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月亮》木云南书

4、漫漫

　　下楼时间太慢，叶允姝只能站在队伍后边，而前边是班里几个高个子男生。她只能侧着身子略微踮脚才能看到演讲的人。

　　有些后悔为什么下课的时候速度没有快一点，这样至少可以站在前面，像前面的很多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向他看去。而不是站在后边在一群看不到就不看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叶允姝装作跑神的模样左右晃荡，男生高挺的身影忽闪忽现。忽然庆幸下课时忘记把眼镜摘下，隔着这么远才能看清他的面庞。

　　“……”
　　“我们努力发光不是为了照亮别人，而是为了温暖自己。”

　　“十六七岁的少年，坦坦荡荡。他们是扬起的帆，汹涌乖张。在古往今来的诗句里，他们是遮挡不住的轻狂。”

　　男生说这句话时，叶允姝忘记了自己‘正在跑神’，她踮着脚抬头看，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站在阳光下，却比太阳还要耀眼。

　　蓝天白云下，少年眉眼间全是坦荡，他站在比别人高的台阶上，享受无边的赞誉。

　　叶允姝脑海里忽然只剩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可站在山巅掀起惊天骇浪，亦可踏破荆棘书写峥嵘绝唱。

　　叶允姝看着台上的人，那一刻她忘记了周围人的目光，忘记了难到头疼的数学题，忘记了排行榜上相隔甚远的数字。
　　她只是笑着，望着唐祎琛。
　　少年本就该如此，风光无限，朗月入怀。
　　从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

　　…
　　演讲稿的最后，照例是鼓舞人心的部分。可叶允姝明显感觉到唐祎琛讲完时，掌声比以往都要热烈。

　　他是否知道有人踮起脚尖只是为了看他一眼，是否知道掩藏在面无表情下慌乱的心跳。
　　叶允姝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处在万众瞩目中央的人，是不会在意一个不知名的目光。

　　结束后，叶允姝和沈盈等人群散去才上楼。
　　她听见前面女生凑在一起小声笑着，本来没在意，却在听到‘唐祎琛’三个字时，猛然抬头。

　　沈盈察觉到动作，疑惑：“怎么了？”
　　叶允姝回神，看着前面女生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没事。”

　　她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人优秀到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可亲耳听到，心里还是不免泛起酸涩。

　　叶允姝有些羡慕刚才的两位女生，她们刚才提起唐祎琛时，脸上的喜欢毫不掩饰，大胆地说出口。

　　那是她不曾拥有的勇气。
　　她也想勇敢地说出‘我喜欢唐祎琛’这几个字。
　　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不掩饰想要见他的冲动。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比起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她不漂亮，学习不好……
　　叶允姝审视自己，苦笑一声，她似乎没什么优点。
　　恐怕那句喜欢说出口，只会得到一句含着自不量力的嘲讽。

　　叶允姝将这股酸涩压在心底，展露出来的依旧和平日里无二。
　　那是她的秘密，也只能是个秘密。

　　*
　　放学后，叶允姝和陈釉并排下楼梯，她低着头数着楼梯的台阶。
　　她走得很慢，周围人擦肩而过时，风从耳边吹过，余光是陈釉为了自己刻意放缓的步伐。

　　“唐祎琛。”
　　头顶广播放学的歌声震耳欲聋，在清晰地听到陈釉喊出的名字时，叶允姝下意识抬头。

　　唐祎琛单肩背着书包，刚从教室走出来，同陈釉笑着打招呼。

　　叶允姝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才发现靠在栏杆上的顾屿。

　　顾屿是他们班班长，中考时的成绩刚好擦过一班线。但他说了一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背着书包就来了17班。
　　这段时间有意无意关注和唐祎琛有关的话题。她知道这两个人是一个初中，关系很好。
　　而陈釉和顾屿是球友，一来二去也就和唐祎琛认识了。
　　那么……
　　她借着陈釉的关系，同唐祎琛而言算不算一种靠近？

　　叶允姝轻轻呼出一口气。
　　试图捋顺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平息愈发高涨的心跳。
　　可身后的脚步声，像是加入的催化剂，愈发激烈。

　　叶允姝僵硬地不知所措。思考是否该打声招呼，又该怎么打才显得自在随意。
　　终于在她鼓起勇气时，几个男生已经开始了新的话题。她只能不了了之，抓着衣摆的手紧紧用力。

　　教学楼前的两棵桂花树，争先恐后地闯入鼻息。
　　叶允姝故意落后半步，在人群后光明正大地抬眸。

　　男生说着话，嘴角噙着笑。
　　她也低着头跟着笑。

　　从教学楼到校门外公交站牌的距离那么近，叶允姝只是眨了下眼，就已经到达。

　　她依依不舍地同陈釉挥手道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几米之外的人。却又不敢停留太久，怕不留神宣泄出口。匆匆一眼装作一撇急忙移开目光。
　　车窗外的树影斑驳，旁边座位上的两个女生讨论着喜欢的影视明星。

　　叶允姝坐在那里懊恼，为什么刚才没有鼓起勇气打一声招呼。
　　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
　　没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扬起嘴角，懊恼被喜悦冲散。

　　回到家，不出意外的家里没人。叶允姝把书包放在书桌上，看到旁边的化学试卷。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她妈放在这里的，里面肯定被圈出了典型题目。

　　如果按照前两天的自己，她肯定已经坐下来开始做了。只是今天有些兴奋，她拿出日记本涂写。
　　没过瘾，又打开手机分享：【盈盈，学校的桂花好香啊。】
　　——我好像离他近了一步。

　　*
　　第二天上课前，叶允姝偷偷摸摸跑到桂花树下，四顾无人后折下一小支桂花，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了日记本中。
　　英语老师进来的时候，她还在位置上盯着这支桂花跑神，被敲桌子的声响惊到，连忙道歉跟在老师身后。

　　到了办公室，周苒温声说：“小姝，你准备一下，果断时间市里有个英语竞赛，你去参加。”
　　叶允姝不可思议，像是听错般指了指自己：“我？”
　　周苒点头：“对，有什么问题？”
　　“竞赛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一班的人吗？”

　　不怪叶允姝不可思议，只是历来在江大附中竞赛总是在一班选人参加。
　　他们这些普通班的人考不过一班，久而久之选拔赛就成了摆设。

　　周苒自然也明白，她笑着拿出旁边的成绩单，指给她看。
　　那是一班的英语成绩排名，“我给你争取的，你这次的英语放在一班也是名列前茅，为什么不能参加。”

　　叶允姝了然，对上周苒眼神中的信任时，猛一顿，她咬了咬唇：“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听到想听的话，周苒才展笑颜：“行，回去吧。”

　　回教室的路上，叶允姝强压下喜悦。
　　和一班的人一起参加竞赛，
　　那……他会参加吗？

　　这份期待一直延续到下午自习课竞赛班上课才落下。
　　叶允姝早早到竞赛教室，她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人一个个进来，期望下一个身影是他。

　　从刚开始的满心欢喜到最后的失落，叶允姝嘴角早已撑不住。

　　没有他，
　　没有唐祎琛。
　　他没有参加英语竞赛。

　　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英语是她最拿的出手的一门科目，可在她擅长的领域，他却丝毫不感兴趣。
　　而他感兴趣的，她连获得入场券的资格都没有。

　　叶允姝呼出一口气，试图平息心口的愁郁，将注意力集中在讲台老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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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出自叶芝《当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