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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人逼婚 ...

  •   “师妹,这小东西脏得很,你也不怕弄脏了衣服?”一声叫喊将向方的思绪拉了回来,望向角落里,江厚原先同席的那桌,有个风沙谷的女弟子,弯下腰将凑过来的一只流浪猫抱在了怀里。

      小流浪猫还是个小奶猫,猫生之年也没被人这样亲抚过,此刻微微眯着眼睛,脑袋不住蹭那女子的手,感受这难得的温情。那女修眼里都是笑意,“不过一件衣裳,脏了再洗便是。师兄,你看这小家伙,长得多可爱,我将它抱回去偷偷养着可好……”

      向方的手顿住了。他不懂,刚刚分明瞧见这个女修,骄矜的连这茶摊的杯盏碗筷都嫌脏,他视若珍馐的浑油包子仿佛能玷污了人家冰清玉洁的修真路。此刻为何却不嫌这小猫浑身的泥土和跳蚤?

      他们中原人,到底,是善还是恶,是冷血虚伪还是古道热肠……

      他垂下了眼睛,若是今日开了杀戒,这小猫又要恢复孤独流浪的猫生了。

      恢复居无定所的流浪,忍受饿着肚子的凄苦,还有时不时跟野狗打架的恐惧。它可能拥有的美好归宿,那双温柔的手,还未及一刻,便烟消云散。

      就像他们青芦堡的孩子,都是孤儿,都格外珍惜岁月难得的安定。

      他很懂这种害怕再次流浪的感受。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依旧在叨叨不停的江厚,从他愤慨不平的话语里,忽然就听懂了他的心酸与挣扎。一座山门,百千弟子,资质平庸不是他的错,想混出头却太难了。修真浮沉几十年,他甚至还没能得到一把像样的剑。明知这次围剿大会艰难,还是孤注一掷想拼一把,结果依旧是全程如蝼蚁般陪跑。

      向方沉默着,他回头看向不远处高高耸立的连绵仓山,想问义父的在天英灵,这风沙谷的江厚错了吗?他错该致死吗?他还热心古道的请自己吃了两屉包子!还有那爱猫的女修也错了吗?也错该致死吗?

      他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天上传来一阵呼啸之声,向方抬头,却见十来人在头顶御剑而过。每人皆是一身青灰色长衫,被剑风吹得飘逸又潇洒,腰间那宝蓝色腰带,与天色相映衬,很是相得益彰。

      仿佛这样的人,理所应当便应该成仙成画。

      江厚看着他们,眼里是七分不屑加两分酸涩加一分羡慕的复杂,“你瞧,北归派的天才翘楚门,又在天上飞。我辈也不知何时才能学会御剑……”

      向方死死盯着北归派远去的身影,直到天空中只留下淡淡的剑锋痕迹,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忽然有了决定。

      冤有头债有主,折腾眼前这些小鱼小虾,算得什么大男儿做派?他要复仇也该找那些罪责大的!

      今日已打听清楚,义父受的伤,一是南玄的阵法伤的,二是北归的冷琏宗师打的!他的两大仇人,一是北归,二是南玄!

      主意定后,他心里忽的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松懈下来。他打断了江厚的喋喋不休,“请问,若是要去南玄或北归,该当如何走?”

      江厚的长篇大论被他噎在了嗓子眼里,看怪物一般看着向方,最后呵呵几声,自嘲的站起身,“看来向兄弟眼光高的很,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派。也罢,算我自作多情了!南玄、北归是吧?这城里便有他们的分舵,常年招募优质弟子,你去递交了申请,通过试炼便算是成了!”

      他一拱手,“江某人便在此看着,这大门派的修真路,向兄弟能走多远!将来受憋屈时,还望不要后悔错过我们风沙谷的好意!”

      向方默默的看着他甩袖而去,心里很有些莫名其妙。

      他放过了风沙谷,要去找南玄、北归寻仇,这人怎的还好像生气了?

