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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韩姜往事(无男主) ...

  •   弄完一通之后,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

      姜思又去柜子里搬出来一大摞酒,有数十瓶,各式各样,红的白的、长的短的、圆肚的瘦条的。大多数是合作方送的,少量是朋友送的。

      姜思随意坐在地板上,随手捡了面前一瓶红酒,开瓶器压进软木塞。看到孟荞没坐,还抽空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

      孟荞刚坐下的功夫,她就已经仰头饮尽一满杯。

      十年前,她就下了决定不再喝酒。但圈也就那么大,谈合作难免上酒桌,实在避不开她才浅饮两口,但绝不会喝醉。

      她这是要把自己灌醉!

      在她要把第二杯倒进嘴里时,孟荞拦住了她:“等等再喝。”

      孟荞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礼物,蓝色丝绒包装盒,里面躺着一整套海蓝色钻石珠宝,项链、耳坠、戒指都有,还有一枚秀雅的胸针,映着这小房间熠熠生辉。

      姜思放下了酒杯,桃花眼有一瞬的失神,指尖缓慢抚触过宝石的棱角,拎了戒指起来看。

      孟荞看得出来,她是满意的。无论是成色,还是它们背后的价格。她也是需要的,无论是自己戴,还是折算成钱财。

      孟荞把盒子往前一推,道:“这是最贵的一套,应该不差,送给你了。”

      姜思忽而一笑,先是无声的,后面越笑越夸张,前仰后合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嘶哑。浓重的无助、凄然感随着笑声溢出,盈满了整个屋子。

      大概笑了有一分多钟,声音停了,徒留凄然,只增不减。

      她的状态实在反常,孟荞忧心忡忡道:“你怎么了?”

      孟荞以为珠宝缓和一下她的心情,没想到是加重了她的失控。

      戒指丢回盒子里,姜思喝了一口酒,摆手解脱:“不用了。我再也用不着这些了。”

      她眼里隐隐有波光,孟荞不解,问:“今天下午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思自顾自闷了一大口酒,低着头安静了半晌,才道:“听到他说送我回来的时候——”

      “我很开心。”说到这话时姜思抬起头,两边嘴角上扬,是天真带着羞涩的笑。

      孟荞的心往下沉,“然后呢?”

      姜思敛了嘴角,看着酒杯微微失神,缓缓道:“然后啊,车到楼下的时候,我本来要走了,他叫住了我。我以为他有别的话和我说。但我没想到……”

      姜思转过头来,眼已发红:“他说‘结束吧’。”

      呵笑一声,俱是凄苦:“他可真绝情,连个念想都没给我留。”

      语毕,她眷恋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嘴角忽然一耷拉,像被折断的干松木,两道清泪从脸颊两侧缓缓落下,落到酒杯里发出轻轻的“嗒”声。

      手腕那里已然空空,那条旧红绳已经没有了。

      孟荞把珠宝盒子从桌上移走,她现在确实用不到了。叹了口气起身,“还有酒杯吗,在哪里,我和你一起。”

      姜思摇了摇头,拉住她:“不,你不能喝,你得是清醒。”

      如果她也喝了,那万一有什么后果,她岂不白费了。

      孟荞知道她是担心什么,直接从口袋拿出她刚刚给的钥匙连带两部已经关机的手机,用一个黑色塑料袋装了,往楼下一扔。

      “这下可以了吧。”

      ……
      “结束吧。”

      姜思僵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支开司机后,要说的话是这个。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韩栖光似是不忍心,语气带了怜悯:“十年了,已经够了。”

      姜思勉强笑了笑,比干涸河道上面的裂纹还难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阳西斜打下来的几束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跳跃,明明是暖黄的光,姜思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

      韩栖光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缓缓吐出来四个字:“三京基金。”

      姜思的笑硬生生定格在脸上,身体好像一直往下坠,肩颈紧绷着撑了半晌,忽然垂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嗯。”韩栖光转眼看车窗外。微风经过,带着初夏的热气,行人都在阴凉处躲暑。车内却开始有了凉意。

      他的编辑前两天来找他聊最近翻译的那本书,对完稿之后,提到了三京基金,说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他,因为印象中看到过一句古文:一枝栖未稳,回首望三京。

      以为是巧合,他本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编辑说到,这个基金成立时间是十年前,固定公益项目就是资助残障人士。

      因为“十年”这个字眼,他才特意留心了。粗来算算,他坐上轮椅,也已经十年了。

      查了法人,不认识。基金会成员,未公开。后面他借了他哥的人脉,得到了一份基金会员表,上面还有累计的捐赠金额。

      姜思是基金会原始创始人之一,一枝独秀,在名单的最前面。最令他震惊的是,右边跟着的捐赠总款有很多个零,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一贯不看娱乐消息的他,特地搜了有关她“娱乐圈穷人”这一人设的新闻,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几乎是把自己进圈赚到的所有的钱,包含合作方送的奢牌服饰珠宝都基本折价卖出。除去团队开销和个人开销,都捐献给了这个基金会。

      她今天来时穿的这套,也只是半新的,甚至几乎没带首饰。整个人简单至极,并不似别的明星,台上高定礼服,台下奢牌私服,总是熠熠生辉的。

      韩栖光眼底浮起追忆,叹息一声,“那句话只是丧气之言,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
      十年前,高考完,正是最是憧憬未来的时候,他突然出了车祸。为了保住生命,只能截除左肢。

