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尘絮扑春风》御前带刀侍卫

78、玉三郎

　　“在下祝晚，感谢二位大侠相救。”少年祝晚拾起书本，对二人躬身行礼。
　　洛尘收敛了嬉笑之色道：“不必客气。这个院子是你家吧？方才我与好友被毒虫蛰了，从你家菜畦里取了几片蝎子草涂抹，就当报酬了。”她仔细观察了这个少年，相貌一般，除了眼睛黑而大之外并不如何出色，但是四肢纤细，皮肤白皙，说话细声细气，喉结不显，分明是个女子。
　　可听他自己说是童生，又很难拿准了，人家也许男生女相也说不定。
　　“哪里话，几片草叶而已。此处正是我家，如蒙不弃，请进来喝口水。三郎略懂医术，他房里应该有专门治疗毒虫蛰刺的药。”祝晚从怀里拿出钥匙开锁进院：“不过我不大懂这个，他去县城卖药去了，晚些时候回来。”
　　洛尘柳子絮正要打听一下此处是何处，便顺水推舟跟了进去。

　　院子小巧清静，显然不是富足之家。屋后应该还有一小院，因为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南墙根外种了几棵丝瓜，叶子丝瓜攀进来堆在墙头，虽大半枯黄，也有田园之趣。北屋门外有两棵石榴，挂着大大的果咧着嘴笑。还有两棵紫薇树盛开于东屋窗下，摇曳多姿。
　　最可观的是院子南边种的一架葡萄，占地极大，下边石桌石凳，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个时节葡萄叶子落了大半，葡萄也只剩十几挂，仍然给人硕果累累的充实之感。
　　关键是馋了。洛尘咽着口水多看了那葡萄一眼，硬把目光给收回来。干笑道：“小院清静，收拾得真好。”
　　“都是三郎在整理打扫。”祝晚微笑道：“两位大哥在这里稍坐片刻。”伸手把他俩让在石桌就坐。然后自己进北屋，放下书本，提出水壶，手里还端了两个碗。
　　洛尘忙上前要接住，却见祝晚右脚歪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叫，两个碗飞了出去！
　　柳子絮反应极快，早跳出去接住了碗。洛尘同时把水壶接了过去。左手顺手扶住祝晚胳膊道：“怎样？不要紧吧？”
　　“住手！你在干什么？”突然有人从墙上一跃而进，一把拉开了祝晚，对着洛尘就是一掌！
　　洛尘大惊，忙疾步后退避开。柳子絮早欺身而上，替她拦住了来人。
　　来人二十多岁，长身玉立，相貌竟是十分惊艳。长眉斜飞入鬓，桃花眼眼波流转，含嗔含情，风流无限。洛尘从现代影视剧见过无数小鲜肉都没有这么一出场就碾压视觉自带滤镜光环的人。
　　“柳朔，是你？都几年了，你特么居然还不放过我？”那人嘴上惊诧了一句，手上脚下可丝毫不慢，变招之间从袖子里摸出把铁尺，舞出千样重影，气势汹汹。
　　洛尘一看，帅也不能欺负我家柳子絮！摘下腰间武器就扔了过去，柳子絮伸手一捞弹开机关，铮铮几声，两人武器碰在一起！电光石火之间，已经过了数招。
　　“三郎！你误会了！他们不是坏人！”祝晚在一旁急得喊道。
　　却见那叫三郎的冷笑道：“怎么？冒失鬼，几年不见，功夫怎的退步如斯？”
　　柳子絮笑道：“玉玦，对付你这淫贼，还需全力？”
　　洛尘却知柳子絮武器不趁手，又无法调动内力大是吃亏。情急之下对祝晚低声道：“祝晚，得想法子让他俩停下，少不得得罪了！”
　　祝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洛尘一把揪住，用□□对准了他的脖子！
　　“玉三郎！你再不住手，莫怪我不客气！”洛尘大声喊道，又低声对祝晚道：“惨叫！”
　　祝晚的心思哪跟得上洛尘的，抓着她的手一个劲愣神。洛尘没法，一只手悄悄伸到祝晚上臂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啊！”祝晚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眼泪都痛出来了。
　　玉三郎听闻惨叫一见祝晚被洛尘治住，赶忙抽身跳出战圈，怒道：“放开她！”
　　洛尘笑眯眯道：“你答应不动手我就放了他！”拿嘴努了努铁尺道：“把武器放下。”□□丝毫没有放松。
　　“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玉三郎将铁尺一扔，咬牙切齿道：“就知道柳朔这厮交的朋友也是这般无耻！”
　　洛尘对祝晚笑道：“阿晚，对不住了，去找你的三郎哥哥吧。”一把将他推了过去。
　　玉三郎双手将祝晚揽了过去上下看了看没有损伤才问道：“阿晚，刚才这厮伤你了？”
　　祝晚眼泪汪汪抱住玉三郎的胳膊道：“没事，三郎，你误会了，他们是好人。”
　　“好人？好人刚才欺负你？”玉三郎气呼呼道：“你就是心太软了，以后不相干的人别放进来！”
　　“不是啊，刚才我从塾里回来，那条街的两个无赖又欺负我。是这两个大哥救了我。我让进来给喝口水，刚才是端水的时候差点摔倒，两位大哥扶了一把，你性子急，还没问清楚就动手。还有啊，他们被枣树上的毒虫子蛰了，你房里不是有药吗？去给他们找找抹一下。”祝晚情绪稳定下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推玉三郎去屋里拿药。
　　玉三郎脸色渐渐缓下来，看了洛尘一眼，不太情愿地进屋去了。
　　三人回到石桌那里坐好。洛尘对祝晚道歉道：“阿晚，刚才情急，真对不住了，吓到你了吧？”
　　祝晚摇摇头，道：“没吓到，就是你拧那一下挺疼的。”表情带着个委屈劲儿，叫人心生怜意。
　　洛尘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尴尬。
　　柳子絮将武器收好递给洛尘，笑道：“江湖真小，在这里也能遇到个故人。”对洛尘解释道：“以前在道观之时，有几次遇到玉玦，两下切磋过。有点交情。”话虽简单，可是洛尘看他看了一眼祝晚，就知道事情绝没那么简单，也就没有再问。
　　“对了，他叫你柳朔？”洛尘问道：“哪个朔？”
　　柳子絮心里很是熨帖，阿尘终于肯问他他的事了，以前阿尘什么都一副不感兴趣不想知道别来烦老子的样子。
　　“我那时未及弱冠还无字，就以本名行走江湖，后来师父才给我赐的字。再后来本名反而用得少了。”柳子絮提起壶给洛尘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朔望之朔。”
　　洛尘点头：“朔字甚好。比絮好。”
　　柳子絮笑道：“不如以后你叫我阿朔？”
　　“名乃君父所称，我就一生意人，还不够格吧？”洛尘似笑非笑道。

