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我的心被狐妖吃掉啦》蓠格

46、女尼

　　合和被他看得发毛，但仍控制着表情，保持淡定。鼻息里闻到浓郁的桐油味，士兵们围着议事厅不停地泼着油，看来这场大雨并没有浇灭万三心中的复仇之火。
　　合和左手掐着法印，道了一句无量天尊，说道，“施主，此生受神仙保佑，应感怀慈悲，放下仇怨，莫要步入歧途。”
　　万三看着她良久，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连声音都很像。”
　　合和突然想到之前入梦时，万三说过寻了她很久的话，怕是他还记得她的模样。按理说即使与她在现世中遇到，他也会逐渐记忆模糊，最终记不清她的真实模样才对。虽然入梦之时，他会自动记起与她相关之事，但同样随着时间推移，他最终仍会丧失对她样貌的记忆。可是，看万三此时的反应，他分明是记得她，或许财之道从更早之前就不对劲起来，万三能够记住她的样貌便是异变之兆。
　　“施主，如今这里府内怨气冲天，恶怨之气充盈，有违天道人伦，还望施主慈悲为怀，放过无辜之人。”合和化作的女尼仍旧苦口婆心地劝诫。
　　万三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你想要我放过吴家的人？”
　　合和点头，“无量天尊。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望施主迷途知返，莫要铸成大错。”
　　万三对领兵的将士挥了挥手，将士叫停了泼桐油的士兵。
　　“不知女师父如何称呼？”
　　“贫道法号善财。”
　　“善财师父，我与这吴家有血海深仇，我原本以为就是将他吴家上下灭了满门也不为过。但是……如今看在善财师父的份上，我愿意放过除吴府尹直系以外之人，这样可好？”
　　合和还待再说话，万三制止了她，对她说道，“这里乌烟瘴气不适合善财师父久待，我们出去再说。”又转头对领兵的将士说道，“陈将军，这里交给你了。”
　　万三对合和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合和还有些犹豫。万三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僵持了片刻，合和叹了一口气道，“施主定要说话算话，莫要欺瞒贫道。”
　　“这是自然，善财师父放心，我万三一向信守承诺，绝不打诳语。”
　　合和这才抬脚朝门外走去。到了门外，合和向万三告辞。
　　“施主，我本是下山来化缘，如今功德圆满，便要回山里去了。”
　　“善财师父莫急，我原本也是道家信徒，今日有缘与师父一见如故，想要与师父讨教一二。”说完看合和不为所动，便又继续说道，“不瞒善财师父，我最近支持穷人起义反抗朝廷，造了杀孽，一直想要寻一处道观捐献功德，消减罪孽。”
　　若是寻常出家人听了这话必然有所心动，出家之人虽吃斋修道却终究脱离不了俗世之扰，有信徒愿意捐功德自是道观最乐意之事，点一盏功德灯便能供养一个出家人，道观要延续香火，便离不开忠实的信徒。
　　可是合和所化的女尼，并不是寻常出家人，自然不会心动，反而心生警惕来。
　　“施主慈悲，若是施主有心可到白玉亚青庵来，我与众师父定当恭候。”
　　“白玉亚青庵？我以往竟没有听说过，不若我现在送善财师父回去，顺道捐了功德碑，了却以往所犯罪孽。”万三说得诚心诚意，还让人备好马车。
　　“多谢施主美意，只是贫道要一路化缘回去，不坐车马。”
　　“善财师父意志坚定，万某佩服。只是如今乱世，师父一人出来化缘怕是会有危险，我现下正好无事可与师父同行，以示我诚心赎罪。”
　　这万三真是难缠，合和一时竟不知如何才能脱身，想了一下说道，“贫道一路化缘，收集百家米，施主同行怕是不妥。”如今万三富贵权势滔天，想来是放不下身段去讨饭的。
　　不想万三却露出高兴的神色，“百家米是个好东西，以往听我母亲讲，我周岁曾被爷爷抱着去讨过百家米吃。善财师父若不嫌弃，便带我一起去化缘吧。”
　　合和仍一再推辞，“这化缘之事讲究缘分，一两日也不一定能化得来，施主贵人事忙，莫要误了您的大事。”
　　“无碍，我如今并无要紧事，捐献功德便是眼下最紧要之事，还望善财师父成全。”
　　合和可不信如今的万三无事可做，言语之间却难以说服他，干脆不再理会，自顾自去化缘了，只盼他耐心耗尽自会离去。
　　只是合和低估了万三，他竟然真的换了一身破旧布衣，一路跟着她去化百家米。如今世道艰难，有米吃的人家少之又少，一直到了月上枝头才讨得一小袋百家米。
