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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二十二章 ...

  •   “送死?”白玉堂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嗤笑,“现在不比当年跟小日本扛的时候,爷爷现在手下一个军,装备精良,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怎么个送死法子?”
      展昭暗自叹口气,看来今天如果不能找个什么来分高下的话,面前这位是不会老老实实听他说话了。对上白玉堂挑衅的眼神,展昭站起身,“我们来个模拟演练吧。”他把桌上的茶具端过来,在茶盘中间画根线,“暂时用这个来当沙盘,军长大人您没忘吧?”
      “笑话,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摆出什么花样。”白玉堂起身开门,见章程站在楼梯口听到开门声望向这边,于是向他比了个继续警戒的手势,关好门,回到展昭对面站定,“开始吧。”

      茶盘上茶杯碗碟你来我往,两人手下是万马千军,隔着一条茶勺横着的长江。台面上的,暗箱中的,真的假的,有的无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可能导致战局的瞬间改变。
      “这怎么可能?!”白玉堂在展昭拿下那假想中在长江上的舰队时忍不住喊了出来。
      “怎么就不可能?”展昭把茶盘端开放到一边,“莫非泽琰你之前都没听过战报?如果这边真的是铁桶一块,就算我们胃口大,要吞那么多军队,也不是说吞就吞得下的。”他缓了缓神情,毕竟和白玉堂相处了这么多年,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我知道你其实想得通,感情上放不下而已,但为了你手下那么多弟兄,尤其是跟着我们一起生里来死里去、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忍心再让他们去送死?”
      “我们?少拿过去来套近乎!”白玉堂一掌拍在桌上生生打断了展昭的话题,“现在老子就想揍你一顿!”

      章程楼上楼下巡视了一下,跟来的几个随从小兵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他放心地回到楼梯口,正好见到老板娘从楼下走上来。
      “江老板。”
      “章副官,里面还没谈完?”江宁女笑着,“我想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凉了就——”话没说完,隔着门板一阵稀里哗啦物品碎裂的声音传来,听得江宁女一愣,反应过来一句“老娘的花瓶啊”冲口而出,登时就要闯进去。
      “江老板,我们钧座说没他允许谁也不能进去!”章程忙阻拦,“您等……”又一阵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章程拦人的胳膊一僵。
      “我的茶具!小兔崽子你等着老娘给你算账!”
      “老板,出什么事了?”楼下有伙计听到声音跑上来,见江宁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在门口叉腰而立,不由得缩了缩。江宁女干咳一声,恢复了一店之主该有的架势,“没什么好看的,我家那小祖宗又心情不好在穷折腾了,都干活去吧,干活去吧。”回过头来瞪着房门指着章程的鼻子叮嘱,“你小子给我把那小兔崽子看好了,老娘回来他要是跑了所有的帐都算你头上!”说完转身下楼,吃饭的事自然丢到爪哇国去了。
      章程无奈地继续站在楼梯口,心惊胆颤地听着里面盖过一切声音的物品碎裂声。

