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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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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宫的寝殿里,昏睡在榻上的女郎鬓角被香汗浸湿贴在脸颊上,眉头紧拧,脸色苍白,鸦睫轻颤似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稳。
婢女釉绿担忧地走上前来,焦急喊道:“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谢昭华被她从梦中唤醒。她挣扎着起身瞧了瞧四周,面色一变,她刚刚不是饮鸩而亡吗?怎么一转眼就到了白日。
难道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不成?
谢昭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叫釉绿看了着急,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魇住了?奴婢这就去叫张院史为您瞧瞧。”
釉绿是个急性子,话音刚落转身就要走,谢昭华这才回过神,忙道:“回来。”
张院史张遂早就在四年前辞官回乡了,似乎是要求证什么,谢昭华用力拽住釉绿的手腕,问道:“釉绿,如今是哪一年?”
釉绿见她脸色不对,忍着痛道:“景和二十八年,新帝上个月刚登基。”
谢昭华心中确信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又意识到自己把她扯疼了,松开手歉疚道:“对不住,方才睡昏了头,这才不小心伤到了你。”
釉绿连忙道:“不打紧,殿下脸色不好,可还有不舒服的,要不奴婢去请张院史来一趟吧。”
谢昭华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无碍。”
釉绿这才松了口气道:“无事就好,殿下就在寝宫中好好休养吧,只是今日护国寺怕是要去不成了。”
乍一听到护国寺,谢昭华这才想起今日是要去上香的日子,也是前世偶遇宋家大郎的那天。这么想,她那好弟弟怕是早就与娘家勾搭上了,这才起了那般陷害她的心思。
谢昭华挑了挑眉,暗自心道若她今日不去,这戏可不好开场。于是她对釉绿说:“去,怎么不去?”
马车徐徐行驶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到了护国寺门口,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掀开车帘,一位雪肤花貌,眉如新月的年轻女郎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为先帝祭拜的长公主谢昭华。她神色肃然,娇俏明媚的面容更显清冷淡漠。
听闻长公主到了,主持带着几个小沙弥前来招待,带着谢昭华来到了祭祀皇家先祖的正殿。
一番祭拜流程下来,已经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釉绿挂念着公主身子不适,问她可是要回宫。谢昭华摇了摇头,想到那宋家郎君,便往后山镜湖走去,又特意吩咐陶朱隐在暗处,时刻观察着她这边的动静。
一连几日的飘飘细雨终于停歇,湖边绿柳随风摇曳,婀娜多姿。细碎的阳光在湖面上跳跃着,波光粼粼。微风袭来,吹皱一汪绿水碎银,荡起轻轻的涟漪。
有一年轻郎君从身后走来,轻声关切道:“湖边风大,娘子小心着凉。”
他手里拿着一件斗篷,想递给谢昭华,被釉绿伸手拦住。
谢昭华神色淡漠,一双杏眸却是透着防备,她朱唇轻启,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来人正是宋长兴,前世那个意图祸害她名声,逼她下嫁之人。
他态度诚恳,温声道:“在下是鸿胪寺少卿宋元修之子,见娘子风姿绰约,眉间似有郁色,这才冒昧问一句,娘子可是有甚烦心事?”
鸿胪寺少卿宋元修的夫人林氏是谢明琮生母林才人的亲姊妹,他还是小皇帝的表哥,这么说怕是早就有所勾结了,前世自己不曾放在心上,没有多想,差点给了他可乘之机。谢昭华面色不变,眸底却是晦暗不明。
眼前这人长身玉立,温润而泽,好一副人模狗样的面貌。
谢昭华冷了神色,清冷疏离的道了句,“小事而已不足挂齿,郎君不必过问。”
陶朱见公主眉目间的不耐愈加浓烈,便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护着公主准备离去,却听得他说:“公主留步,在下假做不识上前搭话,也是事出有因。不知公主可否给在下一个说明缘由的机会。”
又来这套。谢昭华驻足留步,转身道:“洗耳恭听。”
谢昭华挥了挥手,釉绿这才退步,站在她身后一丈之外。
宋长兴拿出一张字条道:“在下是在三日前收到这张字条,上面写着在此处会有人在此处候着,事关家父,邀我赴约。又说若我认出来人身份,还请装作不知。”
谢昭华接过字条,黛眉微蹙,凝神沉思,她垂眸一瞥,注意到宋长兴站在她左侧,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入湖中。
前世他倒是也想这样做得,只不过被谢昭华发觉了,她扫堂腿一踢,就将他踹到了湖里,宋长兴顾及男儿颜面自然不肯说明原因,更何况是他图谋不轨在先。
谢昭华当时只以为他是见色起意,对他的身份也没太在意,只是在回宫后就放言终身不嫁,以免又有些人打她主意。
就在宋长兴越靠越近的时候,有人扔下一粒带着狠劲的石子砸向宋长兴的膝盖,一道黑影乘风而来,将谢昭华向怀里一拉。
宋长兴摇摇晃晃,那人又走向前补了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谢昭华被他拥在怀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认出了来人,是江衍。
也不知为何,看见他就会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情,想到他凝望着那支芍药玉簪的温柔神情,想不通他为何要自戕。谢昭华愣了半晌,也没叫他放手。
腾空而下的暗卫陶朱自然是认得丞相江衍的,方才迟了一步就见殿下被他这么掠在怀里,她作势要抢人,却被江衍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殿下如今在他手里,陶朱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他面前对峙。
好在谢昭华回过神来,从江衍怀中挣脱开,疑惑问道:“江相怎么来了?”
