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何过万重山》水泥娜娜

74、河清海晏

　　“姐姐，姐夫，你们在吗？”

　　名璇顿了顿，避开楚留玉眼神，起身往前，他跟了上去。

　　“名姐姐”陈江微红着眼眶，名璇揉揉他的脑袋，满眼笑意，“我还真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过，江儿长大了，总是要离开我的”

　　陈江别过头去，名沁朝名璇点点头，又看了看楚留玉，一个没忍住，眼眶盈泪，她扑上去抱住名璇。

　　“我好不容易跟姐姐团聚，你就要跟他走了——”情绪上来，她瞬的住嘴，扯平嘴角。

　　名璇含泪而笑，久久说不出话。

　　微氲的光线打在两姐妹身上，五彩绚烂。

　　“楚大哥，马匹备好了”陈江对上他的目光，似乎看到他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

　　“你昨日要找我说的，就是这个？”话音刚落，楚留玉只看了陈江一眼，名璇松开名沁，退后挽起男子长臂，笑容灿烂。

　　“我想骑马，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他仿佛有些失神，轻抚她的脸颊，嘴唇半开半合，终温柔朝她笑。

　　“好”

　　“此去若快些，一天一夜该能到北丹边境”名沁欲言又止，“你们，也不必着急”

　　“江儿，沁儿，桌上还有些物件，帮我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名璇蹙紧眉头，攥住衣角，楚留玉往她身后挪了两步，正好为她借力。

　　“我带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名璇轻轻仰头，额头微微冒汗，眯眼冲他大笑，满脸春色。

　　楚留玉别过头，将她扶上马，抓紧缰绳，意味深长地朝陈江名沁看了一眼，策马疾驰。

　　穿过族群集聚的大草原，趟过冰水滋养的三角洲，涉过一望无际的漠沙围，从日暖风甜到月上树梢，所经之处，紫气微袅。

　　女子身体的重心渐渐往后，承在男子肩头，她听到他粗声喘气，偶有鼻音。

　　马不停蹄，她缩在他宽硕结实的臂弯之下，风刮得太猛，不知是何处来的水珠，大颗大颗滴在她脸上。

　　“留玉”她有些乏了，突然哪儿也不想去了。

　　“乖，别睡，快到了”楚留玉低哑的声音唤起她的意识，名璇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冬天的晚上总是这么冷，但有你在，我就是暖的”名璇伸出左手，有些迷糊地往前指，“你看，还有紫色的萤火虫”

　　“吁——”

　　楚留玉顾不得发声，狠拽那缰绳，马匹叫声嘶裂，芦苇丛间，露水欲滴。

　　“它会疼的”名璇靠在他怀中，有些不忍。

　　“你的心跳好快”女子浅浅出声，四周的风势缓了些，“到了么？放我下来吧，你休息一会”

　　她合上嘴巴，舌尖一触而散的苦涩却倏的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留玉？”她有些慌乱，还是强装镇定，“你怎么了？”

　　男子停下脚步，俯身坐下，将怀中的人就地靠在肩头，胸腔波动起伏，良久才开口。

　　“幼时不懂事，娘要教训我，我便与布尔哥到这半崖洞内躲着”楚留玉解开外衣，搭在怀中人身上，“从这里，就能看到日出”

　　名璇双手搂住他的腰身，娇娇柔柔靠近他的脸，“后来，你是不是，被收拾得很惨？”

　　“是”楚留玉慨然一笑，眼眶更红了些，“但每次求饶，娘都狠不下心打我，总是在我逃掉之后暗自哭泣。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为何娘亲每次教训我，红的偏偏是自己的眼。”

　　“后来你发现了，就再也不闹了，是么？”名璇语气心疼，抱他更紧了。

　　楚留玉微闭双眼，“可已经迟了，”他深吸一口气，“君阳阁来的那日，我正好撞见娘亲哭肿的眼睛。”

　　他声音颤抖着，名璇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爱你，所以不想让你看到，不想让你承受。那时候你还小，若她知道现在的你，一定会很骄傲”

　　“你也是，对么？”楚留玉声音呜咽，克制着收回情绪。

　　名璇的心仿佛忽地被刀剐了千次，泪水再顺着眼角掉下来。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若那碗粥内没有别的东西，我就原谅你”

　　名璇抽泣着苦笑出声，男子捧起她苍白的脸颊，那眼里的情意与隐忍，让他的心揪着生疼。

　　“小骗子”

　　他别过脸，泪如泉涌，却不愿让她看到他眼里的痛苦与折磨。

　　远处的光线若隐若现，名璇身子渐渐发软，有些摇头晃脑，间隙之际，她狠心用力掐着自己大腿，瞬间的痛感刺激全身，她微微清醒。

　　“你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她勉强为他挤出微笑，唇色煞白，双手勾在他脖子上。

　　“或许，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楚留玉配合她也笑着。

　　“长城之下？可那时，你明明看起来很冷漠”

　　“你不是说，我一直都很冷么？”

　　“噢”名璇恍惚间想起什么来，“到东影第一天，揭我面纱的人，是你么？”

　　她满足地笑了，“这是缘分吧”

　　语毕，她却倏的倒在他怀中，奄奄一息。

　　由远及近的光芒带来大地生的希望，渐渐晕开的红霞露出小小一角，名璇轻轻莞尔。

　　“留玉，我们的第一个日出，来了”

　　云海粼粼，天光乍现，深红到浅红，云朵被染成玫瑰色，浪漫至极。他只深深拥紧她。

　　“再吻我一次，好么？”

　　丝丝缕缕的风捎起她碎乱的发丝，男子怜惜呵护她的眉眼，微微俯身，极尽温柔与缠绵。

　　她缓缓往前凑，淡淡的清香蔓延到她全身，如痴如醉，视线中清峻绝尘的脸渐渐模糊。他是这样的人，只轻轻一触，她想要的烟火四季便能成真。

　　烟花易逝，人间永恒。或许正如影子里看不见的光线，当他忘记一切之后，她还会在，他的身边。

　　朝霞弥漫的橙，天边透亮的光，大地复苏，雾紫色的气体氤氲而上，楚留玉愣愣地沉在原地，零星的鸟雀飞过上空，翅膀扑哧打破环境的沉寂。

　　“楚大哥”陈江红着眼眶，迈步朝他走来。

　　“阿江？”楚留玉缓过神来，不自觉捂住心口，瘫软在地。

　　陈江看向天空，良久才上前，颤颤扶起他，“走吧”

　　楚留玉皱紧眉头，反拽住他的手，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来。

　　“我好像，把什么弄丢了”

　　陈江泪眼婆娑，低头掏出一物，递到他面前。

　　“是它么？”

　　蓝白色织物，棉絮裹在其中胀鼓鼓的，线头长短不一，模样滑稽。

　　楚留玉心跳加快，条件反射般一把夺过，盯着那小东西，久久出神。

　　红日冉冉上升，河清海晏，光照五湖，地平线尽头，一高一低的影子拉得老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