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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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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10月10日始,共军东野一部在塔山浴血六昼夜,成功阻击国民党自葫芦岛援锦部队;15日,经过31小时激战,东野主力攻克锦州;19日,国民党六十军起义,长春解放。
袁聪的阵亡通告是随着长春失守的消息一起送到白玉堂桌上的。
锦州、长春相继失守,关外仅剩孤城沈阳,对上斗志旺盛的共军东北野战军,势必不能久撑,一步错失步步皆晚,败局已定,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了。白玉堂重重叹了口气,虽说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但打得如此窝囊,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将堪堪烧到手指的烟头狠狠摁入烟缸,抖了抖被他攥成草纸的通告,拂去烟灰放在一旁。耳边没有了熟悉的唠叨,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劝他少抽烟,连茶杯中的茶,也不再是熟悉的苦涩味道。
锦州既失,华北震动,战报传来,不单是白玉堂部,沿江各部同样惊讶于共军居然已经积累到了如此实力。
更让人吃惊的是仅一周后,中共东野攻锦主力迅速回师,将廖耀湘兵团合围在黑山、大虎山一带。经过两天一夜激战,全歼廖兵团10万余人,其中包括国军五大主力之二的新一军和新六军。11月2日,东野乘胜直下沈阳,宣告国共双方在东北的决战以共军压倒性胜利结束。
放下作战厅下发给各部队的徐蚌会战文件,白玉堂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东北的战斗结束短短四天后,共军中野所部又猛攻宿县,切断了徐州与蚌埠间的联系,拉开了中原战场大战的序幕,于是战报又像雪片一样飞落在他的办公桌上。这其中,还夹着8日三绥区副司令何基沣率部叛变投向共产党的消息。
把文件锁到抽屉里,他让章程去备车:“去江防上看看。”
回军部的路上,白玉堂让司机转个弯儿去了趟军官公墓。
点燃的香烟在展昭的墓碑前缓缓燃烧,白玉堂看着袅袅上升的青烟缓缓开口:“袁聪过去了,见到了没?你,袁聪,加上廖副师座,打麻将三缺一吧,有空去找找张绍他们,隔着怒江呢,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哥儿几个去接接?”青烟在寒风中划出不规则的轨迹,仿佛在回应他的嘱托。“对了,跟廖副师座说一声,他们五十九军的何基沣带着队伍跑共军那边去了,他应该不会诧异吧……”
11月22日,华东野战军在碾庄圩全歼黄百韬兵团,中原野战军把由平汉路东援的黄维兵团阻于宿县西南南坪集地区。同时,中共□□连续电示东北野战军火速隐蔽入关。
展昭跟着参谋进旅部的时候,正听旅长拿着话筒吼得声嘶力竭。
远处枪炮声不绝于耳,激战正酣。
“包旅长。”等对方放下电话转过身,展昭敬礼,“野司敌工处展昭,首长派我来这里协助你们旅工作。”
“你好,”包旅长和展昭握了下手,没什么太多的客套,“前面打的正猛,你暂时先在师部坐一下。”回头又去接电话,继续吼得震天动地,“还没拿下来?伤亡太大?不要给我强调这些,我要的是阵地,天黑之前拿不下来,老子亲自去换你!”挂了电话,又立刻摇别的部队。
“前面有什么情况?”见包旅长一时半会没时间,展昭向身边的参谋咨询。
“三团碰上了个硬茬子,被围了好几天就是不投降,也不象一般的国民党部队在碉堡里老实呆着,还会主动出击,而且外围的战壕挖得……”带他来的参谋小刘给展昭解释,“野司又下了死命令,明天拂晓之前要发起总攻,不拔掉这个钉子总攻根本没法顺利进行,旅长头发都揪下来一把了。”
“对面是哪里部队?兵力有多少?”
