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尘絮扑春风》御前带刀侍卫

5、大家来续诗

　　云筝恹恹的坐在蔷薇花亭的石凳上，宁馨打发芳讯在阶下看着人，自己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粉盒胭脂等帮她补妆。
　　好容易收拾好了，又取出抿子抿了抿鬓角，边低声劝慰:“阿瑾，我知道你心里苦，本来你就是被我连累才到这边……”
　　“说什么呢？”云筝已经平静下来，说到底还是自己过于莽撞，没搞清楚就闯过去了。听宁馨这么说，急道:“什么叫连累不连累？当初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了时光机启动装置，那会儿你还人事不省呢，和你有什么关系。”看了看四周又道:“其实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穿过来和你一起做伴，不然就这么个社会环境，你这么个小身体，又穿成丫鬟，该怎么活下去？”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云筝叹口气说道:“没事，真大不了在这边一辈子，反正大家做伴。”
　　宁馨见她没事了，就说道:“去丁大姑娘那里吧？”云筝点头，三人慢慢向湖边走过去。
　　“若烟，我还是觉得有问题。‘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诗不会平白出现，我们得找到是谁写的。”云筝想了想道:“去丁三姑娘那里，问问第一个说这句诗的姑娘是谁？”眼睛是看着芳讯的。
　　芳讯忙点头，她当时虽是匆匆而过，却还是瞥了一眼那位小姐。只记得年纪不大，笑起来声音很是好听。芳讯不懂自家小姐为什么执着于一句诗，但是她自小和小姐一起长大，唯命是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景大姑娘，我们家大小姐找您呢。”半路上一个小丫头快速走过来行了一个礼说道:“说大家都在湖心亭里，请景大姑娘移步。”
　　云筝点点头，三人随着小丫头缓步过去。
　　过了板桥，湖心亭里大家说的正热闹，丁大姑娘丁三姑娘诸人都在。丁大姑娘见云筝过去，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莫不是迷了路？快些过来，大家正商量着玩些什么呢。”
　　此时加上云筝一共有九个人，或立或坐，丫鬟们都在亭外伺候着，因此还不算拥挤。
　　宁馨心里一动，借着递扇子的机会对云筝做了个口型:“作诗。”
　　她两个穿越前便是十几年的好友，一个眼神就能会意的死党。云筝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笑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作诗？”
　　丁三姑娘道:“没有呢，因李四姑娘先前听说了一句诗，大伙儿只讨论这句诗呢，还没顾上。”
　　“我听说了，是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确很精彩，却不知是何人所作？”云筝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眼角余光看到宁馨悄悄对她比划了下大拇指，不由小小飘了一下。
　　却见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孩站着站起来，穿着浅绛色的衫子，眉目之间稚气未脱，皮肤特别白皙，声音也很好听:“景家姐姐，这句诗是我三哥从别处听来的。却只听了这一句，具体作者他也不知道。”
　　云筝隐约记得花厅见礼的时候，她陪在许夫人身旁，闺名似乎是叫湘萝的。便笑道:“多谢李家妹妹解惑，只是这么好的诗句只一句也太可惜了。不如我们来玩续诗游戏？就这一句为开头，每人续之，不限题材。”
　　丁三姑娘最好此道，闻言拍手叫好:“景家姐姐这个花样新鲜！你们大家怎么看？”
　　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是懂些笔墨的，只有两三个不擅此道愿帮计时，其余都道好，有性子急的已经开始构思腹稿了。丁三姑娘立时着人去取四宝。又推举丁大姑娘掌席，为众人作评。
