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全靠我续命》渡禾

15、履行承诺

　　孟荞最终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的谈话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了。
　　孟荞看到面前的门板，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她吓了一跳，愣了半秒才后知后觉赶紧低头拉裤子，在大腿上没抓到裤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上厕所。
　　她刚才着急问府君缘由，情急之下只是拉下马桶盖，坐在上面而已。

　　还好，否则脸就丢大了。

　　“你怎么莫名其妙闯进来，鬼也要有鬼德——”孟荞边带着怒气质问，边抬头看，认清来的是谁后，后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这个魂体分成好几团，好不容易才从外面全部挤进来，在空中荡着画了几个圆弧，才重新凝结成一个模糊的形状。

　　她在看到魂体的高度时，立刻把和府君的“通话”给掐了。

　　它的高度甚至还没有坐着的她高，魂体单薄松软，轻盈的过分，像一层薄薄的蒲公英，一口气都能将它吹散。就连水蒸气都能比它结实。

　　“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突然闯进来的。”这个灰白的魂体很快有礼貌的道歉。它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特别乖巧，但就是这面容，实在谈不上可爱。

　　说起来，这个魂体还是熟人。它就是那个从出生就频繁住在重症监护室的女孩。才过了几天，她的魂体都瘦得脱了形，也变得更透明了不少，甚至还带上了一层沉郁的灰色，那是地府的鬼魂特有的死气。

　　先前见到她还勉强搭得上凝实的边缘，现在说话时魂体都在轻轻晃动，边缘的部分魂体还蠢蠢欲动，似要脱离大部队。她看起来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维持魂体不散。

　　孟荞一见这情况，知道她现在死期将近，也就不忍心再责怪。她换了一个比较柔和的语气：“没事，安安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安用那像两颗纯黑色弹珠似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孟荞，道：“姐姐你之前说过，会帮我一个忙，这些话……现在还算数吗？”

　　“嗯，还算数的。”孟荞的声音放得极轻，怕说话呼出来的气把她给吹散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当初借玉坠子联系府君，她承诺过要帮她一个忙的。虽然李大姐——就是那个坐在花园里的早衰中年妇女，也请她帮忙看了几天小女孩，但属于对她的承诺，她还是会去完成的。

　　“姐姐，你跟我来。”女孩虚弱地笑起来，然后转身像来时一样，魂体分做几团，从厕所门没了出去。
　　孟荞跟着她走出厕所，在走廊上见到了正在找她的孟棋。孟棋像个毫无头绪的苍蝇，在来往的人流中横冲直撞。
　　看着前面时不时被路人撞散又费劲聚起来的安安，孟荞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叫住孟棋，而是悄悄朝他发了个信息，让他回原来的病房等她。

　　孟荞看得安安的魂体越来越不稳，心里有些担心，低声开口提醒她：“你的魂体现在很虚弱，尽量避开人比较好。”
　　安安回头给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道：“没关系的。”

　　没想到一直被病痛折磨的她，现如今还能笑的这般甜美纯真。孟荞感觉心里那一处柔软被撞了一下，有点酸酸涩涩的。

　　当然有关系，魂体不稳，或者带上了别人魂体的能量过多，和原来的身体的适配度会逐步降低的。
　　孟荞正想对她解释其中原理，她已经转身往前走了。
　　孟荞“不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将她的魂体挤到了道路的边缘。

　　在走廊的尽头，一名黑衣保镖默默注视着孟荞怪异的动作，直到她进了电梯才抬脚快速走过去，看清电梯停留的数字后，才开始拨打了电话：“越先生，孟小姐刚刚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往回走了，她好像去了住院部五楼。”

　　孟荞跟着安安一路回到五楼，后半的路途安安“幸运地”只被撞散了两次。
　　孟荞的视线一直看着安安的肩膀，很快她肩膀不动了，魂体停了下来。孟荞也跟着停下来。

　　在她们面前的五米外，李大姐跪在地上，身体朝前倾，背微微佝偻着，双手交叠握在胸前，双眼紧闭，朝着面前的虚空念念有词。
　　来往的路人一看此情景刚开始不解，等看到她背后那个房间里面的情形，又很快了然，目光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怜悯。

　　李大姐的背后，正是安安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医生和护士在里面快速来回走动，有给她做心肺复苏的，有准备仪器的。
　　安安那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医生将除颤机放到她瘦削的胸前，她整个身体被电得高高弹起，除颤机脱离肌肤，她又轻飘飘地坠下去，就像是一个被丢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孟荞先是看到跪地祈祷的李大姐，然后迅速转向重症监护室，视线只停留了几秒，就一切都明白了。
　　她立即转头问安安，着急地问：“你被这样抢救多久了？”
　　魂体离开身体时间太长的话，再加上沾染上别人的能量之后，魂体重新回到身体的概率就会降低很多。

