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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域毒王 ...

  •   天上一轮骄阳,人间几许奔波。

      西域边陲之地,丰榆镇虽是一个小镇,街头却总是很热闹,挑着扁担的小贩们走街串巷,摆弄着几件来自中原的稀罕物件,喊出一声声长长的吆喝,惹得幼童争相拽着父母的衣袖吵闹嗔讨。包子铺的伙计揭开蒸笼,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飘散十里。醉香楼的姑娘们探出半个身子,吴侬软语勾招呼着那些往来的郎君。

      同一条街上,行来过往的人却很不同,锦衣玉食的贵人们在享受着生活,布衣靳裙的穷人们则在为了生活而忙碌。

      可这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近日里却突然出现许多持剑的修行者,各个丰神俊朗却步履匆匆,惹得人心惶恐不安,百姓避让之余议论纷纷。

      今日,镇上最大的酒楼,福喜楼,又是一片人声鼎沸。大堂里点菜的、叫酒的、拼桌的声音此起彼伏,二楼的几个雅座更是爆满,如此,大门口还在有人不住的往里面张望,忙的小二们各个心里叫苦不迭。

      掌柜的擦一把汗,捧着肚子颠颠的左右逢源,对着这些携刀带剑的客官,态度不自觉恭维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好似凡人对神明的崇敬之心。

      拥挤的大堂,丝毫不影响各桌的人谈天说地得兴致,细听便能发现,讨论的近乎都是同一件事。有的兴高采烈吹嘘道,“这次围剿当真是让人开眼!咱们中原十二门派齐赴西域,叫那老毒物闻风丧胆!老朽几年前便说过,我辈正派早该如此,放下彼此嫌隙,先将这些邪门外教一举歼灭,为这天道肃清道路!痛快啊!痛快!”

      他同桌的人则颇为遗憾,“只是没想到,我们集合了‘南玄’、‘北归’两大派的高手,竟还是让那老毒物给逃了!不能斩草除根,终究是个祸患。”

      旁人劝解道,“师兄何必忧愁,即便逃了,那老毒物受的伤极重,我看也活不得几天了。最可恨那魔头诡谲,藏身的毒巢附近都种满了毒草毒虫,稍不小心便会着道。尤其仓山脚下种的毒林更是厉害,鬼瘴弥漫,烧也烧不得,砍又砍不断,白白折损了好几个师兄弟!”

      “待回头想出法子,铲平片鬼林,便可直捣毒贼老巢,烧了青芦堡,将他毒子毒孙一窝端了!为天下除了这一祸害,也算是你我修行一场功德!”

      “师兄所言甚是!今日铲除了西域毒王,明日便是东海渔夫!再一鼓作气剿灭了君子和寡妇,这四大魔头便可消除殆尽!今后若再有人敢行歹事,便如这四魔头一般下场!如此,我后代弟子无忧矣!”

      听得他们彼此碰杯谈笑,掌柜的心里不禁暗暗称奇,怪不得这许多修真人来了镇上,原来是附近有场围剿大会。他见那几人说的兴起,便凑上去道:“几位仙君说的,可是对付那四大魔头之一,西域毒王向天横?”

      那几人回过头来,笑道:“说的不错,正是此贼。掌柜的,你们平日里住在这仓山附近,可有常被他欺凌?”

      掌柜的憨憨乐,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仓山脚下十哪有人家敢住?咱们这丰榆镇离得还尚有些路程,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百姓们素日里也都是绕着西边走,这几年倒是还算过得安宁。”

      一人酒意上头,大着舌头道,“从今日起,你们便可安枕无忧了……你是没能看到,这场面甚是壮观!来的仙师们足有上百之数,还有不少乃门派里数一数二的翘楚。南玄派的十三峰主这次竟有五位屈尊降临,北归派人来的虽不多,可带队的却是冷琏宗主和掌门首席大弟子奚重泽!一个是已经到了元婴期的战神,一个是入门一年便结出了金丹的天资之子,这可是北归派的两块活招牌啊!那等绝世风采,当真是让我辈凡尘莫及啊……”