      随着最后一个杯子变成了碎片,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已经东倒西歪的椅子和沙发上,没等开口说话,“噔”的一声,江宁女一脚踹开房门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房间里台风过境般的惨状,怒极反笑:“好啊,两个小崽子折腾够了?说吧,谁来结账?”手上的账簿往还算完好的桌上一扔,开始细数沙发是多少大洋从上海拉来的,杯子多少钱是哪个窑口的名贵瓷器,提花桌布是从美国的舶来品,要算得算美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跟在身后的章程见势不对缩到门外去了。
      白玉堂没好气地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军装,“找那位,他不是说他们的人很快就过来了么,找他要。”
      “白军长现如今怎么也是本地的军事长官,哪里有这么推卸责任的。”展昭扶正被撞得横躺在地上的椅子,自然而然地顶了回去。
      “嗳姓展的我还就……”
      “好了,先收拾收拾给老娘来吃饭,回头再算帐,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江宁女回身叫章程去楼下把菜端上来,她叉腰站在屋子中央,指挥展昭和白玉堂把倒了的桌椅扶正,把打碎的瓷片和玻璃扫到畚箕里。
      “江老板,菜就放这屋吗?”章程用后背挤开房门,端着装了好几盘菜的托盘进来,转身就看见他家钧座拿着扫帚扫地,还有一位穿长衫的正弓着身子,从柜子底下把什么东西捡出来。
      “钧座,我来扫吧。”章程把托盘放到刚扶起来的桌子上,忙不迭去接白玉堂手里的扫帚,正好对上那个穿长衫的从柜子底下捡出一个小闹钟立起身抬起头来。
      “还好没坏,要不泽琰你要被讹的就更多了。”
      “凭什么讹的是我不是你?”白玉堂硬邦邦一句顶回去。
      章程手里的扫帚应声落地,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被桌腿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展——展副官?!”
      “章副官。”展昭倒是一脸平静。
      “章程,”白玉堂哼了一句,在江宁女的指挥下摆放碗筷,头也没抬。
      “到!”章程从地上蹦起来,“钧座,江老板,你们慢用,我出去了!”现在屋里有些什么人跟他这个小副官没关,不该看的,不看。
      “好啦,都给我坐下来吃饭!”江宁女本想出去留两个人单独相处,考虑到刚才的惨状和自己可能增加的损失,决定留下来做个陪。
      菜色美味,吃得却异常沉闷,每次江宁女笑着提议举个杯,白玉堂杯倒是举了,闷头把一口干了,继续闷头吃饭,展昭也就只能在对面无奈地干杯,她不止一次想要发飙,吃的这叫什么饭啊,浪费她这桌好菜好酒。
      “你们两个,怎么说也算是共事多年,光这么闷头灌酒,就没什么要说的?”江宁女不死心继续试图打破沉闷的气氛。
      “话都被他一张嘴说完了,正的反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白玉堂放下酒盅,盯着坐对面的展昭,沉默了能有个半分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展昭低头望着面前的饭碗,“时间有,不过不多了,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会在这里等你。”
      “那好,”白玉堂起身,“干娘我就不继续打扰了,您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让伙计去军部通知一声就行。”转身出门,门外候着的章程赶紧跟了过去。
      “小展,这……”
      “他说的是实话,这的确不是小白……泽琰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江老板,”展昭无奈地笑,“我的确只有等这一条路,希望他能尽快想通。”
      “……”江宁女叹了口气,“你先换个房间吧,这里我一会让人来收拾。”

      见兴城内某个颇为偏僻的院落,有人从后门溜了进来。
      “那个饭店的老板不是白玉堂的干妈么?他跑得勤了点也说得过去,发现什么苗头了?”姜超夹着烟的手在桌上轻叩,手下的汇报让他颇不耐烦,被调到这个紧临前线的小城虽然不是他的意愿,但是站长的一席话还是让他抱着一丝希望,越是乱世越容易升迁,不过虽然很努力地在寻找相关情报,但是收效甚微,大战在即,各部队对于他们的反感更加强烈。这种时候□□肯定会进行渗透,这是他的机会,但这毕竟是把双刃剑,他得缓着来,逼急了不用共军打过来那些本来就不是很稳定的搞不好先倒过去了。姜超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皮,他本就不是个耐得下性子的人。
      手下贴着他的耳边密语了一阵,姜超的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队长,”手下回答,“他家的伙计说,前些天来了个人,听说是老板的远房亲戚,来了一直住在江宁饭店客房里就没出去过,连吃饭都是送到屋里去的。这些我都打听好了。”
      姜超狠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下一扔,起身把枪别到枪套里:“你带路,叫上几个兄弟走一趟,别弄太大动静!”

