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月亮》木云南书

15、杨冲

　　夏季的光影交错，蝉鸣赛高。结束一个月紧张的集训后，这群来自江州各个初中的同学们骑着单车穿梭在岸边。
　　海岸线绵长看不到尽头。

　　单车的铃声，伴着海浪的声响，在这十几个少年人的欢笑中慢慢隐去。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从陌生到现在的放松，他们是竞争对手更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意思的队友。

　　“顾屿呢？”刚从海边出来的杨冲甩了甩头上的水，看到唐祎琛一个人戴着墨镜手撑在脑袋后躺在一旁，问道。

　　唐祎琛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杨冲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男生坐在一女生身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捂着嘴笑。

　　杨冲‘啧啧’两声，没眼看。收回目光问道：“琛哥，后天考试有信心吗？”

　　唐祎琛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嚣张：“我什么时候没信心过。”

　　这话杨冲不得不认同，从进竞赛班的第一天开始这个人就是第一，稳稳当当没有改变过。

　　竞赛班没有人不努力，学到凌晨的比比皆是，没有人轻松。你觉得你在进步的同时别人也在努力。
　　竞赛班是积分制，除了第一局的个人赛，其余都是团体赛外加个人积分。
　　这场比赛压力大就大在，团体赛队友既是队友也是对手。如果团体胜利整个队伍三人都会累积个人积分，队伍MVP额外累积积分。如果团体失败整个队伍则没有积分更别提MVP。

　　队友是第一天个人赛后自己选择的。杨冲记得当时很多人都在犹豫要不要选自己的朋友，毕竟这也是给自己选择竞争对手。
　　只有顾屿和唐祎琛相视一笑走到一起击掌。
　　他们想要并肩作战，所以不介意是竞争对手。

　　轮到杨冲选择时，有好几个队伍还是两个人，但他莫名其妙地对这两个人起了好奇。
　　是不介意赢还是不介意输？

　　杨冲不知道抽了哪条筋，在一众不理解的目光中选择了排行榜上一个积分第一，一个积分第四，加起来团体积分第一的组。
　　这也意味着他选择了一个可能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冒头的组。
　　可杨冲竟然并不觉得畏惧，甚至欣然接受这个挑战。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优秀的人从不介意有人比他们更优秀，甚至愿意帮助别人成为与他们并肩的人。

　　从最开始的跟不上两人的思路到现在一个公式就能默契地懂得对方想用哪种方法。

　　在很多个压力山大的夜晚翻墙外出，到夜市上报复性吃一顿回来睡到天亮。
　　在团队赛拼尽全力不在乎谁是MVP，不在乎积分，忘记了比赛。只求一个舒坦，不留遗憾的舒坦。

　　在最后老师公布积分时，所有人都忍不住震惊。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积分榜了，杨冲早就看淡不在乎了，没想到却给他了一个惊喜。
　　团体赛毫无疑问他们组积分第一。

　　接着公布个人积分，老师拿着手中的名单大声念：“第四名，周凯，积分876。第三名，顾屿，积分917。”

　　念到这里的时候，杨冲已经不敢相信了。

　　“第二名，杨冲，积分921。”
　　“第一名，唐祎琛，积分946。”

　　公布排名时，杨冲有几秒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顾屿和唐祎琛最先反应过来抱住他的肩膀庆祝，他这才后知后觉。

　　他第二名。
　　从最开始的第九名到现在第二名。

　　这里的人都太优秀了，进步一名都难上加难，更别说他直接冲到第二。
　　周围人都在为他高兴，不在乎超越的是他们的排名。
　　在这一刻他们庆祝的高兴的只是他们的朋友超越了自己。

　　杨冲有一瞬的酸涩，何其有幸，何其幸运。

　　太阳落下染红了半个海平面，十几个少年站在海边疯狂地释放压力。十几岁的少年拿着果汁干杯说着心里话：

　　“妈妈呀，终于要结束了。”

　　“拜托，请让我再靠近数学一点。”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没有遗憾了。”

　　“真诚喜欢数学的人也是真诚的。”

　　“朋友们，不负相遇，不负未来——”

　　“……”

　　杨冲拿着手机拍了许多照片，他太喜欢这种许多人热热闹闹的场景了，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奔跑，拼尽全力后的松弛感让人觉得愉快。

　　海平面的光影慢慢暗下，再也看不见，少年至此分离。
　　或许在未来某个竞赛场上再次相遇，他们不会畏惧，只会迎难而上。

　　…………
　　杨冲醒来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也仅仅只是两秒钟，他强迫自己清醒，简单洗漱了一下。
　　嘴角的伤痕太明显了，他只好戴上口罩。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第二节下课。第三节是体育课，杨冲没进班直接去了操场。
　　“杨冲，过来打球。”