      “冷琏宗主确实气势非凡,只是性情太过冷峻。实不相瞒,远远从人群里瞧见他一眼,我这双腿都发软!说起来这毒魔头倒也是条汉子,真敢独个儿来应战中原十二门派!咱们这边布下天罗地网,十二派高手轮番上阵,一出手便打的天昏地暗,跟他硬熬了三天三夜,结果还是给他逃了……”

      “这老毒物纵横西域多年,毕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一身都是毒,就连呼出的气都有毒,与他斗法,当真是难缠!就说那南玄的玄虹峰主,不也是一着不慎,被毒伤了一双眼睛,也不知医得好医不好……说到底还是北归的冷琏宗主有本事啊,竟能与他近身斗了两个时辰还不见疲态,尤其最后一掌生生将他打吐血了……”

      “穷我毕生修行,能亲眼目睹此战,也是受益一生啊……”

      酒馆里的赞叹绵延不绝,这热闹仿佛弥漫了整个镇子,人人谈的性致高涨。

      山中岁月漫长,远离人世喧嚣。

      与市井的繁华不同,山林间永远是萧瑟而安宁的。

      晨风瑟瑟,吹动山里的树木簌簌而动,落叶纷纷飘零而下,不久便在地上积成厚厚的一层枯黄。

      衰草败枝的缝隙之间,藏匿着不知多少毒虫蛇蜥,在缝隙中游走觅食,遍布群山。

      一个蓬勃朝气的少年,挎着个竹篮子,脚底带风般登山而上。

      沿途不少蛇虫忍不住浑身颤栗,纷纷丢盔卸甲,四下遁走躲避。

      向方努力辨认眼前的路,他虽在这仓山上长大,可山脉绵延数里,到处纵横盘旋沟壑连天,他一贯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来回不知绕了多少岔路,终于找到了那个眼熟的悬崖栈道。栈道上藤蔓稀疏,草木衰枯,被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摔下千丈深渊。

      向方运起独门心法,在藤蔓上借力蜻蜓点水一般,几个腾挪间身法轻灵的跃过栈道。在山路上东瞄西找,掀开厚厚的藤蔓,找到了那藏匿在巨石后的山洞。

      向方一猫腰便钻进了进去,这条山洞又黑又矮,纵然他身量不高,长时间这样弯着腰走,也不禁觉得很是辛苦。

      渐渐终于能看到了出口处的亮光,向方加快了步伐,连纵带跳,一个越步冲出了洞口。轻灵的身影在空中越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飞跃过脚下的万丈悬崖,跳到了对面的一处平台上。

      平台很窄,仅一脚宽,身子将将贴着崖壁才能勉强站立。平台程山阶状,颜色与悬崖山壁并无半点异色,加上藤蔓、苔藓掩映,若非熟知这山脉走向,外人在对岸的山洞里,根本无法看到这条窄窄的山阶。

      向方整个身子努力紧贴山壁,顺着山阶缓缓绕山而行,约走了半个时辰,眼前才出现另一个山洞口。

      钻入山洞,经过一条狭窄的甬道,于另一端的洞口处一片豁然开朗,终于来到了隐藏极其隐蔽的山谷幽境里。

      山谷里气候宜人,幽静隐秘。十二株桃树错落有致、郁郁纷纷,不时有山鸟轻啼,一道小溪流水潺潺而过,清澈见底,偶有几瓣桃花飘落,引得小鱼追逐。

      令人见而忘俗,留恋难舍。

      唯一伤了这意境的,便是梧桐属下,一座孤坟,几尺白幡。

      也不知义父那老头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又悄咪咪暗中布置了多少年,种桃树,雕奇石,给自己布置出一座如诗如画的墓地。

