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煌灼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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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挠着头左顾右盼，然后迅速把手机递给赵荔：“我在想定什么外卖。你想吃什么？晚上就不出去了吧，开了一天的车挺累的。”
　　“不出了，宅人累了。还有晚饭，问我就是随便。算算钱最后AA就行。”赵荔没接手机，在自己床上躺下了，靠在床头开始看平板。

　　居逸极力不去看他的长腿，也是，普通男的哪会在意在家里穿什么？也说明赵荔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还是清醒一点吧。

　　居逸努力翻美食app，“那就点个面食？有不吃的吗，香菜什么的。”
　　“没有。”
　　“那就点了。”
　　“嗯。”

　　等待外卖的过程里又是互相的沉默，居逸问了赵荔之后打开电视机，随便播点节目，让房间里有点生气。
　　他偷眼看身边，赵荔倚在床头刷着平板，一屏一屏的往下拉，速度很快，很专心，不知道在看什么。

　　居逸不想打扰他，靠在床头打开手机看照片，下午在果园里他悄悄拍赵荔了，但因为怂，一共只拍了两张。
　　一张是拍到全身的远景，一张是侧拍的半身照，拍到了赵荔垂着视线吃果子的时候。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没什么表情，很专心的样子。

　　居逸想了一会儿，把那张远景发给赵荔。那时候赵荔站在一株两米高的小柑树旁边，揪住一个橙红色的大果子探头闻了闻，但没有摘下来。照片拍到了赵荔脸上有一点点很浅的笑容。

　　为了方便AA分账两人加了社交账号，出发前就说好了，各自花的钱都打在聊天框里。往前一拉只有“租车押金5000”“过路费80”“餐费100”“停车费20”这样的说话记录，居逸发的照片是唯一的一张照片。

　　发了照片又忐忑，刚好外卖送到了，居逸赶紧撒腿去拿，若无其事热热闹闹地招呼赵荔：“吃饭了吃饭了，饿死我了！”

　　赵荔在平板上点开居逸发来的照片，呆了一会儿。他其实很少在照片里看到自己，不喜欢自拍，也不喜欢被别人拍。上一次有记忆的照片，还是上个年会整个部门的合照，自己面无表情站在角落里。

　　但他并不是没有审美。

　　居逸拍的照片有蓝的天，黄的土地，漫山遍野茁壮的柑树，沉甸甸的果子压在枝头。画面很平衡，展现出居逸优秀的色彩和构图取舍。然而这张照片，画面的中心其实是他，把他取在画面的左侧三分之一，肩上是远处的山峦和晴空，侧脸轮廓明朗清晰。而且拍到了他的表情，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居然笑了一笑。

　　这是什么？

　　镜头是死物，只会忠实地记录人的情绪变化和目光焦点。

　　赵荔慢吞吞抬头看居逸，这个人已经在客房的小圆桌上把外卖盒全部打开了，两份牛肉拉面，面汤倒进去，葱花香菜拌好，葱爆羊肉、酸辣白菜、蒜苔炒牛肉全都摆好，食物香气四溢，忙活这些小事情都是很有劲头的感觉。

　　最后还给他把一次性筷子放在拉面碗旁边，笑眯眯地招呼去吃。

　　赵荔过去坐下吃饭，有意无意多给居逸分配了观察时间。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寻，最大的果子，优先他意见的行程和订餐，还有那些视线，话语，笑容，照片。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无端端对别人多加忍让，何况他和他之间，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两天而已。

　　又是一顿安静的饭。吃饱之后赵荔收拾饭盒，居逸洗了个澡，出来之后规规矩矩换了成套的开襟长裤款睡衣。居逸坐在床边擦着头发，像忽然想起来了，兴致勃勃地问：“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拍的不错吧？我还挺喜欢用手机拍风景照的，今天天气不错哦。刚才回头翻一翻，没想到把你拍进去了。”

　　赵荔抬起头看他，对这个人有点费解。还真有人能把真话和假话混合起来说得这么完美啊……只是如果按他自己的性子，首先就要问：这么费劲，有必要吗？而且，想什么就应该说出来吧，憋在心里谁会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居逸对他说了什么心底话，大概率，他也是会无视的吧？
　　而且，说不定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会提出中止行程，各回各家。
　　——所以，应该可以推论出，这个人对他说不定还挺了解的，居逸做的那些事，算是他刚好能接受的最近距离互动了。

　　忽然意识到被一个别人关注着、在乎着，感觉有点奇怪。但这个人长着居逸这样的脸，还有这样温和好脾气热情狗狗般的个性，那多多少少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维持原状把旅途走完？

