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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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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带土坐在窄窄的马路牙子上,一只手小臂抵在膝盖上,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毫无坐姿可言,他另一只手拿着的话筒,还不是现下刚流行起来的手机,而是特意把烟杂铺里的公用电话拖到了身后,拽着电话线对着话筒,“让你查得事情怎么样了?”
烟杂铺的老太太不满于他拖拽自家的电话,垫着脚从四四方方的小窗口那儿扯着嗓子发出一缕微弱的斥责:“小鬼,你再这样,干脆把我的铺子拖着走吧。”
带土挥挥手,没转头,继续拿着听筒。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他抬手摸了摸半边脸颊,问:“这事儿能有个准信?”
电话那头的声音,正是那晚上跟踪卡卡西的女人:“嗯。错不了。”
正要回话,眼前开过一辆改装过的雅马哈,尾气喷了带土一脸,开车的死黄毛还转过头,“哈哈哈”大笑。带土本想站起来,可动作到底停住了,下一刻,前面车仰马翻,大轮子轰隆隆转着,撞向了前面的路牌标识。
“垃圾。”带土握着话筒,语调和斑骂人时如出一辙。
“……”对面的女人听到这番动静,有些担心,“你那边怎么样了?”
“小姑娘。”带土敷衍,“你自己当心点吧。我这没事。对了,问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是……店里的人受伤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
“嗯。”
挂了电话,他把话筒扣回去,双手捧着电话机放回了店铺的木板桌上,老太太还气哼哼地在缝缝补补。带土丢下两张纸币,还顺手放了两颗糖,“谢了。这些钱,你拿去买些吃的吧。这天天气哼哼的,怎么长命百岁?”
“小崽子。”老太太看向那两颗玻璃纸包着的糖,摇了摇头,咿咿呀呀地哼出了后半句,“你以前就喜欢在我这捣乱,看这一头一脸的伤,还不吸取教训。”
带土恍若未闻,蹲回路边,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盖子拧开,卷起裤腿,膝盖那搓下了好大一块皮肉,他不太方便走动,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拿着水瓶子朝伤口上浇下去,又用剩下的一点洗了洗手臂上已经凝了血的一道口子。
日头正毒辣,再过段时间,这种小旧马路就要翻出响彻一个夏季的蝉鸣了。带土两边看着找瓶盖,头顶忽然盖下一片阴影。
抬头,见刚刚那个死黄毛捏着一个白色瓶盖,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找这个呢?”
“昂。”带土要伸手。
那黄毛把手往后一背,“刚看得很开心?啊?”
街头小流氓的架势和语调,带土看了看他那辆基本得返厂去修的雅马哈,知道自己这是被街头的武暴走给盯上了,这些人成天无所事事,飙车,敲诈,没事找事。
带土抹了一把脸,感觉刚刚的尾气和尘土还在,正要起身,又被黄毛给摁了回去,黄毛又弯低了一些身体,跟上坟似的深躬,鼻尖快贴上带土的鼻尖,“问你话呢,臭小子。”
“啧。”带土一巴掌摁住黄毛的脸,发现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年纪还不一定有自己大,他坐直了身体,努力仰着脖子凑上去,学得有模有样,“去歌舞伎町找晦气,别在这浪,属海龟吗你?啊?混哪家的?”
黄毛也一把揪住了带土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奈何拖了两次没成功,一把扣住带土的手腕,正要发作,带土被他抓到伤处,疼得一抽,反而把黄毛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喂,你想敲诈我么啊?”
带土觉得这人可能脑浆是从肠子返上去的,不想和他废话,放下卷起的袖子就要走。黄毛已经看到他顺着手臂流下来的血,看了会儿,带土还没走出几步,又被他扣住了肩膀。
“我说你。”带土耐心告罄,正要发作,那黄毛已经臭着一张脸,随手给他丢了一根创可贴。
见带土拿着不动,他说:“用啊!还要我教你吗?!”
带土被他这一时好一时坏,搞得也快分裂了,愣愣的,撕了包装,里面是一个外层好几个小熊头像的彩色卡通贴。
“会不会啊?赶紧贴好了,我再找你算账!”黄毛头一扭,“我不欺负残疾!”
带土又要发作,边上就响起了脚步,他侧头,就看到斑换回了西装,大概是嫌热,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上身就一件白衬衫和一件西装马甲,连领带都扯松了。
斑站定,看看俩小崽子,问:“在这约会呢?”