      老大的岁数了,越发沉迷于附庸风雅。

      叫向方来说,这墓地再僻静有何用?棺材里一点宝贝也没有,若是哪个盗墓贼费劲千辛万苦翻山进来撬这个坟,才算是倒了血霉。

      除了自己这个唯一传人,偶尔记起日子,良心发现来给他上两柱香。

      此外,再无旁人供他香火。

      向方慢悠悠的来到坟前,看着梧桐树上自己亲手缠的白布幡条,在这人间仙境中,刺拉拉甚是伤眼。

      他沉默的看着石碑上狂傲不羁的“向天横”三个字,心里很是糟心。

      义父一辈子傲倨,嫌父母起的名字太过朴实,不够衬托自己这一生的宏伟霸气,硬是冥思苦想三日才改成了这个骚气无比的名号。而且高瞻远瞩,生怕碑文毁于向方的一□□爬字,甚至这石碑上的字也是那老头自己生前早早刻好的,横不平竖不直,一点都不像是个人写出来的。

      就像义父这个人,活着的时候事精又邋遢,缺德还损人,偏偏对晚辈要求极严,恨不得能把家猪驯服成麒麟。白混了一辈子,狂是狂,在江湖里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可如今人没了,向方心里又有些牵挂不舍。

      他摸摸石碑,深深一声长叹,“义父,我要下山了。”

      微风吹动他的发梢,丝丝痒痒的很是温柔,像父亲慈祥的抚摸;不远处传来灵鸟清啼,在空谷回响不绝,像是贴心的嘱托。可眼前的石碑却静默而立,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曾说过,咱们青芦堡从不涉足江湖,这是规矩。可是,你不明不白被江湖中人害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蒙受你一场养育之恩,自当去给你报仇。”

      向方垂下眼睫,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的义父,只是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过往的信件。

      “我想着,去寻这寄信的人,总能探出一些端倪来。等我找到了害你的凶手,便与他寻仇。若有幸得报大仇,便回来关门隐居,种地养蚕,还能时不时来看看你;若是……若是我技不如人……”向方垂下了头,心里有些伤感,想了想,忽又气鼓鼓的抬起来,愤愤不平的道,“也是你教导不精,害的咱们父子皆折在一处。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可要好生补偿我……”

      自有记忆以来,他便被义父捡回山上,隐居在这青芦堡内,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原本以为,鸡毛蒜皮的生活便是永恒,哪里想得到,意外不期而至,瞬间便父子天人永隔。

      如今,单影对孤坟,无处话凄凉。

      向方不知道,究竟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能激的隐居几十年的义父再次出山。甚至不知道,是何人将他伤得如此严重。

      他不懂,但能看得出来,自那日义父一身污血的丛山外逃回来后,虽勉强吊住了命。可明显精神头同以往不一样了,眼睛里惯带着的那点子贼迷兮兮的精光,散了。

      好像有些坚持了很久的信念,突然间,便没有了。

      到后来,也不晓得是伤重不治,还是伤了心不愿再治。玩了一辈子药的老头,竟再不碰药,任由着伤口溃败,血水化污。

      一个月后,在一个清风徐徐的早晨,老头靠着窗,眯眼瞅着外面初升的朝阳,听着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蟋蟀鸣声,也不知脑子里想着什么,嘴角露出一抹安宁的微笑,手里的蒲扇掉落了地,就这么去了。

      没有任何抱怨,没有任何遗言,甚至没有透露出任何凶手的名字。

      向方便自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等晕头晕脑的忙完后事,向方能够稍稍松一口气坐下来,看着空荡的青芦堡,听着四下静谧的风声。才忽然感觉到,心里有一个地方,空了。

      此刻对着这个坟冢,无论有再多的牵挂或遗憾,都再得不到半点回应。向方心里不禁感慨,任你生前是风光还是落魄,最终不过是黄土一捧。恩怨、过往都烟消云散。再过上几年,又有几个人还能记得?

      唯有这点子感情,恩情也好,仇恨也罢,能沉淀在人的心里,日日夜夜剜心刮骨的拿出来惦记。

      就好像这个人并没有走远。

      也许义父不说仇家的名字,是不想让他也卷进外面江湖的是非里。可是向方觉得,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义子,终究还是要违背义父的一番好意了。

      他要知道真相。他们父子安安生生的在山里隐居,外面那些人凭什么破坏他们的安宁?

      杀人偿命,无论是谁,总要有个因由和道理,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青芦堡的出来的人都有同样的血性,他子承父业,虽没什么本事,却有一幅死倔的脾气。

      而且,绝不是孬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西域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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