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祸国妖姬画风不对》亦珵

3、祸国妖姬的第三天

　　翌日清晨，风和日暖。

　　苏念起身洗漱过后，简单涂了些雪香膏，便打算出门去找兄长晨练。虽说她是女子，父亲亦对她百般呵护，但奈何苏念自小身子纤弱，父亲怜惜之余，还是决定硬下心肠对她多加磨练。

　　父亲俗务繁忙，这个磨练的重任，自然也便落到了她的好哥哥，苏全忠身上。

　　起初苏全忠也将这任务看成了一项美差，想着尽心尽力些，非但能帮助自家妹妹强身健体，还能向父亲展示自己的铁汉柔情，以及他那日渐成熟的处事作风。

　　直到某日苏念拖着一身青紫回府，那双在苏全忠看来定是因训练的酣畅而璀璨晶莹的眸子，落到父亲眼中竟成了怜若扶风的悲愤痛诉，苏全忠满意抬首时，正巧瞧见自家爹爹从未有过的震怒神色。据闻那一日，哥哥被罚倒立在屋顶看了整晚的月亮。

　　看透父母溺爱本质的苏全忠，自此每次晨练时瞧见苏念，总要似见鬼般闪现逃离。

　　苏念偷偷抿唇笑笑，正要推门而出时，门板却已被人猛地自外侧撞开。只听“哐当”一声钝响，苏念怀中便多出一位身着鹅黄色罗衫的小巧姑娘。对方似乎情绪波动异常强烈，哭哭啼啼片晌，方在苏念痛惜自己那件烟笼绡衣时，悲切出声道：“小姐，没了。”

　　苏念略微一怔：“什么没了？”

　　玉瑶以手揩泪，继续抽抽嗒嗒道：“那个小乞丐，没了，救不活了。”

　　苏念微微松了劲，旋即，复又紧紧蹙起眉头：“我给你的丹药，你可送去了？”

　　玉瑶的小脑袋都似要点断：“早早便送去了，只是田伯不肯再救，说是早已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想着自己费劲巴拉救回来的人，就要这么不治而亡时，苏念拨开玉瑶的小脑袋，直接阔步出门，朝府医处奔去。玉瑶像是反应出自家小姐的意思，来不及清洗那张哭花的脸蛋儿，亦踏起小碎步紧跟在苏念身后。

　　苏念进门时，田齐已为那男子贴心盖上一片素布，似乎她再来晚一刻，对方便会被毫不犹豫地扔出府去。敛去心底的隐约愠色，苏念瞧着眼前须发皆白的年迈府医，硬是生生挤出几丝还算温和的笑意：“劳烦田伯帮我掀开这白布。”

　　老先生应是有些受惊，忙拢袖道：“恕老朽冒昧，这人可是小姐的旧识？”

　　苏念想了想，点头道：“认识已有一日。”

　　话罢，便见玉瑶气喘吁吁地跟进门来。苏念笑着为她顺气，见田伯果然依言褪去那人身上的洁净素布，苏念走近几步，这才完全瞧清那人的形容。

　　蓬头垢面、容色苍白，无论如何看，都仿佛早已没了声息一般。

　　见苏念半晌不语，田齐不由得颤颤巍巍伏跪在地道：“是老朽无能，还望小姐轻恕！”

　　自从昨日公子差人将这男子送来，他几乎可以算是整夜难眠，甚至不惜将珍藏多年的宝贝药材全数堆了出来，生怕这人悬着的半口气会彻底散掉。

　　可谁知天意不怜，晨起再看时，那人还是通体冰凉，再无声息了。本是想着公子通情达理，定会理解自己的难处，但如今看来，小姐与这人似乎也牵连颇深，依君侯对小姐的宠爱，自己怕不是……

　　额上险险生出一层虚汗，田齐尚沉浸在思绪当中，便感觉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柔色如春，让人禁不住心神一荡：“田伯不必自责，生死一事哪是凡者能断。”

　　顺着苏念的力道缓缓起身，老先生憾然叹道：“只可惜青年早逝，小姐还当节哀才是。”

　　苏念并不应声，见他站稳了，方转头朝玉瑶唤道：“昨夜给你的丹药，现在何处？”

　　玉瑶一听，连忙去瞧田齐。田齐愣怔一瞬，方明白两人的用意：“小姐何必再白费力气？昨夜此人送来老朽这儿后，老朽便谨遵公子之命，不惜金石药材全力救治，然亏虚过甚，神仙难医，小姐再费多少丹药，都只是徒增枉然而已。”

　　玉瑶闻声亦跟着点头回应：“小姐，今晨玉瑶已试过将丹药喂其吃下，可无论我与老先生如何尝试，都无法让已死之人吃进半分，小姐可还要……再试？”

　　苏念轻轻点头，“总是要再试试的。”

　　既是要逆天改命，便不能任由旁人的思维摆布，就算是失败，也要自己试了才行。

　　见自家小姐坚持，玉瑶忙自田齐处取过丹药，进而稳稳放置在苏念掌心之中。只见小姐用那双细白无暇的素手将丹药细细研碎，又让自己取来些清水，把研碎后的药末融进水中，接着拿起一只细长的木勺，简单舀起少许，小心翼翼将木勺凑到那人唇边。

