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卷土重来[快穿]》剑客乙

3、影后睡醒了

　　【任务对象二：郑禹棠。最高好感记录：85；目前好感：50。】

　　段竹：？

　　睡了一觉，莫名其妙地好感度涨了5，还是她不想攻略的人。段竹颇为迷惑。

　　她揉了揉脸，房间内暗沉沉，挂钟指针指向早晨六点。

　　她死前在拍一部电影，这是剧组下榻的酒店，她还要求订的最好房间。她死后，电影临时换人，剧情只好着重男主，上映后还获得了不错的口碑票房……

　　段竹起床踩在地毯上，在屋里看了一圈，摸着桌上的剧本，纸质带着种久违的熟悉感，身体感到些安稳。她随手翻开一页。

　　——很干净。

　　一点多余的笔迹都没有。要是六年前，她在开拍前就会把剧本翻来覆去地看好多遍。然而这六年里的段竹，连台词都常常是现场临时背，与“敬业”二字毫无瓜葛。

　　段竹想起幼时爷爷哄着她演戏，戏外尽力疼她，可戏内要求严格，从没让导演孙女比别人有什么优待。三十年来她也没体会过不务正业、耍大牌，如今倒是在回忆里体验一把了。

　　【你真是乐观。】

　　助理小瑶小心翼翼地进门，迎面就见桌边坐着的女人静静看着她。要不是这张脸她太熟悉，小瑶都要关门就跑、大叫来人了。

　　“竹、竹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跟了段竹一年多，从没见她这么早起过，更别说昨晚还那么晚回来，她那臭脾气，通常都要罢工的。

　　可眼下，段竹坐在她抱怨过无数次腰疼的椅子上，穿着嫌寡淡的淡色家居服，桌上摆着入组都没翻过几次的剧本……

　　明明是一张宿醉后格外苍白的脸，五官没有任何变动，却让她觉得美丽得和往常不像一个人，一双眼睛明亮生辉。

　　小瑶莫名不敢看她眼睛。以前是怕被骂，现在是有点害羞……害羞？

　　段竹礼貌地问她“哪里有笔”，就低头在剧本上写画，她轻轻一皱眉，小瑶也莫名地跟着揪心。

　　——你是不是没睡醒，竟然心疼段竹这种恶毒资本家！

　　这么不寻常，她今天是不是想搞什么大事情？小瑶警惕了一早上，但直到做完妆发，段竹都格外安静。

　　化妆师也觉得古怪。

　　因为电影造型段竹不喜欢，每次做妆发她都阴森森地盯着镜子，活像恐怖片现场。今天段竹却始终低头看剧本，神色平静温和，让她化的也格外顺手，临走前还对她说“辛苦了”。

　　声音不多么温柔，可化妆师忍不住脸红起来，小声回答“没事”。

　　——难道段影后昨天喝醉酒，摔坏了脑子？

　　没错，昨天段竹参加宴会、醉酒晚归的事已经登上新闻，甚至不知道昨天哪个人在她醉醺醺时拍下来发给媒体，照片极滑稽，今天早上登上各大网站，她被好多网友骂“丑得节约掉我一顿早饭”。连段竹本人都收到了推送。

　　与之相对应的是郑禹棠生日宴的狂欢，他与当红女星陶韧出双入对，被奉为养眼佳侣。不少网友相信，郑少现在还没事干待在圈里当个歌手，就是为了追陶小姐。

　　段竹感叹了下如今的网络发达，便专心看起今天要拍的戏份。

　　这是部悬疑电影，她能演女主还是搭了从前的人情，“段竹”却不知感恩，反而嫌弃戏里要她扮成一个农村妇女，不能展现自己美貌。

　　她进组后和导演吵过几次，拍摄效果自然也不好。后来她死了，这位导演说不定还松了口气。

　　导演翁甫——只比段竹大两岁。尽管翁导很不愿承认，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段竹都是他的女神缪斯。他早年幻想过的许多创作蓝本，女主都是她的脸。

　　电影找段竹做女主时，他还抱着隐秘的窃喜，很快就被女神本人粉碎。她在剧组横行跋扈，迟到早退，连台词都是现背，演技一点也看不出当年水准，比剧本里的反派还反派，翁甫已经后悔得掉了一半头发。

　　今早他打开手机，看到段竹赴宴醉酒的新闻，心已经麻木不会痛了。

　　他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当众斥责她，把她赶回去醒酒。还要和制作人抗议，不能再对段竹这种邪恶势力软弱纵容！

　　他热血上头、走到场地，正要把工作人员叫过来。忽然听见一道清泠泠的笑声。在不冷不热的秋初，像树上的鸟鸣一样宜人。

　　翁导从人群中看过去，只见人后站着一个穿着蓝色旧线衣、宽松黑布裤的女人，她身形塞得臃肿、头发杂乱；可掩不住颈项修长、下颌轻收、侧脸温柔，偏着头和造型师说着话，整个人浑然一股高贵宁静。

　　大概是他的视线凝滞太久，被她发现，她转头看向他，随意微笑道：“导演，早啊。”

