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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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土豆，也分好吃不好吃。这年代内陆种植的土豆品种有限，他们常吃的这种个头大、产量高，但味道稍差，吃多了噎人，更何况现在物资匮乏，烹饪手段少，临戈镇政府食堂做土豆，就靠蒸，调一碗辣味蘸水，增添点味道，就已经不错了。
打饭的大爷对小年轻还是比较照顾的，林樾又是个大小伙子，看到他，大爷哐哐哐往铝制饭盒里装了好几个大土豆。
林樾脸一绿，还是道了谢。
隔壁窗口的董宴清端着一盒土豆，转过身来和他撞了个脸对脸，也是一脸绿。
除了土豆，还有一份咸菜、一个炖得看不出什么的炖菜，满满当当，装得冒了尖。放到饭做上的时候，厚实的土豆还差点滚出来。
所有人都这些菜，镇长也不过比他们多了一点炖菜，不过他结婚多年，有个贤惠的夫人，哪怕物资匮乏，也会想办法给他做些好吃的，偶尔会带些过来。林樾是镇长秘书，自然跟在他身边一起吃。
镇长看到董宴清，就招了招手：“哎，小董同志，过来一起吃啊，我从家里带了菜！”
董宴清应了声，还真就落落大方地端着饭盒过来了。
吕镇长带的是一种叫甜醅子的当地特色甜品小吃，用青稞制成，不过在穷苦的临戈，连甜味都显得有些奢侈，所以糖放得不多，水一冲就并不很甜。
这点奢侈的酸甜搁在搪瓷茶杯里兑了凉白开后，吃进嘴里倒像是解暑的饮料了。
“小董同志，”镇长挺开心，“跟你讲个好消息，你的那个什么......滴灌技术的申请书，我们提交到市里和省里了，上级很重视，批复了一笔资金。至于你说的塑料加工的问题，咱们省城有一家国营塑料厂，就得你去跑一跑了。”
他们距离省城距离可太远了......但可惜，临戈镇连个塑料厂都没有，别说烂泥扶不上墙，烂泥都没有！
说完，吕镇长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你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娃娃过去......要不你拉你们办公室主任跟你去一趟。”
倒不是看不起董宴清，只是她毕竟年轻，怕她独自过去不受重视。
林樾愣了愣，心里觉得奇怪，大约是在他眼中，以为董宴清一个“大学毕业”的身份足够碾压所有质疑，却没想到，她依旧会因为年纪轻、以及性别女被质疑。要知道，农业办的办公室主任就是年纪大，其实没什么能力，或者说，在临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能做的也有限，更多地还是混日子。他还擅长和稀泥，董宴清那份申请书最早是交给那个主任的，人家压着没继续往上交、也不给任何意见，大约觉得太折腾太花钱不会成功，也就是董宴清性子急，见得不到他回应就直接找了镇长和镇委书记。
这一点镇长私底下也跟他提过，不太看得上农业办办公室主任，觉得他太过于混日子了。
董宴清原本因为听到好消息，带着笑的表情也淡了点。林樾怀疑她也是因为同样的想法而不太开心，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他俩不算熟悉......