　　“柳朔，给你！”玉三郎出来，拿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柳子絮。
　　柳子絮笑道：“多谢玉兄。”
　　玉三郎没好气道：“刚才是淫贼，现在就叫玉兄，几年不见，脸皮见厚。”
　　洛尘起身接过，对柳子絮道：“子絮，你低下头。”
　　“阿尘，你先抹手上。”
　　“啰嗦。”
　　祝晚在一旁听得忍不住莞尔。
　　柳子絮听话地低下头，洛尘与他把衣领松了，只见因为刚才打斗的摩擦，半个脖子已经肿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将药膏用指腹沾了轻轻抹在红肿处，道：“把外衣脱了吧，不然抹药也不管用。”
　　“还是算了。”柳子絮有些赧然。
　　玉三郎凉凉道：“人家叫你脱你就脱，不脱等磨烂了脖子别求我给你治！都是大男人，装什么贞洁烈女？”
　　洛尘听他话说得糙，忍住笑道：“这位玉兄说的是。你还是从了……呃，还是脱了吧。”
　　柳子絮只得把两层外衣都脱了，露着个大红脖子加红脸坐在那里，他的中衣拣石苍明遗骸之时撕下了一块，如今这样十分狼狈。
　　洛尘才将药膏涂到自己手指上，她指尖也已经肿得厉害，十分疼痛，还好药膏触感清凉，抵消了部分痛感。
　　柳子絮奇道：“玉三郎，没听说你会医术啊？”只听说你会泡妞。
　　玉三郎瞥了他的红脖子一眼，幸灾乐祸道：“每次见面都动手，你和我好好说过几句话？现在落我手里了吧？说吧，什么时候中的毒？”
　　洛尘转过头去惊奇地看着他。
　　“过的这几招，你根本没用内力。”玉三郎不耐烦的坐下来，抓过柳子絮的手把脉：“中毒不深，时间不长。运气时丹田随脉息疼痛难忍？”
　　柳子絮看看洛尘，只得点点头：“三天。开头还可以运用内力，不知为何越到后来丹田越疼。”
　　洛尘皱眉，柳子絮只说不能使用内力，从未说过丹田疼痛。这就是说这几日他自己硬抗过来的？
　　“下毒的人是哪个？”玉三郎沉吟了一下，顺手拿过祝晚的手给他掸了掸袖子，道：“阿晚，收拾一下东屋让他两个凑合一晚。给这厮拿我一件中衣换一下。”
　　祝晚点点头起身要去，玉三郎一把拉住，从腰间取出钱袋，道：“这是今日卖药的钱，那悬壶堂收药越发压低价格，真真生一肚子气。回来还要让这两个货气一顿。”
　　“不要生气，生气没什么好处。”祝晚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目光温柔，轻声安慰道：“待会吃完晚饭，我吹笛子给你听。”拿了钱袋起身去了。
　　柳子絮手托了腮看他俩撒狗粮，笑道：“难怪近几年听不到玉兄的消息，却原来得遇良人改邪归正了。”
　　玉三郎怒道：“我这是归隐田园，什么改邪归正？”
　　洛尘看这俩货跑题了，在一旁道：“是十二楼的一个杀手，据说姓谭，三十八九岁的样子。当时跟他要解药，他说此毒没有解药，中了只是使不出内力，几天后就没事了。不过此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这是‘蜈蚣谭林’，你也惹了十二楼？”玉三郎皱眉道。听洛尘说她解决了谭林，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一言难尽。”柳子絮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柳衷当时说会解决此事，却没说怎么解决何时解决。
　　“这毒的确不算猛烈的，不过刁钻些。行了，我先去做饭，你们且先坐会。”玉三郎起身进屋脱了外衣，出来时竟然顺手从门上解了个围裙围上。而且看那云流水的熟练程度，绝不是一天半天能练就的。
　　而且，人家围了围裙也是帅得风华绝代的，绝不油腻，绝不家常。
　　柳子絮和洛尘面面相觑各自叹服。
　　“居家好男人，颜值又高又疼老婆又会做饭还打扫卫生。”洛尘觉得自己能在宋朝遇到这样的男子真是难得，叹了一句：“祝晚好命啊。”
　　“……”柳子絮表示自己也可以做到。他决定以后要是阿尘肯和他归隐江湖，他一定买一堆围裙，保证一辈子用不完。