      那个一直仰望着的天空,顷刻间坠了下来,把少年的骄傲砸得粉身碎骨。

      酒驾肇事的始作俑者在逃逸过程中坠落高架桥,骨肉模糊。韩栖光只当作天意弄人,无人可怨怪,醒来后经常是不言不语,生机寥寥。

      姜思听闻噩耗,天天到医院探视。祸事前几日,姜思过来告白,他对她最多是因长辈来往之间认识而并没到熟稔程度的“玩伴”,并无男女之情,自是婉拒,让她寻一个值得之人。

      韩栖光以为是她爱慕的心未消,自身又沉浸在失去双腿的阴郁当中,无暇他顾,由着她去。

      刚开始还礼节有度,在关键时候适当避让。后来,她越发亲力亲为。在无人陪护时,甚至就连他的排泄物都不嫌弃,想要帮他。

      少年面子大过天,自然不会让还恋慕自己的人看到如今这连生理都无法自理的难堪样子,直接愠怒砸了手头拿到的所有东西,怒吼大骂,出言极为伤人。

      那是他一生中发脾气最狠的一次。

      但凡是有点心气的女生,听了这些话,都不会再来。她不是,非但没有任何怨气,第二天她还来,但不会抢着帮忙做事。

      发泄了一通之后,他才从失意中走出来一点。病中人心思比先前更为敏感脆弱,留意到她的愧疚远远大于爱意。

      经常被夸应对得体的他本就善于知悉人心,第一直觉车祸的事情和她有关,她这般上赶着伺候的原因明显少于恋慕,弥补、赎罪居多。

      很快他便得知,此次祸事皆因她无心之语而起。

      天天看到间接加害者,他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情绪,有了怨怪对象,突然怨愤四起。

      最后一次恶语赶她的时候,他说的是:“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你要是想赎罪,拿你的后半生赚的钱,都用来帮助残疾人吧。”

      第二天,她没来。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

      后来,除了偶尔看到新闻,或者亲友交谈涉及她的名字,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今天——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后悔。”姜思说话时,身体在微微颤抖。

      韩栖光叹息一声,不置可否。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久到姜思打算下车告别的时候,韩栖光缓缓道:“今天你能来,我很感激。”

      此前,只要是他出席的场合,她都一概隐身。或是工作,或是身体不适。就连先前爷爷的宴席,她也只是托了人带贺礼过来。

      还好不是劝她结束的话。姜思稳了稳心神,“不用。这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你手腕上的这个旧物,留下来吧。”韩栖光指着她手腕。

      这本来就是他的,既然他开口要回去,自是理所当然。

      姜思恍惚置身虚空,继而被一团有实质的黑暗淹没,闭了闭眼,才找回自己的五感。她紧紧攥住,生怕他抢走。

      看出她极其不愿,韩栖光依旧温声,“久别多年,你今天突然出现,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也没有等她回答,韩栖光自问自答:“肯定是了。要不然,你也不会主动出现。”

      最近韩母替韩栖光张罗相亲,自认亲儿子有缺陷,但依旧是人中龙凤。她看的皆是门当户对的 ,小家子气的她不愿儿子将就,却屡屡受挫。对方总是明里暗里找了托辞不肯来,或者来了也是应付敷衍的。

      虽没有大肆宣扬,但心知肚明者甚多。传到姜家、她的耳里,并不需费多长时间。

      韩栖光垂眼,“你这般,是可怜我吗?”

      姜思一惊,扭头对着他,立刻否认:“不是!我不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就连她故意带红绳到他面前也知道。

      他没看她,抬手略略拂过洒进来的斜光,温和下面更多的是冷情:“你不要说是旧情难忘,我是不信的。年少朦胧的爱慕,现在能剩一两分已是多了。”

      “你不知道,我……”姜思着急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是愿意的,我……”

      “我知道。”韩栖光打断了她,放下手,转头与她对视,重重强调:“我知道那种感觉。”

      因为他发觉,自己再看到孟荞时,好像也没有年少时见心上人的那种雀跃了。更多的是,浅浅的欣喜,深深的释然。就如同一潭深水,微风掠过,面上掀起的微微涟漪,却撼动不了底下的幽深。

      姜思哑口失语,如一只鹌鹑呆在原地。

      他说的对,要说真的有十分旧情,她也是说不出口的。她钟情于他,始于他眼中仿若装了春日阳光的生气。如今,这生气已沉淀了,醇厚温润。

      她也不确定这年少的爱恋还剩几分,但肯定比一两分多。其实除去愧疚赎罪,若说后半辈子和他共处,她也是愿意的。

      他本就是极好的人。

      韩栖光郑重道:“如果不是相爱,我不会步入婚姻。你是女生,更应慎重。”

      她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要因为愧疚、赎罪而献出自己下半辈子。

      姜思久久未言。她不知道如何自证,也怯于他说的“相爱”。毕竟,他对她从未有过男女情意。

      韩栖光温柔劝道:“十年已经过去了,你该有新的开始了,这红绳,就还给我吧。”

      姜思眼眶发红,她甚至不敢过多留恋摩挲,一狠心摘了下来,放在座位上。

      一股压抑了多年的委屈猛然从腹中冲撞到胸腔,嘴角像是控制不住重力般往下掉,姜思怕自己失控落泪,直接夺门而去。

      姜思离开了有好一阵子,韩栖光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定格在隔壁的车座上。

      这根红绳被随意放下,三分之一处反向扭转叠在一块,边缘多了些磨损痕迹,透露着一股被抛弃的可怜。

      看了半晌,眼眸微抬,越过车座穿过车窗,遥望小区门口。

      她的身影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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