　　安安扭头朝重症病房看了一眼，她的高度只能看到仪器反射的光一晃而过，她猜她的身体估计又被电得弹起了吧。她很快收回了视线，转向看着她的母亲，顿了下才语气稀松平常地道：“有十来分钟了吧。”

　　“那我赶紧送你回到你的身体里去。”孟荞说着就开始咬手指准备画符。
　　虽然她是个技术不精的连灵师，但是把未亡人的魂体重新放回身体里去的本事还是有的。

　　虽然府君叮嘱过在这个小世界里她不能随意插手他人命运，但安安是个例外。就算她这次帮了她，她也活不了多久的。等到她真的结束的那时，她就算是想插手也无济于事。

　　这次的帮忙，府君就算知道，也不会多做责怪的。

　　安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视线看着正前方，眼里心里只有一次次从死神手中带回她的她的母亲。
　　安安看够了，就走到李大姐的身边蹲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李大姐。

　　孟荞停下了咬手指的动作，走过去在安安旁边蹲下。她轻声问：“你想让我帮你的，不是重新回到身体里，对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距离李大姐很近，她不会听不到。也许是祈祷过于专心，李大姐并没有给任何反应。

　　安安终于肯分一点视线给她，朝她点了点头，说：“姐姐，我有话想对妈妈说，你帮我传一下话吧，可以吗？”
　　“好。”孟荞隐约猜到了另一个可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

　　安安的眼睛又重新粘在李大姐身上，话是对着孟荞说的：“姐姐，你让妈妈停下吧，不用再祈祷了。”
　　孟荞伸手扶在李大姐的胳膊上，轻轻地推了推，对着她道：“李大姐，李大姐，你可以停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李大姐被打断，脸色很是不快，她对着孟荞严肃道：“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现在先不要打扰我。”
　　说完之后，她双手合十，重新诵念起来，姿态比先前更加恭敬了。

　　孟荞看着一改往日温和模样的李大姐，心知自己是触及逆鳞了，她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有些不自在。

　　安安也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性，最不喜欢的就是在祈祷时被打断。她不好意思地朝孟荞笑了笑，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搭在李大姐的手背上，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但手掌还是直接穿了进去。
　　安安看着落空的手，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明白过来，她刚刚忘记了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自然是碰不到实体的。

　　她没有再在意这个，而是比先前更加轻的动作，在空中和李大姐的手背贴上。
　　她轻轻地道：“妈妈，和我说说话吧。”

　　李大姐感受自己手背传来一股微凉的气息，不自觉地停止了祈祷，然后猛然回头看向孟荞：“你刚才对我的手做了什么，请不要再打扰我。”

　　孟荞看了一眼安安，道：“不是我。”是你女儿。
　　为了不刺激到她，孟荞没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

　　安安有点着急，对着她的手又是一贴。李大姐这次清晰感觉到了凉意，又狐疑地看着她们之间的空位——刚刚孟荞视线扫过的。
　　李大姐没有接触过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她吓得跪着挪了两步，眼里带上了惧意，语无伦次道：“这是什么，现在还是白天，它就出来了……是是我要的太多了吗，它来找我偿债了……我要还债了吗，不行不行，我不能走，我女儿还要我照顾，等我等我死后再还债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了……”

　　安安被突然畏惧躲避的母亲给吓到了，愣在原地没动。在她的印象中，母亲虽然执着于玄学，也一直勉力请最好的医生医治她。但在她的面前，母亲一直都是最镇定、最温柔体贴的，也是她坚强的后盾。
　　但是现在，她好像看到了母亲形象之外的她，失态地跪地求饶，不顾脸面，也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李大姐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已经引起好几个路人驻足。未免事态变得无法控制，孟荞上前拉住她，一边安抚她，一边让她坐到椅子上。她凑近她的耳朵悄声道：“这是你女儿的魂体，她被你吓到了。”

　　李大姐立刻用手捂住嘴，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的震惊。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到医生还在紧张地抢救，立刻慌张地对着刚刚那个位置道：“你快回去，回你的身体去。”

　　这时的安安早已不在那个位置，在孟荞安抚李大姐的时候，她也站起身来，此时正站在李大姐的面前。
　　她道：“妈妈对不起，安安不打算回去了。”

　　李大姐自然是听不到魂体说话的，于是她又慌慌张张地拉着孟荞道：“你和她说，让她赶紧回到身体里去，不要再出来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孟荞看向安安，安安对她摇了摇头。

　　李大姐此时很敏感，也顺着孟荞的视线看自己前面，喃喃道：“安安就在这里，是吗？”

　　“是，安安现在站在你的面前。”孟荞看向李大姐，她拉到对话刚刚开始的那处：“李大姐，安安这次找我过来，是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回了身体，要说多久都可以。安安，妈妈求你了，回去吧，回到你的身体去，乖。”后半部分的话，她是对着面前的空气说的。

　　安安道：“姐姐，帮我和妈妈说，有些话，我只敢现在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