“一个旅的旅部,现在大概还有一个步兵团、一个特务营外加一个炮连,是国民党王牌部队,挺能打的,二团和三团围着,发起了五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不过他们伤亡也不小,这么死撑不投降的还真少见。”
“知道对方指挥官是谁么?”展昭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这种战术他再熟悉不过,如果知道对方的确切情况,也许可能有别的方法。
“之前抓的俘虏倒是交待了,是徐州剿总的部队,旅长姓邵,从南方调过来的。”
通话暂告段落,包旅长放下话筒抓过搪瓷缸灌水,瞥眼见到被他冷在一边的新来的同志还在桌边站着,正要表示下歉意,对方抢先一步开了口。
“包旅长,我有个方法也许可以试一试。”
枪声逐渐停止的战场,双方都在抓紧时间进行休整,准备下一场鏖战,□□惯例劝降广播便在这时候响起。
“蒋军官兵们……你们当副总司令的,当兵团司令的,当军长师长团长的,应当体惜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你们总共丧失了三十四个整师。其中除何基沣、张克侠率三个半师起义,廖运周率一个师起义,孙良诚率一个师投诚,赵壁光、黄子华各率半个师投以外,其余二十七个半师,都被本军全部歼灭了。……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
邵子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对外面反复播放的劝降广播充耳不闻,共军连日的猛攻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更让他揪心的却是援兵迟迟不到。相对而言,战地劝降广播这种□□惯用攻心战术他还不放在眼里,他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
副官走了进来。
“那边又想干什么?”邵子达没睁眼,这次的停战时间有点长,不知道对方又在动什么脑筋。
“旅长,共军派人传话,说要派代表与我们谈判。”副官小何推了推眼镜,“还有,刚才收到电报,援军在距我军阵地20里遭到共军阻击,进展缓慢。”这套说辞已经被说得稀烂,基本上等于援兵没有,继续苦守。
“20里,昨天好像也是20里吧,整整24小时寸步未动?”邵子达冷笑一声,也不去为难一边局促的副官,对面的大喇叭还在重复着劝降广播,他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致对面阵地上的邵旅长,这首诗您还记得吗?”听得烂熟的劝降之后,播音员嗓音一变,“八载御倭山河靖,烽烟俱收神州宁。且待白首犹相伴,煮酒田家话昔影——那段峥嵘岁月您仍记忆犹新吧?您也曾经在抗日战场上浴血奋战,杀敌报国,这些功绩人民是知道的……”
邵子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戳一边的副官吓了一跳:“旅长……”
是谁,严贤?这是他听到广播后冒出来第一个念头。邵子达很快镇静下来,严贤远在西南怎么可能来趟这浑水,袁聪战死的消息他不久前刚得到,那么是谁?还有谁?
“何副官。”
“到。”
“给共军回信,我答应和他们的代表谈判,”邵子达说,“条件:代表中要有提供刚才那首诗的人。”
“紧张么?”谈判时间敲定,展昭一边整理谈判资料,一边打趣身边努力装出一副老成样的小警卫员,对方同意谈判在意料之中,指明要他去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那家伙雷厉风行的脾气到现在还没改,他微微笑了起来。
“才没呢!”小警卫员把腰板挺得笔直,“我都打过十多次仗了!”
“老兵了啊,”展昭拍了拍他的帽子,“多大了?”
“十九!”张口就来,在展昭饶有意味的眼神下又缩了缩,“报告首长,还有一个月满十八……”
展昭笑着将整理好的资料装入挎包,野司对敌工作的文件,钢笔和记事本,还有一个精美的金属蓝色烟盒。
谈判对象刚从对方的战壕里走出邵子达就从瞭望孔看到了,他冷冷地注视着接受己方士兵盘查的两个人交了枪,高个那个吩咐另一个明显是警卫员的几句话后独自进来,帽檐压得有些低,看不清长相。
脚步声渐进,邵子达回到桌前坐下,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邵旅长,别来无恙。”利落的绑腿,灰布棉衣,来人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邵子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死盯着对方走过去,脚步有些急促以至于险些平地摔个趔趄。
“是你?!”
没等对方回答,下一个疑问已经冲口而出。
“死的是谁?”
门外的勤务兵和何副官面面相觑,旅座下了死命令,没有吩咐胆敢进入者立即枪毙,他们只能守在门口,而除了半个小时前的一阵稀里哗啦疑似拆屋的动静和间或几声拔高的音节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看你的决定了,云昇。”展昭从包里拿出那个蓝色的烟盒递给四下翻兜找烟的邵子达,“一个两个烟瘾都这么大,这玩意就这么好?”
邵子达瞥了烟盒一眼,叼了了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好东西啊,不容易弄到吧。”
“是啊,都在身边放了快半年了。”展昭静静地看着他手中打火机腾起的小小火花,“他这人虽然没烟瘾,收的却都是好东西。”
“我……宣布起义。”喷出一口烟,邵子达将烟盒还给展昭。
“展副官,钧座那,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