怎么,莫非她还埋怨自己多管闲事?江衍挑了挑眉,凝神望着她道:“我若不来,怎知有这般宵小之辈。”
谢昭华瞥了在水中挣扎着起身的宋长兴一眼,向江衍福了福身子,言淡自若道:“多谢江相。”
二人双双离去。谢昭华出了护国寺,坐上马车,手里不安地绞着帕子,见江衍也跟着她上了马车,噘着嘴不悦道:“你跟上来作甚?”
江衍见她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只当她还是个遇事会难过会生气的小娘子,全然没有往常与他顶嘴吵架时的嚣张气焰。
“看你是不是要躲着一个人哭。”江衍戏谑的目光望着她有些发红的眼角,一副马上就要掉眼泪的可怜模样。
谢昭华这是被风吹得冻得,偏生她又惧热,衣衫穿得薄,她瘪了瘪嘴不想搭理他。
倒像是没想到,往日动不动就爱哭娇滴滴的小公主如今胆子大了,江衍也不做多想,挨着她坐下,将榻上的披风拿起给她系上,好笑道:“公主可别不理臣,小心自己冻坏了身子。”
偏偏谢昭华在他面前总是原形毕露,几年上位者所有的威严荡然无存,不满嘟囔道:“是谁准许你离本宫这般近的。”
江衍见她这一惹就炸毛的性子,失笑道:“殿下想多了。臣只是觉得殿下若是病了怕是不好。”
今日的江衍怎么感觉怪怪的,谢昭华转过身子扫了他一眼,心道他以前可不会这般细声细气的同自己讲话,顶多就是狠狠地嘲笑一顿。
又想到他突然来护国寺一事,谢昭华犹豫半晌,迟疑问道:“江相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长兴跟着她来到护国寺必然是宫里有人通风报信,难道江衍这厮也干这种事?
江衍自然不能说自己的暗探每日都关注她的动静,避过她询问的眼神,掩饰着几分心虚道:“本来今日同空缘法师约着下棋,方才听到有小沙弥说公主上完香后往镜湖去了,这才跟过来看看。”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出事,谢昭华心头一软,倒觉得今日不似往常一样奚落嘲弄她的江衍莫名要顺眼很多,低喃道:“谢谢你。”
这个道谢,似乎要真心实意的多。
恍惚间谢昭华似乎想起了上一世二人生疏的原因。
自从江衍十八拜相,成为统摄百官的丞相后,他们不再像往日一样熟稔,再见面时他总会在父皇面前告状,弹劾长公主娇纵任性,又把她气跑先生一事夸大其词说她不懂得“尊师重道”这几个字何解。后来幼帝即位后,二人更是明面上交恶,谢昭华一点一点的将朝中六部大臣收入囊中,与江衍分庭抗礼,势如水火。
再后来就是江衍谋反一案事发,隶属江衍一党的朝臣纷纷拿出证据声讨江衍叛乱谋反,谢昭华虽觉的不对劲,有心细查,却被谢明琮那小人卸磨杀驴。
谢昭华转眸一想,如今父皇薨逝,按捺不住的朝臣们纷纷站队,不少人猜测与她一向不和的江相定会不出半年,拥兵自立。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帮着谢明琮对江衍百般打压,收拢政权,可最后落得那般结果,这一世,不如好好拉拢江衍,防着谢明琮和他身后之人。
她沉着一双圆眸,细细思量,手里的帕子暗暗拧紧。
江衍见她再一次道谢后又莫名发起呆来,低头望她,嘴角上扬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谢昭华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抬头,额头恰好撞在了江衍的下巴上,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摸额头,摸到一个包,忍不住冷嘶一声。
江衍的下巴倒只是红了一片,没她这么严重,见她痛得很还伸手去碰,当下就把她的手打开,轻声道:“别摸,都鼓起来了,让我看看。”
谢昭华到底还是个小娘子,听他这般说便以为丑得不行,更是用手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看。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谢昭华毫无防备,直直的扑向了江衍。
江衍来不及制止,又因方才颠簸想要坐直身子,却被谢昭华猛地一扑,江衍立即伸手护住。软玉温香在怀,江衍的手恰好搭在她的腰上,而自己被她压在身下,只觉得嘴上一软,是她温热软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