董宴清点头对吕镇长道谢。
吕镇长捏着噎死人的土豆，感慨地说：“虽然我看不懂那个资料，但回去也查资料研究、问过省里专家了——临戈太缺水了，运输又不方便，如果不研究适合的种植技术，光靠种耐旱的作物，太被动了。这项技术能成功，临戈的百姓就能吃上更多品种的菜和水果。我不是搞技术的，有些事不懂，你跟我解释我也听不明白，但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可能给你支持。”
他说的真诚，董宴清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动容。
她沉吟片刻，看了看林樾，大约在衡量这些话能否在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说。她最终还是开口道：“说实话，我回临戈就是想为临戈做些事。我需要土地、需要资金、需要人手。镇农业办的人......混日子的太多了，短期内我还能指挥他们，农业科研却不是短期的事......我希望农业办能招些新人。”
这么个小镇，农业办公室其实没几个编制内人员，老大带头混日子，带出来的兵自然也消极惯了。更何况在鸟不拉屎的临戈镇，农业办不是个好单位，本来进来的人就没什么野心，这点林樾深有体会。
有时候，他去那片荒地帮忙，能看得出那几个农业办的小兵并不积极，董宴清在的时候都糊弄，弄了一个多月才把草根、石块弄了个大概，工作效率极低。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坚持热情，董宴清确实是个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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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樾和董宴清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们毕竟分属不同部门，更何况在镇政府中他们都属于工作忙碌的那拨人，林樾是实打实镇长工作繁重，他身为秘书自然也跟着忙；董宴清则是自己折腾自己，一个项目资金刚拨付下来，就能又整出一个项目来。更何况镇政府的楼虽然破旧，至少还挺大，镇长办公室距离农业办还是有些距离的，董宴清还爱往外跑。
在董宴清带着混日子的办公室主任去省城之前，她又跑到了镇长办公室，这次是跟卫生管理部门的负责人一起递交了一份环境管理倡导建议书——这年头可不是建国初，公务员都是充满诚挚希望的真正的人民公仆，八十年代，相关部门和国企里出现了越来越多“混日子”的人，能少做事就恨不得什么事都不做，又不是什么财政、国土资源部门，没什么油水的农业、卫生这样的部门，能像董宴清一样主动、甚至是抢活做的人太少了。
林樾看着她手里那厚厚一叠的文件，不由想感叹她哪里来的精力。
这份倡导书，吕镇长是把林樾赶紧来一起听的。早在刚到临戈的时候，林樾就提交过类似的建议书，只是没那么全面。他从后世而来，知道类似不能喝生水之类的简单卫生知识，笔杆子也不太厉害，写一份这样的材料还是废了不少脑细胞的，不过当时镇长还挺重视。
董宴清协助卫生部门写的这一份倡导书，简直让林樾自惭形秽——详细到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印刷成文，科普给全国人民了。
卫生部门的人倒也老实，大约知道就算说由他主导写的，也没人会信，干脆就没抢功劳，明白地说是在小董同志的协助下完成的。董宴清并没有客气，点点头认了，并且表示：“这份倡导书是参照国际标准写的，很多事暂时做不到，所以我也分了阶段，现阶段至少要做到让大伙知道生水不能喝、生食不能吃这类常识。”
吕镇长看得懂这些，知道卫生常识确实需要科普，所以当场表达了认可，并且还提了林樾：“咱们林秘书，刚来临戈的时候也给过一份建议书，他懂这个，你们多交流交流——噢对了，小董同志过两天要去省城了，要不你们这两天商量下这份文件有什么还要改的地方？”
卫生管理部门的人当甩手掌柜，于是林樾和董宴清有了独处的时间。
在去省城前的两天时间里，董宴清经常来找林樾，在镇长办公室对面的会议室讨论倡导书的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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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份倡导书没什么细则好讨论的，在这个年代，董宴清所列出的这些东西，已经非常全面了。
他俩在办公室经常是沉默半晌——林樾仔细看内容，当有疑问时提出来，然后董宴清开口回答。
第二天他们把整份材料过了个遍，挑出了目前较难实现的条例暂时删除，林樾整理着文件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你懂的可真多。”
他心里还加了一句：不愧是这个年代的大学生。
然而董宴清只是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也许我上辈子是个医生呢。”
林樾笑了笑：“那你怎么去了农业大学？就我所知，当初你的高考分数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感觉你当医生也会很优秀的。”
董宴清顿了顿，才认真回答：“因为临戈人就连饭都吃不饱，你也知道，来这儿之后，镇政府食堂五天能吃四天土豆，还有一天是面条，但我们至少能吃饱，外面多的是临戈人连土豆都舍不得多吃。面前摆着许多问题的时候，总得先解决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这一点林樾倒是很认可。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想法也有很多，却都因为临戈人连饭都吃不饱，无法实施绝大部分想法。
但他一点儿不为对方话语里的自信感到奇怪或震惊，董宴清那句话分明是说，她有能力，可以挑选着问题去解决，她想做什么，都有自信。
但林樾就是莫名其妙认为，董宴清就该如此自信，他也莫名其妙地相信对方确实有这个能力。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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