　　小西屋是厨房，玉三郎在里面烧火淘米洗菜，有条不紊，不一会炊烟袅袅飘出了饭菜香。
　　洛尘和柳子絮抹着药，也实在不便帮忙，只能闲聊，低声问柳子絮：“你说他以前是‘淫贼’？”
　　柳子絮笑笑，也低声道：“那时我也才十八岁。他当时也才二十左右，自命风流倜傥，所到之处喜欢撩拨年轻女子，撩完就走，处处留情，惹了情债无数。结果有一次遇到一个小女子，在寺庙进香的时候摔倒了，他当时去扶了一下。然后那女子对他一见钟情，因他并无此意，小女子愤而投缳自尽。时候虽然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却郁郁寡欢，以至于看破红尘出家了。”
　　洛尘奇道：“那和你有何关系？”莫非柳子絮也喜欢那姑娘？
　　柳子絮求生欲极强，赶忙挣扎道：“我当时下山路过，听到姑娘家人的哭诉，说他始乱终弃，是个薄幸之人，差点害他们家姑娘一条性命。又正赶上我之前听说了几桩他的风流事迹，因此种下了不好的印象。巧得很，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他，正在和一个青楼花魁踏青。于是……”
　　“于是你就找他算账了?”
　　“嗯，我当时年少气盛，义正词严斥责了他一通。他当然不服，我们打了一架。后来陆续又遇到几次，不知为何，每次见面都以动手开场……这次也不例外。”柳子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谁想到有朝一日要求到他的门上。”
　　“我看你们也打出交情来了吧？他也没往外撵你，还给你解毒、做饭。相爱相杀也不过如此吧。”洛尘调笑道。
　　柳子絮难得见她如此，伸手就要弹她脑壳。
　　洛尘反应快，身子往后一仰，正好能看到一大串葡萄在眼前晃悠，不由得呆呆看着，咽下了一大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