      白玉堂回到军部,一叠敌情报告早已堆在了桌上,他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堆到一边,没什么太大变化,上面谈的已经没希望了,横竖都只有打。他抬头,正好参谋长吴兴推门而入。
      “泽琰,我有些话跟你说。”吴兴关上门, “最近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还记得上次没收的那些传单么?”
      白玉堂点点头:“这次那边又整出什么新玩意了?”
      “不是,”吴兴摇头,“有些家在江北的兵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边□□搞土改分了地,有个别想要开小差的——这种时候军心动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还有,来了命令,要把原本配属在我们旁边的重炮团调走,明显卡我们脖子,对下面影响很大,不少弟兄都在发牢骚,说……说与其这么去送死,不如……”
      “漏屋偏逢连夜雨啊,”白玉堂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事我去跟司令部再沟通一下,不过司令部的套话我都快背得出了,嗯,这些先不要让下面的知道。”
      “我明白。”吴兴也跟着叹气,“泽琰,我知道你对于军人的荣誉很看重,但是——时局如此,也该早作打算了。”

      “展副官,您喝水。”王三勇倒了杯水毕恭毕敬放在正看报的展昭身边的茶几上,没什么可做的又拿了扫帚打算扫地。
      “三勇,你不用忙了,坐下歇会儿吧。”展昭笑着放下报纸。
      “没,没事,我不累。”王三勇有些诚惶诚恐,对这位追悼会开过了讣告发过了又“死而复生”的长官,他有些畏惧,“哦,没开水了,我、我再去打点。”
      展昭摇摇头,继续看报,昨天已经跟上面汇报过情况,和他设想的差不多,如今能做的,就是暂时的等待。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木制的楼梯上脚步纷乱,本就是虚掩的门被粗鲁地一脚踹开,几个人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展副官?”姜超看到面前的人吃了一惊,随即笑起来,“看来这趟我是来对了。”
      展昭愣了一下,心念电转,随即一笑起身:“原来是姜队长啊,有段时间不见了,没想到刘站长派到这里的是你啊。”
      姜超一呆,展昭的反应让他有了一丝疑惑,枪口偏了偏,又正过来对准展昭的胸口,“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展副官你这死而复生的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那个死的不是我,”展昭将手里的报纸放到桌上,“是上峰的安排。”
      “上峰,哪里的上峰?”
      展昭看了看左右围着的人:“这个嘛,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姜队长,”他靠近姜超,对指着他的枪口视而不见,压低嗓门道:“事关局座交待的秘密任务……”
      姜超死盯着展昭的脸,展昭平静地直视他,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挥了挥手,让手下退出去,守在门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姜超用枪口抬了抬自己的帽檐,随即继续对着展昭。
      展昭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蓝烟盒打开,他先抽出一根香烟,随后递给姜超,“来一根么,姜队长。”见姜超没动,他收回手,将香烟盒的夹层掀开,从里面抽出一张通行证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姜超接过通行证打开一看,果真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看着展昭:“你,你是……”
      “现在姜队可以跟我单独谈谈了么?”展昭走到一边打开唱机放了张唱片进去,蝴蝶儿飞去心已不再的歌声传出,展昭眼神示意门外,“隔墙有耳。”
      姜超又看了一遍那个通行证,仔细辨别真伪,这种通行证他确有耳闻,但从未见过实物。他合上通行证想了想,转身开门对门口几个手下说:“你们几个,下楼去守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超扬着手里的通行证对着窗外的日光看了看,始终对着展昭的手枪放到了桌上。
      “死人不是最不受关注的么?这也是局座的高明之处。”展昭叼着烟靠在窗边,一幅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他知道姜超没那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说辞,他现在要寻找机会脱身,如果不能骗走姜超,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你这次的任务?”
      “姜队长,规矩你懂的吧?”展昭打个哈哈,“大敌当前,自己的内部更不能出问题,姜队长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自然也来干什么,不过你们在明处,我嘛,自然是暗处——”他转过身来,“所以今天的事,兄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他盯着姜超,知道这番说辞不能让姜超全盘相信,让他将信将疑还是托了那张通行证的福,“姜队长若还对在下的身份存疑,请直接去问南京。”从姜超的反应看陆仁嘉的死和特别通行证作废这事估计南京方面除了军统高层和各关卡不会昭告整个系统,唱机传出一个滑音后转入无声,展昭不再开口,走过去调整唱针。
      “86749……”姜超盯着展昭,证件不假,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军统中的传奇特工,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从展昭的话中听不出什么破绽,他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楼下传来争吵声,伴随着拉枪栓的声音,姜超走到窗边,探头去看楼下发生了什么。

