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歌》听**晴

6、第五章 乐师沉墨

　　“青竹，有什么话，你就说罢。”我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书卷。
　　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欲言又止用暧昧的眼神不住地往我身上看的青竹，讨好地对我笑。
　　“王爷昨晚，睡在姬侧君那儿？”
　　“是啊。”
　　“王爷，要不要在内事阁那儿留个记录？”
　　我疑惑。“什么？”
　　“是这样，王爷大概忘记了，为了分清子嗣的归属，除了在子嗣出生之后需要进行滴血验亲之外，对王爷每次——留宿的房里，也需要有个记录。”
　　——！！原来青竹是以为我昨晚和小芒——
　　“不必了。”
　　“可是——”青竹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脖颈处。
　　我眉一皱。“怎么了？”
　　“没什么。那青竹先下去了。”
　　我有些奇怪，忽然反应过来，拿了镜子一照。
　　脖颈上，几颗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赫然在目。
　　心里顿时大窘，这个小芒，可把我害苦了。

　　“怎么，你看上那小子了？”
　　慵懒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响起。
　　我见怪不怪，不理会他，只是端起茶杯。
　　“还是——”妖孽鱼忽然闪到我身前，一撩长袍，风情无比地坐下。“想让自己爱上他，好解了毒？”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转动茶杯，轻抿一口。
　　“当然有关系。明的方面，我好歹还是你的侧君。至于暗的——”
　　我眉一挑，等他说下去。
　　他却微微勾了唇。“暗的方面，我们的关系，可就更亲密了。”
　　我抽抽嘴角。
　　他似乎更开心了些。索性凑近我。
　　一张放大的妖孽脸，让人很难生出抵抗力。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若你想移情，还是考虑我罢。”他伸了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我们可是‘伙伴’。”

　　我一怔，竟没有想到把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指上移开。伙伴？哪种伙伴？
　　待我要深究下去时，他却又闲闲地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微眯了妖媚的眼。
　　“听说，你去了醉玉？”
　　听说，听谁说？
　　“没错。”
　　“想从那儿打听出我的身份？”他不在意地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转圈摆弄。“看来是无功而返。”
　　我轻描淡写地一笑。“未必。”
　　“噢？”他无谓地抬眼看我。“我说过，我的身份，你得自己想起来。”
　　“静王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忘记了，我可是伤心得很哪。”

　　妖孽鱼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想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从这种种线索看来，他成为我的侧君，绝对不是因为儿女之情。我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某种各取所需的协议。
　　之前的我和妖孽鱼，因为这协议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我的失忆，恰恰打破了这种平衡。
　　寻回记忆，已是刻不容缓。
　　可这些日子，翻阅了各式典籍，也没有找到跟绝情殇相关的消息。若实在不成，只好去皇宫走一趟了。
　　只是听青竹话里流露出的意思，我这位双生的女帝姊姊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妖孽鱼也曾暗示过，这绝情殇是皇族秘药。说不定这毒，就是我这位好姐姐给下的。
　　但犹豫了几天，我还是下了决心。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进宫了。”梓阳殿，台阶之上，嘉佑女帝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我却还没从见到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早就知道我们是双生姐妹，可是怎么没人告诉我，我们的长相竟然差别如此之大？
　　一母所生，同胞而出，甚至连出生的时间也不过差了须臾。
　　长发挽做华贵的惊鸿飞天髻，束上金冠。金冠下，是一张如月下清莲般的倾国之容。
　　在我所见的女子中，最美的莫过于朱颜。而她的容貌丝毫不逊于朱颜，还比她更多了些高贵出尘。
　　“皇姐。”我努力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情绪，细细观察她的神情。
　　听到我的呼唤，她有些动容。“小歌，好久没听你这么唤我了。”
　　“皇姐——”心里有些涩涩的情绪酝酿，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歌，他——还好罢？”
　　我一愣。她是说谁？
　　她也没有等我回答，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总是三个人一起玩。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想，真的很开心。”
　　三个人……我渐渐有些明白。
　　“后来，我也看出来，你喜欢他。我知道，我是姐姐，又是太女，应该让着你。可是——可是我忍不住。我也喜欢他，和你一样多。”
　　她似乎沉浸到回忆中，清莲般的容貌多了些忧伤。
　　“他们都说太女善诗画，二皇女善音律。他们不知道，我学诗画，都是为了远哥哥。这——你也知道了罢，要不然，你也不会渐渐和我疏远。”
　　她转过脸来，对我笑笑。
　　“你来求我，求我把远哥哥让给你。我却只说了一句话，小歌，你可记得？”
　　鬼使神差地，我冷冷地回了一句。“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是啊，我也忘不了。‘除了帝位和远哥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她忽然自嘲地一笑。“可是我却没有料到，这二者不能得兼。”
　　她的眼里忽然有些冷光。“小歌，这样强求而来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即使是在对过去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我依然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伤痛。
　　原来我和我的皇姐，就是因为慕容远才交恶。那么慕容远，他心里爱的又是谁？
　　他眼中的疏离，我不敢靠近的无奈。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太女，一个是平凡无奇的二皇女。答案，已经不必揭晓。
　　“皇姐。你还在怪我？”
　　若不是我的强求，想必慕容远此刻已是她的帝后，好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就这么被我拆散。
　　我别开眼，不想看到皇姐眼中的怨恨。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她腰间的一枚碧玉。
　　这枚碧玉，跟我之前在慕容远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不得不嘲笑自己的痴傻。黎清歌啊黎清歌，莫非你以为这样就算是得到了么？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人。
　　女帝怔怔地盯着我看了许久。“若想我不怪你，就把远哥哥还给姐姐可好？”
　　我哑然无语。
　　女帝似忽然清醒过来。“是姐姐说笑了。”
　　她拂拂绣了白虎纹的皇袍。“无论怎样，我们始终是姐妹，是不是？”她的眼似别有深意：“你不会做对姐姐不利的事情，对不对？”
　　我楞了楞，点头。“是。”
　　她舒心一笑。“这样就好。”
　　我不做对你不利的事情，那你呢？
　　若是我忘了从前，也许就不会再跟你抢慕容远。这，就是你在我身上下绝情殇的原因么？
　　“皇姐，你可知道绝情殇？”
　　她有些惊讶。“自然是知道的。绝情殇，乃我们黎国皇室的秘药。”
　　“那么这绝情殇，可有解？”
　　她沉吟片刻。“据说只要中者转移了感情，便能解。怎么？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我看不出端倪，只好讪笑两声。“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听人提起，一时好奇罢了。就没别的法子可解了么？”
　　她想了想。“听说九宫中有种奇异的花，名为一寸相思，是天地间相思之意凝结而成，能解情毒。或许这个能解去绝情殇的毒也说不定。只是从没有人真正成功过。”
　　我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却越发困惑。
　　皇姐啊皇姐，你是出于怜悯才给了我提示，还是这毒的确不是你下的？
　　心里越发混乱了起来。
　　不管怎样，得试试才行。