      不过他生性不爱争执,旁人与他置气,也懒得多言辩解。默默掏出一块帕子,把自己用过的盘子、杯子尽擦了个遍。

      化去了残留在上面的毒性。

      他起身将餐具还给了大娘,又跟大娘借了一张草纸,沾了些酱在上面写下几个草药名字,递了过去。“大娘,我吃了你两屉包子,但是适才言语上得罪了那个风沙谷,只怕是不会出钱请我这顿饭了。我身上没那么多银子,便以此方子抵了饭钱吧。观你腿脚似有隐疾,你若信我,按方子抓药,早晚各一剂,连喝一个月。熬剩的药渣不要丢,用热水泼了,每日午时用来烫脚,一年后,可不受风湿之苦。”

      那大娘有些惊喜的接过来,看了看却看不太懂,对着向方笑道:“那就多谢了,小郎君,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

      向方垂下头,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心内暗道,义父教的不是医术,而是毒术。医毒一体,治这小小的腿疾倒是不成问题。

      他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捏着一块小小的木牌。背面刻着三个火漆大字,“风沙谷”。

      江厚,你们风沙谷围剿之行,虽不是祸首,却也有同罪。我今日不取你等性命,便以这块腰牌,作为抵债吧。

      他向方既然出山,行事便要方正,对人亦要公正。

      不堕青芦堡的威名。

      事实证明,风沙谷虽然是个小门派,但是能位列江湖十二门派,也是有些声望的。

      守城门的卫兵一见他的腰牌,没有多问便放行了。

      向方捧着一颗砰砰跳的小心脏,眼睛都不敢四处多瞄,随着身边的行人一步步挪进城门。

      初入城内,只见一片热闹繁华,无论是推着摊子卖棉花糖的小贩,或是五颜六色卖河灯的小摊,甚至是卖香脂的铺子外面招牌上挂的灯笼,都让向方觉得很新鲜。

      他像一头刚刚被放归山林的小鹿,眨巴着好奇的双眼,在街头寻找新鲜的吃食,却又有些羞涩,怕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

      相比前半辈子嚼草叶的日子简直如同个井底之蛙,他实在想不通,义父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抽风的舍弃这精致美妙的红尘,宁愿跑去山上吃菜啃草奶孩子。

      想到待报仇事了结后,他将继续隐居青芦堡,恢复平淡的生活。

      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

      或许也可以偶尔下山来,采办些小玩意,日子如此便快活不少。

      他咬着一块糯米糕,松软的白糕中间夹着一层甜糯的红豆馅,舌尖轻抿的那斯绵软细蜜,能丝丝钻进心里去。中原人真的生活的很好,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要三文钱就能买一块,以他的盘缠,还能再吃上几次!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心的微微眯了起来。

      这城里的很多店铺,都喜欢竖起高高的旗子,上面写满自家的名号,随着风飘得越久,仿佛寓意便越好。

      向方一面一面的看过去,兴高采烈的猜测每个旗帜是做的什么买卖。每当看到没见过的新奇吃食,便算算兜里的盘缠够不够,若是不够,便记下来,等以后攒够钱后,回来吃!

      不远处有些人声骚乱,有人大声唏嘘着,“前面有修行人逼婚,好大的阵仗!”

      身边突然人潮涌动,向方被人流推挤着,身不由己的也凑了过去。

      离着老远,就看到七八个华衣锦袍的修行人围着一个年轻人,在争执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婀娜美貌的女修,哭的梨花带雨。

      向方从未曾见过这种阵仗,好奇的瞪大了双眼。原来中原人这般热情奔放,大街上还能强定姻缘?

      “姓夏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今日如何也要给我宁师妹一个交待!”

      那被围住的年轻人生的一副好相貌,眼角眉梢自带一股风流,气质也很是潇洒俊逸。此刻虽被众人围堵,却丝毫不见窘迫,仍是神采飞扬,“分明是宁师妹身子抱恙,在下好心将她送回贵派分舵,怎的却成了在下的不是?你们纠缠了我数月,从华凌到兰郡,我已解释过多次,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夏沐风!你休再花言巧语!仗着自己生了一幅好皮囊,也不知招惹了多少风流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盯上宁师妹!我们南玄派岂容你在此放肆!”

      向方猛地心头一动,仔细多看了几眼,这才注意到,这些人身后那家店所竖起的旗子有些与众不同,整片玄黑打底,却在四周滚了一圈银边,看着简单却有一种很独特的吸引力,在市集一种五颜六色的衬托下,更像一尊不苟言笑的帝王。

      向方认真的辨认上面的字,“南……玄……”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竟真的是南玄派分舵。

      义父苍天有灵,让他寻到仇家门口来了!

