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失忆以后》欺刃

41、无量功德

　　因为这里是梦境，那一切都不会按照常理来行事。

　　司惊玄摸了摸石壁，触感真实得完全不像梦境。
　　他足尖轻点，一跃而出，可洞口看着很矮，实际却像是个高高的烟囱，司惊玄没能一次性飞出去，又落了下来。

　　他对着慕容溯摇摇头。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他们头顶响起。

　　——“我说，元师弟，你就认罪了吧，也少受点苦。”

　　慕容溯和司惊玄对视一眼，皆未回应。

　　那声音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你偷窃法宝、暗渡陈仓、勾结外门，证据确凿，你要是认罪了，顶多也就是被逐出门外，你要是一直这般死鸭子嘴硬，那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司惊玄回道：“好，我认罪。”

　　闻言，上面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司惊玄并不认为这里还会有第三个活人，果不其然，二人抬头，只见冒出的两个脑袋青面獠牙，不似活人模样。
　　他们低头看着，嘴巴几乎咧到耳根，眼神里凶光毕现，但对司惊玄却视而不见。

　　他们二人穿着的衣服和慕容溯身上的一样。
　　“好啊好啊！早如此，也省了我们彼此的事。”

　　又有一个声音匆匆赶到：“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没安好心。”

　　一人答道：“这叫什么话，我们自然是来关心同门的，凌师弟。元师弟已经认罪。”

　　那位凌师弟闻言似乎有些震惊：“什么？！你们是不是屈打成招了！元师弟你不要怕，事情一定会沉冤昭雪……”

　　那二人已经不理他，他们说着丢下一根绳子：“师弟，上来吧，我带你去见师尊。”

　　司惊玄看着这根细细的麻绳，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溯负手而立，对着他们二人道：“我既然触犯了门规，那自然无颜面对师尊，你们回吧。”

　　那二人闻言，登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后着急忙慌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元师弟要逃走！”

　　那位姓凌的登时大怒：“你们瞎说什么呢！谁逃跑了！”

　　狡诈的二人一脚将凌弟子踹了下去，然后接着大喊：“凌师弟你糊涂啊，哪怕你是师父的亲侄子，也不该做出这般丑事！你怎么能将罪人放跑呢！你这是被蒙蔽了双眼啊！”

　　轰然间，一个身体猛地坠地，慕容溯和司惊玄退了两步，才没被砸到。可还没等人反应，上面的二人便已经掏出了弓箭，箭矢对准了这位陌生人的脑袋，另一支箭矢则是对准了慕容溯。

　　好一招杀人灭口，看来这层梦魇乃是死劫。

　　司惊玄思索着其中关窍，越来越多的不对劲涌现了出来。
　　首先慕容溯这具身体也姓元，可却是一位男子。
　　司惊玄之前一直以为元含灵应当是位女子……怎么生前还有这般曲折过往？

　　其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人恐怕都会惨死在这深谷，“慕容溯”要是死在此处，会对他本体肉身造成什么影响吗？
　　可如若自己救了梦中之人，破坏了原有的梦魇，又会对元含灵造成什么影响？

　　司惊玄来不及思考了，慕容溯自然是轻而易举就躲开了攻击，可姓凌的弟子猝不及防摔了下去，骨头恐怕都摔断了，只能躺平等死了。

　　司惊玄随手折了根藤蔓，再出手也有些迟了。

　　就在这时，慕容溯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冲了出去，以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司惊玄伸手只拽到了慕容溯的衣角。

　　司惊玄相信慕容溯也没蠢到把这梦境之人当作活人来救，也不会冲动到不顾自身安危，毕竟这里是梦魇之地。

　　可是，司惊玄眼睁睁看着箭矢轻而易举地穿透慕容溯的背，鲜血立刻将衣衫染红。
　　哪怕那张痛苦不堪的脸不是慕容溯本人的，仍旧令他心头一紧。

　　那位姓凌的显然更受震动，他也伤得不轻，可却极力推开身上的人。
　　“师弟，你别管我！！！”

　　又是接连两箭，司惊玄这回甩出了藤蔓，成功将箭矢击飞。
　　上面的人动作一滞，但显然由于大功告成而格外高兴，大笑着继续宣扬“罪人试图逃跑，被他们就地正法”这件事，终于离开了。