　　翁甫肚子里滚热的愤怒莫名平息下来，心口像被清风吹过一样舒畅，要训话的备稿忘光了，只吐出口：“早啊，早啊。”

　　翁甫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决心等会儿拍摄要格外严格，折腾段竹一番，让她丢脸，吃到教训。

　　不久男主角何景也到场了。他年纪不大，却颇有人气，看到他过来，许多人会心微笑，和他问好。

　　剧组里和他关系很差的只有段竹，或者说她和谁关系都很差。

　　可她今天主动过来道：“何景老师。”声音清凌凌。

　　何景一愣。段竹礼貌微笑，一双杏眼却掩不住地多情。

　　这不是刻意的勾引。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双眼睛从来都是这样，修长圆润，即使冷漠也显得明亮。更何况，她这时愿意对他和颜悦色。

　　他平静地问：“怎么了？”

　　段竹说：“昨晚多谢你送我回来，当时我喝醉了不清醒，忘了和你道谢。”

　　何景只回道：“没事。”

　　两人无其他话可说，段竹也不打扰他了。

　　她确实感激这位何景先生的好心。尽管他很冷漠，连他的助理都一脸警惕，只差写上“你又有什么阴谋”。想到“段竹”这六年里对他干的事，和她将要做的事，段竹觉得，他们的警惕是应该的。

　　这是部悬疑题材的电影，女主住在城里的的双胞胎姐姐被杀，男主是女主的远房侄子兼私家侦探，也住城里，和她一起调查姐姐的死。

　　段竹第一条就不顺，显然没进入状态。

　　但不等翁甫酝酿怒气，她已经不好意思地道歉，对着摄影机一笑，翁甫就发不出火，故作不耐地摆摆手，心想下次一定。

　　段竹乍然拍戏，又是六年后的拍摄方式，有点不适应。她整理好，开始第二条。

　　翁甫紧盯着监视器，只等她露出一点不对劲——

　　“停！”他大喊。

　　但他站起来，对男主何景喊：“你怎么忘词了？”

　　亏他盯着段竹，十分放心这个朋友。

　　段竹眼眸微弯，宽容地对他笑了笑，何景面上不动，只有些僵硬。

　　这是他头一回因为“忘词”卡戏，翁甫没多为难，给他两分钟背词。

　　助理小木低声念叨是不是段竹为难他了，何景对着剧本密密麻麻的字，却想着刚才那双眼睛。

　　一开始拍摄，那双眼睛忽地变了。像蒙了一层好看的雾霭，既不是温和，也不全是戏中沉重……倘若他能描述清楚，就不会大脑忽然空白。

　　他从没感觉过她演技多么好，这时忽然有种“她是段竹”的感觉。

　　这么一想，两分钟就过去了。

　　好在他原本就背熟台词，没再出现刚才的失误。

　　翁甫等着挑剔段竹，阴沉眼神盯着监视器画面，只等她出现一点不对劲——

　　直到摄像师推了推他，“导演？翁导？这条过吗？”

　　翁甫惊醒，屏幕回放中的女人也看着他。她面色暗黄，五官的精致被满脸的疲惫沉重压下。

　　电影女主角大部分时间是个中年乡村妇女，对容貌要求不高，演技要求极高，影坛适龄女演员能演好的在他心里不过一手之数。

　　而段竹……她怎么能、怎么能……

　　摄影师又推他：“翁导，拍不拍下一条？”

　　翁甫反应过来：“拍、拍！”

　　又拍了两条，他发呆的更久了。

　　他早从各种电影里看过，可真正拍她才惊觉，她怎么能这么完美。只站在那儿，一张脸写满故事，就令人置身喧闹的菜市中。

　　完全是他心里所想的女主。

　　不……他所想的还不足够配得上她的演绎。

　　他一下子重回十多年前，大学在外租房，下午搬回一大堆碟片，老电视中出现一个明眸艳色的少女，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段竹，之后两个小时恍恍惚惚如坠梦中，脑袋里的灵感想法爆炸一样。

　　她的好看不在五官，而是气质、动作和表情，她天生该是个表演者。他写下无数关于她的念头，写了一下午，几本草稿纸，之后十年都没断。

　　翁甫的心脏都要迸出胸口。

　　他抓着剧本，只觉得这剧本太浅薄，要改！

　　导演忽然叫停，抓着编剧到一边。剧组人员休息聊天时，对段竹也无不惊讶震撼——

　　他们都准备好“恭候”段竹的脾气，可她今天不仅没惹是生非，格外安静；演戏时好像一棵本就长在镜头里的蘑菇，令人难以不满意，难以不怀疑她是否昨晚被外星人抓去做了手术，或者梦见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难道开机拜的神终于显灵了？

　　好像哪一个都比“段竹要改过自新”好接受。

　　导演编剧畅谈好久，一向大大咧咧的导演收敛气质，挺起身板，还理了理头发，找到正在休息的女主角，任谁也听得出他声音的紧张。

　　他说：“段、段老师，我想改了改剧本，你看看吧。”