　　“对了。”女帝唤进了宫侍。“来人，把沉墨公子请过来。”
　　沉墨？
　　“小歌，沉墨公子是沧国进献给我的乐者，精于瑶琴。你从小便喜欢弹琴，我便将他送给你罢。”
　　送？我心下顿生些反感。正在想要如何出言婉拒，却听得门外一声报。
　　“陛下，沉墨公子到了。”

　　“沉墨参见陛下。”
　　不卑不亢的语气，音色清澈如泉，让人精神随之一振。
　　这少年大约十八九的年纪，面容沉静，眉目清隽悠远。
　　他身着墨绿的长衫，背着一把瑶琴，身姿修挺若竹。纵然我见过慕容远的皓月之色，梓鱼的妖媚倾城，姬流芒的精致如画，也不能不为这少年的清俊出尘所折服感叹。
　　“沉墨，这是朕的皇妹，静王。她也擅长音律，与你正好可做一知音。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她罢。”
　　少年神情不变，淡然地屈身行礼。“谨遵陛下意旨。”
　　说罢，他才抬眼望向我。
　　狭长优美的眼廓，褐色幽深的眸。与其说是乐师，不如说是隐世的修行者，不沾尘埃，不惹尘缘。
　　“沉墨久闻静王爷精音律，尤善琴歌。以后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不知为何，我想好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哪里。”
　　“皇妹，朕这就让人替沉墨打点行装，送他到你府上。可惜母皇和父后已经远游不在宫中，否则你倒是该去拜见拜见。”
　　“多谢皇姐。”

　　出了梓阳殿，我便后了悔。
　　且不说我现在失了忆，就是没有失忆，也不该收下皇姐送给我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是皇姐派来查探我的人，目前看来，我的身边还是越少人越好。这个沉墨，虽说气质不凡，但也不该让我昏了头啊。
　　只是已经应了，便无反悔的可能。只能让红叶先去查查他的底细再说。
　　唯一的收获，便是知道了九宫的一寸相思或许能解去我身上的绝情殇。只是——九宫，又是个什么地方？

　　“静王爷。”
　　前方忽然有人出声唤住我。
　　约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宫装，样貌与慕容远有五分相似，只是气质上有所不同。慕容远似玉温润，此人却似宝石璀璀，锋芒显露。
　　青竹跟我说过，皇姐有两位帝君，其中一个，是慕容远的二弟慕容望。

　　“望君。”我微微屈身，向他行了礼。
　　“静王爷，许久不见，不若到我那儿坐坐，叙叙旧可好？”
　　我心下困惑，青竹并未说过我和这位望君有何交情，他怎会对我发出这番不妥的邀请？
　　“望君，本王还有些要事要处理，所以——”
　　“噢？”他微微一笑，与慕容远相似的容貌顿时生了些邪气。“静王不必推脱。本君只是想说一句话。”
　　他慢慢走近我，嘴角噙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静王之前的提议，本君考虑过了。”
　　心下一震，看来我曾经跟他谈过什么。或许可以从这儿找到一些线索。
　　“噢？那么望君的答案是？”我试探地问他。
　　“本君答应跟你合作。”
　　合作？怎么又是合作？
　　梓鱼说是我的伙伴，望君说答应跟我合作，这样想来，我之前似乎在密谋一件什么事情。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慕容望跟我合作呢？
　　“好。很高兴听到望君这么说。”我转转眼珠子。“那么望君准备如何做？”
　　他轻笑。“只要静王这儿万事俱备，我这里自有办法。”
　　我不敢再说下去，怕会漏了馅。还好他并没有怀疑。
　　“这儿人多眼杂，本君就不留静王了。静候佳音。”
　　“好。那本王先告辞了。”
　　我正要走，望君又叫住了我。
　　“静王！”
　　“望君请说。”
　　“我们说好的，我只要人。你可不要食言。”
　　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