　　司惊玄立刻去查看慕容溯的伤势。
　　他将慕容溯的身子翻了过来，惊讶地发现，慕容溯双唇发紫，气息微弱。

　　箭上有毒，那二人早就做好了灭口的打算，无论如何，“慕容溯”都是走不出这里的。
　　姓凌的似乎此刻才看见司惊玄，他面露惊讶，但却已无心追问，可他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只能焦急地关心着。
　　“元师弟，你怎么样？”

　　“我早知道他们居心叵测！故意构陷你，现在又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你性命！”

　　司惊玄没空搭理对方，他查看了一下慕容溯的伤势，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
　　他实在没忍住，骂道：“你救个鬼啊！”

　　慕容溯扬起一抹笑，那笑浅浅的，这具陌生皮囊的模样一下就不在他的眼中，他直看到慕容溯原本的模样来。
　　笑起来一边嘴角幅度更大一些，脸颊一个若有似无的小涡。

　　慕容溯哪怕再大公无私，也无法揽功。
　　“不是我……”慕容溯气若游丝，“是他。”
　　他指了指自己。

　　司惊玄已经明白，是这具陌生躯壳自己做的主，可眼下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

　　司惊玄握着他的手，对方的手心发冷，而他自己的全是虚汗，他急道：“你不会真的就这样死了吧！他死了，你会跟着死吗……这里是梦魇，应当不会如此，这是什么毒？发作这么快……”

　　司惊玄有些语无伦次，他蓦然感觉手心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慕容溯竟强撑着精神道：“别怕。”

　　司惊玄猛跳的心一下子落回胸腔，他强自镇定，对着同样捂着胸口，气息奄奄的人盘问起这里的第三个人。

　　“你是何人？”

　　躺着的人此时也十分警惕：“你又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不一会儿，他已不再纠结，他狂咳了一阵，慢悠悠道：“元弟，是我害了你，看来今日我们当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司惊玄一边给慕容溯打坐运气逼出毒素，一边听躺着的人自我忏悔。

　　“我凌风华一生问心无愧，唯独对不起你啊元弟。明明是我出的救人的主意，明明是我告诉你法宝的藏身处，可最后却是你背负了罪名……说到底，我们不该救一只妖，哪怕那是一只好妖。”
　　说到最后他深深叹气。

　　司惊玄已经从凌风华的话里，将事情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明明是行善举却招致劫难，如何能忍？
　　元含灵想要复仇也算情有可原。

　　可即便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她会因此记恨上天道？想要向天道复仇吗？

　　慕容溯的毒发作很快，很快他就几乎没有进气了，除了嘴唇，整张脸都是苍白的。

　　凌风华悲痛地朝他爬去，悲切道：“若我能侥幸活下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会为你立一座丰碑，上面刻着‘元含清无量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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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元含清？

　　司惊玄还在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了名字，可转眼间，面前的一切都已化作飞灰，什么山洞、什么凌家弟子全都消失不见。
　　司惊玄只觉得自己的手心还残留一点冰冷，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他踏入一片深邃的黑暗里，不知多久，才出现一点亮光。
　　司惊玄缓缓抬头看向光源，那是距离地面很高的一面小窗。

　　亮光照耀下，勉强可以认出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窄小的牢房，地上铺满了沾满淤泥的稻草，还有一些不明呕吐物和红色的血迹。

　　元含灵的鬼梦还真是千篇一律。

　　司惊玄心里暗自冷笑，立刻寻觅起了人影，他被关押的这间牢房只有他一个人，他将身子挨着铁栏，粗略地扫了扫这间牢房。

　　两排牢房关押的人很少，门上都下着几把重锁，还有好几个狱卒来回巡逻，手里按着剑。

　　这点阻拦自然是无法挡住司惊玄，他没在这里找到想找的人，便当即决定离开，他的手轻轻一弹，锁链便无声无息地脱落了。
　　几个狱卒也像看不到他似的，一如往常地来回走动着。

　　司惊玄却察觉到了一束目光。
　　他很快就发现目光出自何处，正对面一个小姑娘，缩在角落里，身上披着稻草，哆哆嗦嗦地望着自己。
　　她身旁是好几个妇人，围在一团小声啜泣着。

　　司惊玄本来要推门离开，看清小姑娘的脸后，他又把门合上了。

　　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眼珠子极黑，像一只敏感的小鹿，虽然十分干瘦，但仍旧可以赞得上一句小美人。
　　司惊玄觉得很蹊跷，那张脸和半日前，司惊玄在梦魇外看到的小姑娘有七八分相似，也就是那位把自己引入梦境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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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我日更了！不过，本人脑子生锈了，其实是我的猫替我码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