　　段竹还以为他是因为她之前劣行害怕，礼貌地起身接过，她一靠近，翁甫更紧张了。

　　明明之前也吃饭说话过，此刻他却像第一次近距离站在偶像面前的小粉丝，呼吸都喘不过来。

　　【你没看出来吗，他是太喜欢你太开心太紧张了。】

　　段竹颇为意外。

　　【他的眼神不能更明显了。】

　　段竹：可能以前大家都是这种眼神看我，习惯了吧。

　　【……】

　　翁甫回到场下时，和男主何景说：“你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何景无语地看着他。

　　翁甫毫不惭愧地说：“那可是段竹。”

　　何景岂不比他更明白这五个字的涵义？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场中。

　　段竹正在补妆，她当然很漂亮，倘若比她的脸为雾，那她的五官可以是所有风雷春夏、秋冬云雨的凝结。倘若从她脸上任摘一处下来，哪个画家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添上更绝妙一笔，胜过原本的颜色。

　　导演却让这张脸来演一个市井妇女，化妆师只能把她往丑陋庸俗打扮。

　　可丑陋不代表没有魅力，尤其在电影中。她表演时自然浑厚，美丽和优雅已超脱戏外。他要竭力维持才跟得上她的光芒。

　　因为是段竹，他内心矛盾。

　　段竹抬手挽起脸边散落的头发，手掌化了妆一片粗黄，连昨晚的伤口也掩盖住了。

　　她侧过脸，正对上何景的目光，不好动作，便微笑向他致意。

　　何景飞快转开眼睛。

　　一旁翁甫忽然想到他俩不和的那些新闻，忙低声说：“我不管你们戏外什么恩怨，可别影响拍摄。”

　　何景点头道：“我明白。”

　　翁甫嘟囔道：“你一定是没看过她的电影，否则怎么会讨厌她呢？”

　　何景：“……”今天早上怒气冲冲的人好像不是他。

　　段竹从小跟着爷爷在镜头下长大，对剧组生活游刃有余。没了跋扈蛮横的脾气，即使不多么温柔，也让旁人如沐春风。更何况她演技精湛，从不拖进度，剧组人员也渐渐改变往日印象。

　　而导演翁甫只觉天降巨饼，在片场嘘寒问暖、照顾的有没有用不说，是很殷勤的，对她恨不得捧到天上。

　　段竹表现格外好。“格外”尚不足以形容她，六年前她已经把国内能拿的电影表演奖几乎拿了遍，她的名字一度被用来形容年轻演员的巅峰。如果不是后来突然堕落，谁都预料不到她的未来能到哪一步。

　　如果不是她堕落，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把她纳入自己的镜头。

　　这么一想，翁甫倒窃喜起来。

　　过了几天，剧组转到本市一处老旧居民区取景。

　　这一场戏在旧居民楼里，男女主一前一后上楼，男主正怀疑女主就是杀她姐姐的凶手，最后一个特写是女主在上层看杂乱的阳台，男主在下层顺着楼梯缝隙观察她。

　　摄影师开玩笑地说：“这个太像暗恋者的角度了。”

　　翁甫笑他：“恋爱剧拍多了吧你。”

　　但何景莫名在这里卡了十几回。段竹也跟着他一遍遍重来。最后只好先跳过拍其他的。

　　休息时他去了楼后，好久没出来。段竹就绕过去看。

　　何景独处时既没抽烟，也没在盯手机，只是看着楼后墙上的空调外机，像猫盯着水缸里的金鱼。他听见脚步声，转身看到段竹，有些惊讶。

　　段竹说：“我看你一直没出来。演戏有时候越在意越做不好，跟着自己的感觉反而自然。你有几次已经很好。”

　　何景面上冷淡地点头道谢。

　　段竹又说：“其实，之前我做的一些过分的事，该向你和陶韧道歉。”

　　何景神色微微复杂。

　　她友善地说：“但我想，比起口头的道歉，行为上的纠正更有诚意。……你可以相信吗？”

　　他问：“纠正什么？”

　　“我这几年嚣张跋扈，辜负很多人……”

　　何景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上面寻找出虚伪的破绽。

　　“我在慢慢地改正。别人的想法还无所谓，但是你的当然重要，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对我的芥蒂。好吗？”

　　他感觉自己脸热起来，转开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段竹微笑起来：“你是电影的男主角，我们之间总不能有误会。”

　　他看向段竹，愣了片刻，露出讽刺的笑意：“原来是这样，真是抱歉。”

　　段竹不禁流露疑惑：“你不相信吗？”

　　何景说：“不，是抱歉我的专业能力太差，竟然让现实情绪影响了拍摄，让您苦恼了。”

　　段竹说：“我真的很抱歉，那时……希望你不要还留着心结。”

　　何景笑了笑：“段竹、段前辈，这样好玩吗？”

　　段竹说：“我不是说笑，也没在嘲讽你。”

　　“你当然不是在说笑，你大概认为世界上人人都该纵容你、迁就你，因为你一点心血来潮的悔过就可以原谅、轻易忘掉，”他冷笑着说，“你只是随心所欲、自以为是，难免惹人厌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