　　居逸看他表情有点奇怪，自己不由也有点忐忑了，怂唧唧地问：“怎么了？”

　　赵荔问：“拍了很多照片吗？还有我的吗？”

　　居逸汗毛都炸了，眨了几下眼忙说：“没有了，就那一张，哈哈。”

　　“哦。”赵荔收回视线，继续安静看平板。

　　奈何同游的人不让他安静，隔一会问：“你在看什么？有点无聊，要不来打牌？”

　　先拒绝了打牌，赵荔接着解释：“有个网站能提供很多行业动态信息，没事会看看。”

　　“嗯嗯。”居逸应了，也不强求，在自己手机上捣鼓着什么，过一会又问：“本来明天计划看看溯市的旧行宫遗址，我是可去可不去的，感觉你也不感兴趣吧？不想看的话就直接去山里的梯田，上面风景好，空气也好。可以随便呆几天，吹吹风，晒晒太阳。——这是那个行宫景点的照片，要看看吗？”

　　赵荔拿着居逸的手机看了看景点，其实就是一个古代小行宫的遗址，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经过当地修缮后作为一个文化景点开放。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追思古今的艺术情操，于是果断说：“那就直接去梯田吧。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换个地方躺躺就挺好。”
　　居逸哈哈笑，“那好。我也喜欢躺着。意见相同，不用吵架了。”

　　于是各自早早睡觉。第二天大清早从富市出发，开四个小时的车到溯市，正好在市区的租车连锁店把车还了，吃个午饭，然后坐小巴士进山去看梯田。

　　梯田是溯市的著名景点，从溯市市区就能坐上直达梯田的小巴车，只是路程长达两个小时。居逸早就查好了攻略，什么都没让赵荔插手，一路领着赵荔坐上小巴车，占了最后排的两个位置。

　　这种小型客车服役年限长，载过的客人也各种各样，车里汽油味、汗味、食物味各种不知名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着实不好闻。
　　赵荔一上车就皱了眉，被车里的气味冲得有点恶心。等车一开动，减震设计太差的缺点暴露无遗，摇摇晃晃的就更恶心了。前往梯田的山路九曲十八弯，赵荔脸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额头出了层冷汗，闭上眼睛默默忍耐。

　　很少出门玩的人对各种变化的环境耐受程度很低，居逸一眼就看出来了，担心问：“你没问题吧？”
　　赵荔默默说：“还行。”
　　居逸无措，“是不是想吐？”
　　赵荔克制地说：“是有点。”承认了又觉得有点掉面子，毕竟同是大男人，居逸就能活蹦乱跳的。忍不住解释一句，“很久没坐这种车了。”

　　居逸掏了掏包，他们这一趟出门太随性，基本能止吐的药品都没带。居逸就说，“你等等，我问问别人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用了。”赵荔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事情跟陌生人交流的想法，一听就很抗拒。但居逸根本没听他的意见，板着脸让他坐着别动，扭头就去询问车里的人。

　　他长得显小，阳光帅气，说话又礼貌，最讨中老年人喜欢。三两下就从前排大妈手里借来了风油精，据说要涂在什么“内关穴”“合谷穴”“百会穴”，这一套好罗嗦，风油精又臭，赵荔拒绝了。
　　居逸没办法，又聆听了大妈的热情指导，给赵荔手里塞一个剥开的柑子皮，柑橘类的清香可以抑制呕吐的感觉。

　　一番折腾下来消息传开，整辆车都知道后排有个帅哥晕车了，热情的司机大叔在前面高声喊：“谁给孩子让个座儿，坐前面来就不吐嘞！”
　　前排一对年轻小情侣主动站起来，女孩子笑眯眯地说：“跟我们换吧，我们不晕。”

　　居逸朝大家说了谢谢，回头来喊赵荔：“来，我们换前面去坐。”
　　“……不用了。”赵荔是非常抗拒的，让他在一车人的眼皮子底下病怏怏地走到最前面去坐？真的不想丢那个脸。两个小时而已，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他还不至于这么娇气。

　　居逸有点着急：“没关系的去吧，你看他们都准备过来跟我们换座了。”
　　“不去。”赵荔不仅不配合，还把脸扭到了窗的方向，闭上眼睛睡觉，以示态度坚决。

　　居逸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能见到赵荔这样的一面。

　　……这也太任性了，自己不舒服到发冷汗，居然还是死要面子。
　　但是，也太可爱了吧。

　　只比他大了三岁而已，这么任性，这么可爱，一开始觉得是个很厉害的哥哥，但其实明明是个别扭的弟弟。怎么可能对这么可爱的人喊“哥”呢？绝不会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