      夏沐风几番解释,见对方均不为所动,一副被强抢民女的派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到喝彩的一浪接一浪,猜测什么的都有,那些声音嗡嗡涌入耳内,好像街上的杂耍般难堪。他不禁有点无奈的叹气,“这污名看来是难洗脱了……宁师妹,你也哭了许久了,可否替我说一句公道话?”

      那女修哭哭啼啼的扬起小脸,颤颤道:“夏郎,我……我当真对你是痴心一片……你好好的应承下来,郭师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夏沐风有些无奈的苦笑。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心头怒火喷涌,举止气度也依旧从容不迫,那微微簇起的两道剑眉似忧郁又似无奈,甚至眼里浓郁的失望也仿佛隐藏着最炽热的感情,让围观的许多女子悄悄红了脸。

      “宁师妹,那日在华凌水榭,你我原本早已说好,道义之助,恰如萍水之缘,缘聚缘散,当不得长久之诺。情爱本是两厢情愿,你如此强人所难,又有什么趣儿?”

      “姓夏的,你休再信口雌黄!你污我师妹清白在先,骗她痴心错付在后。今日若是再让你放肆,我南玄的招牌砸了也罢!”南玄派的弟子们暴怒之下,纷纷亮起了兵器!

      “南玄派的地玄十三阵!”围观之人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向方心里一动,拧眉看了过去。

      果然南玄之人的剑阵中只留下了十三个人,远近错落有序,十三口长剑冷锋皆指向夏沐风。其余南玄派弟子则虎视眈眈的的同他们拉开了距离。

      南玄派以研究阵数为傲,这地玄十三阵更是最负盛名。此刻阵内之间脚步翩飞却不混乱,刀光剑影密不透风,招招有序险象环生,被困之人当真插翅也难飞。

      眼前的局面,令向方一阵恍惚。一个月前,他的义父,也曾被困在这样的阵中,被天下人讨伐,忍受着四方的辱骂,浴血奋战吗?

      向方的心头涌起一阵背上,他有些呼吸急促。聚十三人之力而困斗一人,胜了有何自得?率江湖之众而除异己,他们又有何面目自诩正义之士?

      生为异己,是他的错吗?他们青芦堡从没有害过人,自己研究毒药自己解毒,这也是必死之错吗?

      他眼看那夏沐风在阵中艰难的举剑腾挪,一个不提防左腿裤脚上便挨了一剑,有些狼狈的挺剑去挡身后的人,四周的剑光如网压来,眼看便要躲不过去,被就地制服住!

      向方心头一热,伸手往怀里一套,掏出来半条咸鱼,他也顾不上多想,看准个方位猛地就扔了过去!

      剑阵内之人闻听脑后有风声袭来,以为是个暗器,仗着训练有素不慌不乱举剑一挡,那咸鱼登时被剑锋劈的稀烂四碎。却不防一个干枯的鱼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巧落进了那人怀里!

      那南玄弟子年纪尚轻,鼻子闻到一股腥咸之气,接着便是半个青紫瞪眼的鱼头,碰了个眼对眼,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脚下跨阵的方位错了一步。

      夏沐风也是个眼尖的,瞥见这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机会,长剑一摆,几番剑光变化袭来,逼得那人手脚错乱,登时将密不透风的剑阵撕开了一个豁口!

      向方瞪着眼睛看着顷刻间跃到他面前的夏沐风,在瞥一眼地上已经功成身裂碾作土的咸鱼,不禁一声感慨。

      在这世上,看似坚不可破的事物很可能都存在一些不起眼的致命伤。正如毁掉一个王朝的,有可能是一个受宠的美人;而毁掉一个阵法的,也有可能是一条硌牙的咸鱼。

      身后传来南玄派诸人气急败坏的喊叫声,“这姓夏的还有同伙,别让他们跑了!”

      夏沐风潇洒一回头,豪气云干的朗声笑道:“都说南玄派的‘地玄十三阵’如何厉害,在下今日斗胆领教,原来不过尔尔!”

      他伸手一拽向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御剑直遥而上,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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