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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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奴隶的国度，奴隶便是如牲畜般低贱，甚至还不能像牲畜般吃顿饱饭。为了生存，有的奴隶被迫走进了角斗场。
此刻有虞部落最大的角斗场内欢呼震天，一场精彩的角斗表演刚刚谢幕。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瘦弱少年浑身是血地站在角斗场中央，他的身旁躺着一只体积比他大十倍不止的斗牛。
牛的一只眼睛已经破碎正潺潺流着鲜血，他的前肢俱已折断，正以诡异的姿势趴跪着，口鼻中喷出粗重的喘气声，两只粗壮的后蹄还在挣扎着站起来。
“我宣布，这场斗牛比赛，奴隶不降胜！”
站在角斗场中央，名叫不降的奴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流下的血迹，仰头望向天空，被刺目的阳光照眯了眼。
热烈的阳光洒在身上，似乎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他裂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听说，今天获胜的奴隶会得到一块半熟的肉呢。
当不降带着对熟肉的渴望站在主人豪华的大厅时，他已经饥渴难耐，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同。比如站在他斜上方，部落角斗场内最强壮的角斗士阿巨正在悄悄整理着装，他甚至在腰上围上了冬天才会穿戴的虎皮，似乎是要去拜见角斗场尊贵的客人。
很快，他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一缕香风从背后敞开的大门处吹了进来，在奴隶们的臭汗和血腥味混杂的大厅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不降敏锐的听力，还在一群嘈杂的声响中辨别了一个不同的脚步声，它不急不缓，轻巧地踏在地上，与别的脚步声都不同。她穿的鞋一定很软，是比斗牛场的女主人还要软的鞋，不降想。
“公主，这就是今天角斗场所有取得胜利的奴隶。”角斗场的主人恭敬地说道。
原来是部落的公主来了，不降随着其他奴隶一起下跪磕头。
“你们都起来吧。”公主的声音也很好听，清脆又俏皮，就像山涧里的溪流。
不降趁着起身的间隙，偷偷抬头看了眼公主，他还从未见过部落的公主呢。在那一眼里，他觉得这位公主长得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看起来年龄与他也差不多，说不定还比他小。
但是她又与普通人格外的不同。她很白，像是没有晒过太阳一般的瓷白。她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像是细密的黑色布匹。她的眼睛很大，像是噙着水珠般灵动。她的鼻子小巧而挺拔，嘴唇红润似乎比眼睛还要小。
“阿达叔叔，我想要这个小奴隶，可以吗？”
不降默默地在心里描绘着公主的模样，就听主人大声叫他，“不降，还不快跪下谢恩。”
不降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需要他谢恩，不过他立刻照做，跪拜磕头，这是每一个奴隶融进血脉的动作。
一双漂亮干净的皮靴出现在他眼前，“你叫不降吗？抬起头来我看看。”
不降停止了磕头，小心翼翼地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公主。
一身素白，并不见多么华丽的装扮，可是当她出现在眼前，你就会知道她就是有虞最美的公主。
“脸上脏兮兮的呢，我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啦。”公主嘟着嘴说道。
不降有些不知所措，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的脏污不堪，恶臭难当。刚刚从生死一线的角斗中侥幸活了下来，他原本只想饱餐一顿，并不知道会有公主来挑选奴隶。如果事先知道，他至少会把脸洗干净吧。
“你可愿意做我的奴隶？”公主紧接着问道。
不降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主人会让他谢恩了。
“我愿意。”他生生忍住了满腔的激动，克制着自己的兴奋，尽量语调平静地回话，生怕将柔柔弱弱的公主吓到。
公主满意地笑起来，明媚的笑容就像方才角斗场上空的太阳，照得他微眯了眼，从此便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烙了印。
他听公主说，“不降不好听呢，我重新赐给你一个名字吧。你以后就叫祥，吉祥的祥。”
从此，有虞部落最美丽的公主女娃身边便多了一个讨她欢心的小奴隶，她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两人形影不离，仿佛会永远相伴。
直到战争到来的那天。
实力强大的有穷部落联合临近的有岷部落，突然向有虞发动进攻。仓促抵御的有虞部落虽奋力抵抗，但仍损失惨重，首领虞思也在战争中重伤身亡。
有虞部落只得接受了谈和，除了每年向有穷和有岷部落纳贡以外，还要将美丽的公主女娃许配给有穷部落的首领。
“哥哥，我愿意出嫁。”自从听到这个消息，柔弱的女娃公主便收起了泪水。
已经是新任首领的哥哥虞康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疼爱的妹妹，“你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带走，或者你有别的想要的也可以告诉我，哥哥都会满足你。”
公主摇摇头，她的眼睛落在门外一个挺拔的背影上，“哥哥，我并没有要带走的东西，但是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我的奴隶祥……”