      白玉堂从士兵后面走过来,刚要问楼下几个保密局的人怎么回事,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重物倒地声响,所有人都抬头去看上面那个敞开的窗口。“把他们给我绑了!”白玉堂沉声命令,见手下的士兵把几个人扣住下了枪,嘱咐他们看牢了不许出声,带着章程快步向后院而去。
      “展——!”白玉堂冲进来,看到的是姜超扑倒在花盆架上,鲜血正从他的颈部汩汩地冒出。展昭正放下一件锐物,在沙发巾上擦手。
      “钧座——”跟着白玉堂冲进来的章程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本来听王三勇说的是保密局的人来找麻烦,他以为跟着军长来了把他们吓唬回去就完了,现在人一死,事情就大发了。
      “章程。”白玉堂死盯着展昭手边的锐器看了看,扭头命令,“把楼下的那几个给我看好了,跑了一个唯你是问!”
      “是!”章程转身往楼下跑,差点儿撞上赶过来的江宁女。
      “这——”江宁女进屋的时候也被吓得一愣,“小展你没受伤吧。”
      “你有意的!”没时间理会进来的干娘,白玉堂盯着展昭低吼。
      “不知军长大人驾到,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展昭坐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垂下头,“事已至此,你说该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白玉堂压低声音咆哮,“你跟我走!”转身对江宁女说,“干娘这里善后就麻烦您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办。”
      “哦,我知道。”江宁女点头,虽然一时间有点慌张,但久经风浪的她立刻知道该怎么处理。

      4月19日,深夜。
      章程带着一小队人来到滩涂上,借着半月幽暗的光辉,望远镜里隐隐约约看到有两艘没有升帆的船悄悄地靠近岸边,陆陆续续从每艘船上跳下了十几道黑影。
      “江山——”章程带着两个士兵又向前爬了几步,低声喊道。
      “誓言——”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的回应。
      “对了,”章程一招手,后面拿着伪装的士兵也跟了上来,他对靠过来的解放军举手敬礼,“终于等到你们了!”

      指挥部里,展昭和白玉堂在焦急地等待。
      脚步声匆匆而来,章程带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那人走到展昭面前立正敬礼:“渡江纵队突击连连长蒋平前来报到!首长让我转达,万事俱备,不必等东风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泽琰,开始吧。”
      白玉堂点点头,沉声对身边的报务员下令:“发报,我军于4月19日午夜,宣布起义。”
      1949年20日夜,人民解放军中路突击集团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发起了渡江作战。至21日攻克铜陵、繁昌、顺安等地。同时争取国民党军江阴要塞守军7000余人起义,从而控制江阴炮台封锁江面,掉转炮口对付国民党舰队。
      21日晚,人民解放军东、西两突击集团也相继渡过长江开辟战场。
      23日,解放军占领南京。

      八月酷暑正盛,整训结束,换上了解放军军装的白玉堂再次踏上了南下的征程。
      “南方热,注意身体,”在整训地做了几个月政治教官的展昭奉命去西北,有新的任务。他叮嘱坐上吉普车的白玉堂,“一路保重,我等你凯旋的消息。”
      “下次见面,我们一醉方休。”已经转过弯儿的白玉堂豪爽地笑着,依旧是当年少年将军挥斥方遒的气势,“本来想给你带点海鲜,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保不准到时候臭了,还是带两条南海的咸鱼比较保险。”
      “好,一言为定,”展昭笑着举起手掌和白玉堂相击,“天南海北,我们的心现在是在一起的。”

      日记

      当广播中传来新中国成立的欢呼的时候,我这里还响彻着隆隆的炮声,就让这炮声,成为庆祝的礼炮声吧。
      泽琰么,他也还好吧,算算时间,部队应该已经到雷州半岛了。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在胜利的欢呼中再见。
      展昭记于1949年10月1日夜21时

      (第二部分:沪上迷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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