注意力,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被他握在手中的小手,低下头,他看见那张无辜可爱的脸。
      “猎,我们要去见你的爷爷。”他尽量轻地说,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爷爷为什么在这里?妈妈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顾左右而言它,“爷爷……一直很想见你一面。”
      狱警把他们领进一间房,一张宽大的桌子横在中央,隔音玻璃,通话器,三张椅子,两边各有一扇门,他们从这边的门走进去,那个人……将要从那扇门走出来。
      对面的门没过多久就开了,看到那张熟悉而憔悴的面孔,他的心跳猛地加剧!
      “乔,好久不见了。”那个人微笑着,似乎很开心,转头看见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是我的孙子?”
      猎只是定定地看着朝他微笑的人。
      “他叫陆然猎。”陆乔把话筒递到猎耳边,“猎,快叫爷爷!”
      猎还是那么定定地看着两个人,良久,才叫了一声“爷爷”。
      “猎,乖!”被叫做爷爷的人脸上泛开苦涩的笑,“你出生到现在,爷爷也一直没有见过你,没有抱过你,你都长这么大了?呵呵,本来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是爷爷我用报纸折的大帆船……”想到要见自己的孙子,他兴奋得都忘了东西是不可能带来亲自交给他的。
      “爸爸,对不起,本来应该早点带猎来见你的,但是若梨她……”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爷爷”难过地笑着,五十多岁的人,却显得那么沧桑,“我……可以和猎多聊一会儿么?”
      陆乔默默地把话筒递给猎。自此他们的对话,他都只听得到猎这一边。他不晓得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知道猎除了小声地敷衍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应有的称谓,也没有一丝的感情。陆乔的心一怔!他想要立即夺回话筒,可是当看到玻璃后紧张得无言以对的父亲,他也完全呆住了。
      父亲勉强地解释了些什么,但是猎根本不相信,依然穷追不舍:
      “你是不是杀了人?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杀了人?!”
      父亲的眼睛惊恐地瞪大,黑色的瞳孔在突出的白色中央,变成一个骇人的黑点!
      “为什么要杀人?你是不是觉得杀人很好玩?你是不是生下来就很喜欢杀人?!”猎的声音陡然提高,象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或者他太低估了他儿子的智商,猎早已知道了答案,只不过想要亲自求证而已。
      父亲的嘴惊骇地大张,象一条缺氧的、濒临死亡的鱼。猎的控诉犹如一枚子弹,生生地射穿他的肺!他不断张合的嘴一遍遍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一双手开始不安地抖动。就在陆乔一把夺过猎手中的话筒的一刹那,他的容颜憔悴的父亲突然惊恐地站起身来,整个人趴在猎面前的玻璃上,大声叫嚷着,使劲捶打着玻璃,撑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扭曲狰狞的面孔猛然窜到小小的猎的面前!猎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身子害怕地瑟缩起来。他连忙一把抱过猎,把颤抖的儿子紧紧按在怀里,不许猎再去看那个疯狂可怕的人。
      最后向后瞥的时候,那个咆哮的男人正被狱警架走,憔悴的脸孔是一种他永生难忘的苍白。
      他死死搂着猎,紧闭着眼睛,渐渐地可以感受到猎的身子不再颤抖。
      四周忽然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他好象转眼间来到另一个空间。
      不对!他闻到血腥的味道!浓烈的血腥味!猛抬起头来——
      一间昏暗狭窄的屋子,头顶的白芷灯泡恐怖地摇摆。
      他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的父亲冷冷地站在他面前,厉鬼一般!
      “乔,把我的孙子还给我。猎是我的孙子,他继承了我的血脉。”
      形同枯槁的手突然伸过来,从他的怀里抢走了孩子!
      “猎——”
      他猛地惊醒,从沙发上坐起来!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家的味道。他重重地喘气,原来只是一场梦。
      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被他弄掉在地的毯子和一旁被吓到的然美。
      “抱歉,然美,”他疲惫地抹着一头冷汗,“把你吓到了。”
      “父亲做噩梦了?”然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人这一生总要做几次噩梦的。”陆乔苦笑着起身,“今天和同学玩得还愉快吧?”
      “恩。父亲累了的话,就上去休息吧,”然美走过来收拾起沙发上的毛毯,“在大厅里睡觉会着凉的。”因为空调开得太大。
      陆乔回头看了一眼然美手中的毯子,她一定是来给他披毯子的时候被吓坏的吧,他的脸上露出寂寞又欣慰的笑:
      “然美,你真的和你母亲很象。”
      然美愣住,好半天,才惶恐地觉得父亲现在指的应该是她的妈妈,她的亲妈妈。
      “不,我比妈妈差远了。”她难过地笑。妈妈已经不在了,现在父亲是她唯一最亲近的人,她只想着努力照顾好他,虽然她笨拙得连怎么照顾自己都不知道。
      “猎呢?”陆乔朝楼上望了一眼,“他还没回来?”
      “我今天遇见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应该是玩得很高兴吧。”然美佯装自然地说。
      陆乔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了,虽然猎彻夜不归不算稀奇,可是刚刚做了那么不祥的梦,他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然美,你对你这个弟弟……有什么看法?”
      忽然被父亲这么一问,迟钝的然美一时没反应过来。缓过神时,才察觉父亲的语气似乎很认真。
      “恩……”她裹了裹手里的毯子,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我觉得猎虽然表面上很粗暴,但其实……是很体贴的人。”
      “他?体贴?”陆乔诧异不已地盯着然美。
      “恩,”然美微笑着点头,“是那种嘴巴虽然恶毒但是心肠很好的男生。”
      “呵呵……”陆乔坐在沙发上,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这真是我听过的对他最好的赞美了。你呀!”
      “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然美很认真地回答。
      “好好,你毕竟是她的姐姐,所以才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陆乔轻声笑到,“怎么我是他老子都没看出他是这么可爱的男生?”
      “大概因为父亲和猎的脾气太相近的缘故吧。”
      陆乔愣住,他和猎,脾气相近?他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真的是因为血缘?
      “因为同极相斥。”然美补充说明。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他一样都很粗暴,嘴巴都很恶毒?”
      “不,这些都是表面现象,我说的,应该是指脾气都很火暴……”她忽然打住,因为陆乔的脸色并不好看。
      果然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呀!
      陆乔苦笑:“既然如此,然美,以后猎就要拜托你多看着了。你也知道,我和他两个总是和不来,他妈妈又太忙,根本没时间管他。总之,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们……”
      走到他的心里去……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他这个父亲是当得多么不称职。
      “我会努力让猎认同我的,”然美认真腼腆地笑着,“……但是,我觉得父亲和母亲的位置也是无可替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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