“我知道他，你很喜欢他。曾经父亲和我都曾担心你会因为他，忘了公主的身份。现在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勇猛好战，对你忠心，你将他带到有穷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不，哥哥，我并不是要将他带走。”公主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是要将他留给你，留给有虞。他很聪明，行事果敢，是个有才能的人。倘若用心栽培，他会成为哥哥手中的刀，成为有虞的英雄。哥哥，我希望你答应我的事便是将他留在有虞，让他帮助你。”
站在门外的祥表面上神色平静，但他的心中早已被公主被迫出嫁的痛苦所填满。在他眼中犹如天仙一般的公主，容不得丝毫侵犯，而那个有穷部落的首领狄却是个臭名昭著的恶魔，首领虞思正是被他所伤，他是公主的杀父仇人。
他已经下定决定跟随公主到有穷去，哪怕那里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护着公主。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公主一丝一毫，必须先踏过他的尸体。哪怕是传闻中的恶魔狄，他也有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然而当新首领走了以后，公主将他叫到身边，告诉他不会将他带走，而是要把他留在有虞。
祥犹如五雷轰顶，他重重地跪倒在地，哀求道，“公主求您带我一起走吧，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一定会护您周全。我是对您有用的人，求您不要丢下我！”
公主扶他起来，笑着说道，“祥，正是因为你是一个有用的人，我才不希望你跟着我到有穷去啊。你的才能应该在有虞得到施展，你会是对我哥哥有用的人，对整个部落有用的人。”
祥狠狠地摇头，“我只想做对公主有用的人，公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公主柔声说道，“不行呢。我相信你对我的忠诚，你会用性命来保护我，可是在有穷我却不能护住你呢。”
祥满脸错愕，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柔弱的公主在护着他。将他从弱肉强食、朝不保夕的角斗场带走，给他吃饱穿暖，教他识字读书。让他不再成为任人打骂、任人宰割的贱奴，而是公主身边最不像奴隶的奴隶。
祥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声音嘶哑，像是在呐喊，“我不需要公主护着，我可以为公主去死……”
“祥，你知道吗？当父亲浑身冰冷地躺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容易，又是可怕的一件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人死了，更不想看到我爱的人死去。所以祥，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好吗？”
“好！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是让我豁出性命。
“我要你留在有虞，帮哥哥把士兵训练得像你一般厉害，等到有一天厉害的战士们越来越多，部落越来越强盛的时候，等到那一天，你就带着他们来接我回家可好？”
“不好不好，我只想跟在公主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可是如果你跟着我去了有穷，谁来接我回家呢？”公主轻轻地说道。
祥心痛欲裂，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可以将敌军消灭干净，也恨自己没有长出翅膀，可以带公主逃离深渊苦海。
早在被送入角斗场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再流泪的奴隶，淌下一生中最多的眼泪。他攥紧拳头，浑身颤抖。
公主心疼地为少年擦去眼泪，声音柔柔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祥仰头凝望着公主，公主笑着垂眼看他，她悄然滚落的一行清泪正好落在了他干裂的唇上，他含进了嘴里，苦涩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低贱犹如尘埃的奴隶，在那一刻终于鼓起勇气紧紧地将高贵的公主拥入怀中，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公主镶进自己的骨血。
当女娃公主出嫁的那一天，部落里受过公主恩惠的人们全都自发地站在道路两旁为公主送行。坐在马车上的公主探出头来，微笑地向人们挥手致意，就像幸福出嫁的新娘一般。
而她最喜爱的奴隶祥则被留在了这片希望的土地。
五年后，当有虞人怀揣着为前首领复仇，接回女娃公主的决心，发动与有穷人的战争时，有穷的首领狄亲自押着公主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一把利刃抵在公主纤细的颈项上。有虞人若敢进犯一步，利刃便会斩下公主的头颅。
五年了，美丽的公主仍旧是出嫁时的模样，柔弱又坚韧。她的笑容，一如离开时那般干净又甜美。
有虞部落中高大英俊的将领骑着战马独自来到了最前方，他目光如炬，神色却哀伤。
愤怒的狄将一把大刀压在公主的脖颈上，高喊着，“快叫他们退兵！退兵！否则我杀了你！杀了你！”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公主白皙的皮肤，可她毫不在乎，目光沉静地在有虞的军队里搜寻着。
当年轻的统帅摘掉头盔露出真容，公主笑得更灿烂了，她认出了她的小奴隶，如今高大威猛、指挥千军的统帅，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祥举起了手，就在他准备下令退兵时，美丽的公主在他的注视下将自己迎向了利刃，汹涌的鲜血像一朵朵艳丽的彼岸花，绽放在公主雪白的衣裙上，也开在了万千战士的心上。
许多年后，当统一草原，成为了十一个部落的第一位共主祥，被人问起为何终身不娶时，他笑着回答，我早已有了命定的新娘，她在彼岸花开的地方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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