　　远处顾屿地声音传入耳中，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唐祎琛手中的球抛了过来，杨冲下意识接住，在看清周围的景象后扔回去，一言不发的坐在人群外。

　　他的余光中看到顾屿无奈地耸肩，唐祎琛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把球投进篮筐。

　　竞赛班的集训地也有一个和附中差不多的篮球场，唐祎琛和顾屿喜欢打球，每天不管学习多累，总要抽出时间去打。后来他没忍住也跟着去了，顾屿看到他也如今天一般叫他打球，下一秒唐祎琛把球扔过来。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飞快地跑过去加入他们，可这次他却觉得那篮球像是烫手的山芋避之不及。

　　在刚刚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回到了那年夏天，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周围的喧嚣让他清楚的明白，一切早都结束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节体育课是十七班和三班同时上，两个班的男生商量着打场篮球赛。
　　才刚刚打了半场，意外就发生了。

　　“陈釉——”
　　篮球场中央陈釉抱着自己的脚踝躺在地上。

　　“没事吧？”
　　“还能上吗？”
　　陈釉倒吸口冷气，摇了摇头：“换人吧。”

　　顾屿扶着他坐到一旁，懊恼地看了一圈，陈釉本就是主将，换谁都没有他能打，更何况平日里他们三个打球最多，默契也早就练成了，换谁都差点意思。

　　一旁的的人突然喊道：“杨冲，杨冲会打球。”
　　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接上：”杨冲，能过来替一下吗？”
　　“对对对，我见过他打球。”
　　“会同意吗？都没见过他跟我一起过。”

　　唐祎琛和顾屿对视一眼没说话，也把目光放在了杨冲身上。

　　刚才的比赛，陈釉的受伤，杨冲都是看见了的。这会儿这么多人找他帮忙，他不可能不同意。

　　陈釉见杨冲点头，朝唐祎琛眨了眨眼睛，诶呦喂地抱住自己的左腿。
　　一旁的叶允姝提醒：“右腿。”
　　“噢噢噢。”陈釉连忙换只腿抱。

　　杨冲虽然没有陈釉同唐祎琛顾屿默契，但也实力很强。拿下跟三班的比赛绰绰有余。
　　整个比赛，唐祎琛和顾屿有很多次故意把球传给杨冲，当然，杨冲也没让人失望，一次次的三分两分，看得让人热血沸腾。

　　叶允姝和沈盈抱着水坐在一旁，结束后唐祎琛和顾屿走在前面，后边是杨冲，她也递给他一瓶。

　　杨冲看了一眼拒绝：“谢谢，我不渴。”
　　“那你帮我打开。”叶允姝面不改色。

　　“……”杨冲面冷心软，他们早就拿捏了。拧开瓶盖准备递回去时，叶允姝快速拧开一瓶与他手中的相碰：“干杯。”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趁着杨冲没有反应，叶允姝转身走到沈盈几人身边，她的身体挡着的是几人偷偷竖起的大拇指。

　　杨冲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往一旁走去。

　　回到教室，沈盈拿着零食走到后排，给顾屿，唐祎琛，陈釉一人一包，然后绕到右边趁着杨冲不注意在他桌子上也放了一包。

　　杨冲抬头时，只看到一个背影。教室里嬉闹声传入耳中，他望着桌子上的零食和矿泉水出神。

　　同班同学快一年了，他刻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做一个透明人。他不想过多地被关注也不想关注别人，独来独往这么长时间，也只有顾屿这傻子乐此不疲地来找他说话。

　　可这次他清楚地感受到被喧嚣包围，有一瞬的恐慌。可这几人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厌倦不起来。

　　“沈盈，我想吃那包巧克力味的。”顾屿靠着后排的桌子，把手中零食袋里最后一颗倒进嘴里：“还有没啊？”
　　旁边的唐祎琛也是同样的动作，附和道：“巧克力味的确实好吃。”

　　“……”沈盈无语地转过身，张了几次口不知道要骂些什么，最后认命地扔过去两包。

　　“杨冲，没想到啊，你打球居然那么好，以前体育课怎么没见你跟我们一起打？下次再一起玩啊。”

　　刚才一起打球的同学特意来到他身边说，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也知道以前他们没有说过话。

　　课代表在讲台上嚷嚷着交作业，窗户旁是刚上完体育课推搡着吹风的人，前桌在激动讨论着某个明星又发了新歌。

　　杨冲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热闹这么近，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有些近乡情怯。

　　他离开热闹太久了，刻意地把自己困在封闭的包围圈里。
　　突然风铃响起，有人带来了春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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