带土“啊”了一声,斑扫了一眼黄毛,视若无睹。继续和带土说:“别傻站着了,跟我走。”
黄毛要说话,可斑却根本仿佛没这个人,说完话,把外套丢给带土让他拿着,自己又顺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带土无奈跟上,临走看到黄毛臭着一张脸,想想手里还握着他给的创可贴,当即丢了一张名片给他,方方正正的纸片上,七扭八歪地写着带土两个字,连个姓都没有,唯一的一排数字,数一数,还是个座机。
黄毛呸了一声,却也没当废纸皮随手丢了。
斑走在前面,这几天天忽然热起来,他扯了扯衣领,也没什么效果,刚想干脆把背心也脱了,带土在他身后凉飕飕地开口说:“我前几天路过工地,看到几个大叔,白衬衫,工装裤,勤劳又善良。”
斑动作停了,但是好像又懒得和他计较,一直走到树荫下,才说:“关照你两件事,一有空去配个移动电话,二,等会儿进去别给我丢脸。”
带土伸手,斑掏出车钥匙给他,看到了他一手的血迹,问:“怎么来的?”
拿过车钥匙,带土撇了撇嘴,说:“我是让你给我点买电话的钱。”
斑看了他一眼,不搭理,冷淡地问:“前几天给你的钱呢?”
“给宇智波传宗接代去了。”带土信口胡扯。
“找烟杂店的老太传宗接代吗?”斑出言嘲讽,“还是凉亭那成天吃不饱饭的老大爷?”
带土面色一滞,斑脸上的笑意大了一些,手背拍了拍他前胸,“你小子要能真有能耐找到个传宗接代的女人,不至于这么些年了,看到熟人隔天还像丢了魂一样。”
带土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他沉声问:“你那天在歌舞伎町看到了?”
“我的地盘上,有什么瞒得过我?”斑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顺便将带土大咧咧软塌着的衣领紧了紧,“带土,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捞回来的。”
“斑。”带土停住了动作,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一角。
当年瘦小的少年如今已经要长得比斑还要高了,也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这样主动拉衣袖的小动作,斑被他拖住了脚步,从一堆烦心事里扒拉出一点耐心瓜分给他。
“你就算知道,你也别出手。”带土一脸认真,有些少时的影子。
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早就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好。”带土松开手,把卡通贴“啪”一下贴自己的伤口上,“记得你说的话。”
“丑死了。”斑自顾自朝前走去。
说不问,当真就一句话都不问也不说。带土习以为常,本也就知道斑要去哪里,自然懒得同他多说什么。只是踩油门的时候受伤的脚隐隐发麻,不多时冷汗都下来了。
“停车。”
斑在后排先打破了沉默。带土悄悄松了口气,以为斑是看出了他的异样。谁知斑只是看向了窗外,对面有警车停着,警灯闪烁着,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带土没搭理他,直接继续踩油门,“羽衣家的那几个都等着,赶紧去。我腿要断了。”
“一会儿我自己进去。”斑语声淡淡。
带土犹豫了一下,等开到了地方,临下车的时候,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现钞放在副驾座上,“去看看腿,免得瘸了。”
带土想了想,从后腰摸出一把打磨过的匕首丢给他,斑拿了随手装好,带土又跟掏宝贝一样,摸出了一把德林杰。
斑垂眼看着那把枪,隔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那么宝贝还是留着吧。”
“你一个人进去,没问题?这羽衣一族……”带土说着,皱起了眉。
斑摸了摸西装的袖扣,拍了拍肩臂上不存在的灰,气定神闲地跨入了眼前金碧辉煌的建筑的大门。
羽衣一族几天的砸场,不过一本糊涂账,动手绑人的,是千手一族那个缺德的当家,最后,也不知是为什么,两家的勾心斗角,非得把宇智波拉下水。
泉奈却觉得很好理解,他同斑一起睡在歌舞伎町的那一晚就分析好了,想来千手扉间就是因为记恨于羽衣一族曾经和宇智波联手,或许借此机会,一探两家的底。听闻此人城府颇深,谋略不输他的父亲,一石二鸟之计,他也不是想不出。
斑是无所谓的,这东京所有瓜分给帮派势力的生意和地盘,只要他愿意,最后也都该姓宇智波。他的野心从不屑于隐藏。柱间以往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想尽一切办法牵制他。
或许此时的扉间知道斑来了羽衣一族最大的店面准备算账,还会以为计谋成功,可斑却从来没想过三角鼎立的局面,收拾完被拿来当枪使的羽衣,往后就等着千手一族洗干净脖子。
他这会儿跨入的,就是羽衣一族这段时间最来钱的生意当口,听闻他们的饭桶当家为了安抚族中人心,所以特意将此处交给了几个倚老卖老的族老打理,挂着老板股东的名,做任何事,最后都得当家的那个亲生孩子幕后操控。
斑心里盘算着这些,眼神阴郁,最会察言观色的店员们也都不敢上前轻易搭话,直到走入正厅,才有人轻声恭问。