　　正在此时，莫氏已派人又送了几样鲜果过来。却是桃子、李子、水杏，还有一大盘鲜荔枝，红艳艳的衬着白瓷描金果盘煞是好看。丁大姑娘笑着让道:“不如先吃点鲜果，也好有力气作诗。桃杏也罢了，只是早于时令。荔枝可是宫里刚赏下来的。”虽如此说，她却无半分骄矜之色，一时大家笑而取之。
　　丁大姑娘又令人各色水果分出一小盘让与小姐们的丫鬟尝尝——她自是知道，但凡能跟出来见客的，必是在姑娘们面前极有体面的，当然不可怠慢。
　　云筝拈了一颗荔枝笑道:“我家宁馨字还略看得，就由她笔录吧？”
　　各人的丫鬟通文墨者不多，因此都无异议。笔墨已到，宁馨便告罪入座，左手挽袖右手提起笔写了首句试试手感。
　　谁料一落笔，李湘萝便在一旁惊道:“景姐姐这位丫鬟笔力怎的如此惊人？莫不是一出生就开始练了？”她极爱书法，家里也曾为她寻名师指点，如今看来竟都不如宁馨，登时眨着星星眼化身小迷妹。
　　一时众人纷纷围观。果然钢勾银划，竟然不似女子手迹。又见她虽是下人，却面容清丽出尘，生得极好，态度也大大方方。不禁纷纷赞叹，反让宁馨十分不好意思。
　　云筝便道:“宁馨父亲原是位秀才，膝下无子，充作男孩养的，她自幼熟读诗书，出了些变故才到我家。说起来她其实不算我的丫鬟，我母亲已然退还了她身契，只因我们甚是投缘，便平日与我做个伴儿。”
　　她不欲别人低瞧了宁馨，便一半事实一半编造说与众人听。
　　几位官家小姐一时又是唏嘘又是赞殷氏心善。宁馨见话题跑偏，搁笔忍笑道:“香来了，可以点上了吗？”
　　丁三姑娘忙令丫头点上线香，笑道:“此香燃烬为限，令出即行，大家开始吧。”
　　各人或倚柱沉思，或远眺荷塘，或低头不语，都在构思。只有云筝瞅着荔枝新鲜，未免多吃了几颗。
　　诸位小姐们云筝都未刻意结交过，只有国子监祭酒王大人千金王婧儿与她略熟，笑道:“筝姐姐如此轻松，莫不是已经有了腹稿？”
　　云筝轻笑道:“多吃几颗荔枝，腹稿便有了。”
　　旁边一个声音嗤笑道:“那倒是，宫里赏赐也不是常有的，不上赶着多吃几颗，岂不折本？”
　　云筝与王婧儿听出是侍御史文朗的女儿文颐，她和别人一贯有些不对路。二人对视一眼，也不搭话只当没听见，继续聊自己的。
　　文颐挑衅失败，自己颇觉无趣，也不再做声。
　　一时李湘萝有了，便念出来，宁馨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杨柳轻烟沐软风。侧卧画船吹岸远，心融春水映长空。”
　　众人点头，丁大姑娘笑道:“意境还是有的，只略平了些。湘萝妹妹年纪小，再过几年，必然是更有佳作。”
　　湘萝只有十四岁多点，在这里边算是小的，丁大姑娘此评也是极为照顾她的自尊心了。
　　丁三姑娘也得了:“人生若只如初见，黛眉何锁深深苑。流水掬离愁，寄萍到渡头。画梁雏燕唤，待月珠帘乱。举首更无言，夜风烛泪残。”
　　丁大姑娘笑道:“我可不因为你是堂妹就留情，这首《菩萨蛮》有起有落，整体尚可。只是遣词用句未免落入前人窠臼了。”丁三姑娘笑着点头称是。
　　云筝见线香已尽忙道:“我也得了几句……”
　　正要念出来，忽听丫鬟在亭外禀道:“大姑娘三姑娘，大太太命奴婢请各家小姐过去。”
　　宁馨不由看了云筝一眼，见她到嘴边的句子硬生生被呛了回去，心下也急了。若不趁半个京城的贵女都在这里的机会将纳兰容若这首诗流传出去，只怕以后机会不多。即刻趁所有人都被那个丫头吸引了注意力，手下毛笔飞快，已是将全诗录了下来。因时间紧促最后一句一气呵成，那个愿字更是如龙蛇腾空几欲破纸而飞！
　　云筝暗赞宁馨机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众人正匆匆的要离开，宁馨突然说道:“小姐，你的诗我已经记下来了，要不要看一下？”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大家听到。
　　众人方才想起云筝的诗还没有看，丁三姑娘笑道:“可是忘了这事儿，云筝提议的，自然要看完她的再走。”
　　然后大家围上来，还没看清楚内容，已被书法惊到了，纷纷喝彩。待李湘萝要念一下内容时，无巧不巧，此时湖面竟然起了一阵大风，把最上边那几张纸吹起来，一直飞到天上去，丫鬟们忙跳着抢下来。却是写着云筝诗的那一张飞得最高，谁也没救回来，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张纸就那么随着风直飞过湖面消失了。
　　云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特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