　　这时二人已经走出了城镇的范围，却不想运气好碰见一家乡野客栈正好可以落脚。合和正愁没有机会摆脱万三，便同意了他的提议，步入客栈中借宿休息。
　　掌柜看到一位男子带着一个模样清丽的年轻道姑来住店，眼神中流露出怪异的神色，“两位……是来住店？”
　　万三掏出一枚金元宝扔给掌柜，“两间上房，要打扫干净，再来一桌素菜，不可沾荤腥。”
　　掌柜立刻喜逐颜开，热情地领着二人到靠窗的位置落座，亲自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抹布重新擦拭了一遍桌面，嘱咐店小二泡一壶最好的茶来。
　　万三叫住了店小二，让他只上一壶沸水即可，然后自己从怀中拿出一包茶叶来，对合和说道，“我今日偶然得了一包香茶，正好与师父一同品尝。”
　　合和竟不知道他何时得的茶叶，但并不好奇，就随他去了。
　　掌柜的正好瞥见万三打开的茶叶包，碧绿细长，根根分明，没有一点碎末，一看就非凡品。虽然眼前的中年男人穿着朴素，行为举止中却透着贵气，再加上那一锭金元宝，眼前之人定然非富即贵。掌柜的不敢怠慢，招呼好了二人，赶紧去了后厨交代仔细。
　　万三亲自接过店小二送来的水壶，先将茶杯烫洗干净，再放入茶叶冲泡，简单的沏茶却被他做得极为讲究。
　　合和看着面前汤色透亮、香气扑鼻的茶杯，品了一口赞道，“好茶。”
　　万三露出笑容来，“师父若是喜欢，我再去寻些来送到庵堂。”
　　“不必麻烦，”合和摆手，“出家之人不讲究这些，多谢施主美意。”
　　“并不麻烦，我平日饮茶也不甚讲究，若是这茶能博师父一喜便是功德无量。”万三又给合和倒了半杯，然后便真与她谈论起了道法来。
　　合和竟不知万三竟对道法研究颇深，看来他加入白莲教还真是有心求道。
　　不久，掌柜便领着店小二来上了菜，全是出家人能吃的素菜，菜色鲜艳，一看就是现去菜园子里摘的新鲜菜。盛上的米饭也是白净的精米，在这个天灾人祸不断、收成不丰的时期，这一碗精米真是抵得过一锭银子。
　　合和道了一句无量天尊，倒不拘谨拿起竹筷用起了餐食来。秉承食不言的礼仪，这顿饭倒是用得安静。
　　合和如今只是元神凝聚的“实体”，用餐自然也并不是真的用餐。她心里盘算一会儿怎么脱身，是不告而别，还是留个口信……
　　合和见“吃得”差不多了，便停了筷，万三也跟着放了筷，又给她斟了一杯热茶。这茶冲了几道味道渐渐变淡，但仍有余香，果然是好茶。
　　掌柜的过来招呼二人，“二位贵客，不知这饭菜是否合口味？”
　　万三看向合和，见她点头后才道，“不错。楼上的客房可收拾妥当？”
　　“贵客放心，客房都已打扫干净，被褥也换了新的，二人可上去歇息。”
　　万三点点头，又问合和，“师父可要沐浴更衣？”
　　这话说得过于亲密，怕是那掌柜的更要乱加揣测二人的关系。合和不知万三为何如此乱了分寸，面上倒是不露声色道，“不必，天色已晚，有容身之所便是幸事，多谢掌柜，多谢施主。”
　　在掌柜的引导之下，两人到了楼上的上房中安置。合和与万三告辞关上了房门，正打算就此离去，房门却被敲响了。
　　她打开一看，是店小二来送洗脚水，合和只得接过，还做了一翻使用过的痕迹。待她再想走时，又是一阵扣门声，以为是店小二来收洗脚盆，她干脆将木盆拿在手里打算开门直接给了。
　　不想扣门之人竟是万三，看到合和手中拿着脚盆，他接到了手里，说道，“我去去就来。”
　　合和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转身下了楼，将洗脚盆还给了店小二。如今手握重兵的万王竟替人端洗脚盆，这要是怕是传出去怕是无人信。
　　合和一时是走不了了，便开着门，等万三上楼来。
　　万三手中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新鲜葡萄来到合和身前，“善财师父，这葡萄香甜，你且尝一尝。”
　　合和接过了葡萄，看每颗个头爆满，颜色鲜艳，端在手上就闻到甜香，“多谢施主。”
　　“善财师父早些休息。”
　　合和点头。
　　万三眉梢带笑转身回了隔壁客房，合和竟不知他敲门到底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送葡萄，还是为了说句闲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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