　　很奇怪，他的唇瓣明明干燥地厉害，却并未如寻常人般皴裂，而是脆弱苍白到如同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苏念将木勺稍稍向前推进，却不敢用力去碰，心中又怕他当真救不过来的话，届时自己便要亲眼目睹穿书后第一个渺小生命的无奈消亡。

　　如此想着，苏念心一横，空闲的左手轻轻垫在那人身下，温温柔柔托起对方细长的脖颈，让他能方便倚靠在自己身上，丝毫不介意沾染上随时都有可能摧毁自己那身昂贵绡衣的脏污血迹，右手更是及时抬起，再次将丹药就着清水递送到对方冰凉的唇边。

　　玉瑶忍不住失声惊呼，脑中想着就算将自己垫在对方身下，也不能让那人这般糟蹋了小姐的衣裳才是，正要飞扑上前时，却被自家小姐提前察觉的眼神慑服，继而乖乖侍立在原地静候。

　　不知是这丹药当真乃仙丹妙药，还是那男子本就还吊着一口.活气，苏念方要尝试喂出第二勺时，自己持着木勺的手指却已被人提前轻轻握住，就这般虚虚笼在掌心。

　　虽然沾了尘土与血污，那双手仍能叫人瞧出些修长好看来。

　　也不知是何原因，瞧着自家小姐白净的手指被那个小乞丐轻轻攥着，很快便沾上了血印，玉瑶却破天荒并不觉得脏。血污映着莹白、修长笼着娇润，玉瑶甚至想到了一个词：般配。

　　苏念并不知晓玉瑶乱七八糟的心路历程，见对方果真“起死回生”，她自然是既喜又惊，视线也便自对方笼住自己的手指，进而转移到他那将将展开的双眸上。

　　他不知睡了多久，初初醒来时，眸中尚沾染着些许懵懂疑惑。可若肯细细去瞧，又能发觉对方眼底蕴着的深邃色彩，绵长悠远，像是等待了好多好多年。

　　那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动作有什么不对，见苏念兴致迥然地瞧着自己，竟也跟着认真抬眸对视。他的眼神清澈纯粹、平和温煦，就像初春时覆下的第一场白雪，是包裹着鲜活生机的皑皑银装。

　　田齐初见对方伸手，本以为遇见了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诈尸事件，壮着胆子继续瞧下去，这才确信眼前当真发生了他闻所未闻的医学奇迹——死而复生？

　　听着耳边老先生的啧啧称奇声，苏念终是回过神来，见对方仍处于迷惘未觉的状态，苏念趁机再次将木勺向前推送，稳稳递进他微张的口中，而后眼睁睁瞧着对方懵懵合上双唇，下意识将唇舌中的丹药与清水吞下，喉结亦跟着结实滚动一遭。

　　明明瘦成一副竹竿模样，怎就让人有种纯欲的诱惑感呢？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禽兽的念头，苏念连忙抽身而起，先是将药碗推给田齐，自己则退至一旁让玉瑶帮忙整理形容。眼角余光瞥见那人在田齐的看照下乖乖吃下丹药，苏念方清清喉咙，提醒道：“往后还要劳烦田伯继续为他调养身体，今日若是得空，不妨帮他安排药浴好好清洗一番。”

　　听闻“药浴”二字，那人眉宇间微微透出些排斥之色，尤其是当田齐雷厉风行，直接将两位学徒唤进门来帮他洗漱时，对方更是努力张口，试图出声拒绝。

　　苏念心中只觉好笑，不过思及漂亮的男孩子确实也要学会保护自己，遂好心帮声道：“田伯不必如此麻烦，只让两位小弟子在外静候即可，若是需要帮助，想必他定会直言。”

　　田齐点头称是，不过须臾之间，那人便被抬进后室的药浴池中，而后稳稳拉上了纱帘。

　　苏念本是好奇此人样貌，想着既是不急，倒不如在此等上片刻。

　　谁知无聊中转身时，却瞧见苏全忠匆匆行过的身影。她对哥哥是最了解的，哥哥平素虽然骄傲了些，可向来注重仪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定不会在府中如此急促疾行。

　　如此想着，苏念下意识追出门去。

　　院内熏风荡荡，轻而易举扬起她的雪白绡衣。本该纯净无暇的裙裾，此刻却染上几分刺眼的暗红，像是缀上了一朵朵诡异艳丽的佛桑花。

　　苏念已顾不得自己的形容装束，疾步跟上哥哥的同时，脑中乱七八糟闪回昨夜重温的原著片段。有一说一，苏妲己这个角色，天生就是为了被狐妖霸占躯壳而设置的。就连她的玉殒香销，原著中都只用了简单一句：“魂魄已被狐狸吸去，死之久矣。”

　　你瞧，就连作者都懒得刻画她的脾气秉性。

　　纯纯的炮灰工具人，仅此而已。

　　苏念忍不住悲戚皱眉，生活如此美妙，“死亡”这种技术活还是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求生意愿空前高涨的苏念，正想着先唤住哥哥细问因由。

　　谁知还不待她出声，苏全忠便已跃上马背，策马扬尘而去。苏念成功顿住步伐，眉头紧了又紧，心底却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哥哥这样急着出门，该不会是去城外迎接父亲吧？

　　隐约浮起几分不安，苏念莫名就觉得，封神的开局或许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