这家店生意能经久不衰,还是因为经营得当的缘故。白天店里学着西方做些饮品甜点,特意请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亲自坐镇,晚上撇开白日闲散幽静的氛围,卸下羊头,光明正大卖狗肉。
店堂里今日特意被人清了场,料定了斑只要去过歌舞伎町,就一定会来。
“斑大人真是好大的脸,为了候着您光临,小店几天没开张了。”坐在正中长桌边的男人看清了来人的脸,露出了一些笑意。
“有些日子没见了啊。羽衣。”斑看向眼前这个面相阴柔,眼角眉梢都露着刻薄的男人,“还是这么喜欢装腔作势。”
羽衣要比斑年长不少,自是不会轻易买账,正要说话,斑已经坐到了对桌的沙发上,他独身而来,眼前正中间坐着的就是这羽衣家的傀儡帮主,两侧五个羽衣一族常露脸的当家也各自坐开,目光不善。
斑扫了一眼,没看到一个年纪对得上足够当羽衣之子的年轻人,心下了然,这神秘的幕后实际操控者并没有打算和自己当面对上。
——阴沟里的老鼠。
斑微微低头笑了笑,抬起左臂后搭在沙发靠背的边栏上,悠然自得往后一靠,微抬着下巴,又是看不起人的神色。
“今天来,也不为别的。”斑单手摸出烟盒,在膝上磕了磕,叼出一根,“前几天我店里有一本账上有些出入,问了问手里的人,说是你们家借走了部分,今天特意来收收账,马上一季度结束了,我得给手下的兄弟们开锅。”
坐在左侧的一个管事的开口:“是有这么回事,我们几个去替你们这些年轻人压压场,拿些回礼,没问题吧?”
斑从西装内袋里摸出打火机丢在桌上,抬了抬下巴,竟是示意对面帮他点烟,“压场自然是没问题,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这些道理,没点数?”
对面几人先是看到了打火机,又听他这话,饶是知道他此行目的,也不由得有些坐不住,羽衣本人开了口,笑说:“今天这些事,说到底,不过就是人情往来。这些个人,在两家还有合作的时候,就是看着你和泉奈长大的,怎么,算账还得算到曾经的老朋友头上?斑,这点,你可不随你父亲。”
斑坐直身子,凑到桌边,伸出手指,一拨桌上的打火机,金属壳子被他拨动着在桌面上转了两圈,往羽衣那一方的人跟前滑了过去,他将叼着的烟夹到手里,手肘抵着桌面,用烟头在旁边那人面前虚晃了一下,“好说,要不是你们当年从中作祟,我父亲怕是还能再多活几年,这账要翻出来,今天这一片,怕都是不得安生了。你们既然不能很明确自己的身份,那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
说罢,他摸出手机,又抬眼,冷笑,“我准备了一些兄弟,也替你们压压场,一个电话的事情,怎么样,如果在座各位点个头,前几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还有,都是我父亲那一辈来的人,怎么连点个烟的眼色都没有?大当家的,当年,你亲兄长给我父亲点烟的勤快劲儿你是没见过吗?还是因为你是外头的情债,这基因不到家?”
底牌被抖落,刻薄的阴柔转瞬变成了狰狞的恶毒。斑笑笑,自己拿起打火机点了烟,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肉眼可见的伤重,一身陪酒的白色礼服被红酒晕染出一片片紫色的酒渍。
斑站起身,吸了一口烟,双手撑在桌面上,人往前倾去,对上了羽衣的眼,他呼出刚抽进去滚过喉咙的烟,“教我做人,还不如管好自己手底下的畜生。你是什么来路,青天白日就没有查不到的,我们宇智波一族光论血统,就足够让你跪着。更何况,我这种本家长子,你也配跟我论长短。”
他笑了笑站起身,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了一轮,斑腰细腿长,这身西装也是泉奈拉着法国的设计师量身定做的,很好地勾出了身材比例,裤管也不像街头的批发货,顺着小腿微微收了收,走起路来裤管也不至于跟套了布套的竹竿般随风晃。
羽衣那一侧,有个人侧身交耳说着什么,那花瓶话事的,受了这么一番折辱,尽管面色不佳,倒也不是冲动之辈,眼神阴毒地看着斑,听完后,说:“可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讨回个说法,那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打电话给泉奈问问,你在东边的场子,现在是不是被照顾得很好。”
斑没开口,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来接了,正是带土借了医院大厅的电话打来的,他在嘈杂的厅里嚷嚷:“老头,你东边的几个赌场被人赢得快要空了。我在医院呢,你能联系上火核么?让他去一次。羽衣那边的事儿解决完了没?还是你亲自去一趟?”
听了这话,斑没回复,直接把电话挂了。面上不动声色,丢了烟头踩灭了,对向羽衣,说:“本以为你是个花瓶,但想不到,生了个混血种,倒是有点能耐,难怪这几年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是坐得稳了。”
他抬起手露出了手腕上的表,手腕对向羽衣,指尖敲了敲表盘,“可惜,动得太晚,我给你的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骚动。斑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气定神闲,“老东西,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