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祸国妖姬的第二十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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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庆殿内，灯火通明。
子受转了转因批阅奏章而有些发麻的手腕，视线扫过金阶下俯伏叩拜的两道瘦长身影，手指微微托住泛疼的额头，声音远不如想象中的畅快：“你们的意思是，她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自崇侯虎被那苏护之女劝返回兵，便日日在他耳边念叨对方的果毅坚韧，称赞此人无论才貌都定能得他欢心喜爱。子受听得烦了，直接寻个借口将他遣回北地待命，心中对苏念的好奇却日渐蔓延开来，乃至于高明与高觉二人时不时便要同他禀明对方途中的消息。
就在昨夜，高明还瞧见那女子被妖孽缠住索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听闻消息后，不知是喜是忧，脑中的思绪兜兜转转，突然就忆起那个荒诞不经的梦境。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妖孽作祟罢了，在狐妖侵占那具身体之前，原主的秉性或许当真如崇侯虎所言那般。
谁知他烦扰了一夜，如今却又听闻对方安然无恙，继续启程前往朝歌的消息。
若是算算路程，再有三五日对方便能抵达朝歌了吧？
高觉观察着陛下圣威，继续恭敬伏跪道：“昨夜我兄弟二人的道术被不知何来的炙烈白光与破空声响打断，今日重新施展道术才探得那女子近况，想来妖孽未曾得手。”
原来如此吗？子受微不可见地拧眉深思，不知为何，他莫名就觉得对方似乎也在同自己一样抗拒着命数。不对！此人分明还未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的心绪又怎能因对方而扰动？
想到此处，子受的眸子重新恢复了锐彻清明，“你们且先退下。”
高明与高觉闻令起身退至殿外，奉御官则熟练上前等候。果不其然，龙案前的冷峻男子揉搓着眉心，直接冲他吩咐：“替孤拟旨，特遣镇殿将军方弼、方相二人带兵将冀州车队截回。”
如此，也算是给了条生路，让他们知难而退。
他决不容许苏护之女当真踏进这朝歌城中。
听得奉御官宣读旨意后，方弼与方相连夜下了校场清点人马，一路逢州过县、日夜兼行，终是于次日入夜时分抵达洛地城郊。想着冀州侯府的车队如今正借居在此地，方弼与方相二人计划在城郊山野处安营扎寨，先休憩调整一夜，待明日再同冀州兵力对峙。
确定想法后，方弼与方相带头在前勘探营地，谁知探事马方行出半里，便匆匆回马来报，说是前方似有人影鬼祟行事。方弼与方相自恃蛮力在身，一马当先率众上前，约莫行出百米，方弼便听得四周一阵鸟兽啼鸣，呜呀怪异，叫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紧接着，竟有骤风突袭，穿林呼啸而过。
众人忙用战袍挡住双眼，待风声停息，四面八方竟忽而聚来一道道闪亮白光。
不好，是闪电！
方弼与方相正要吆喝众人注意避开这源源不断的危险电光，谁知那光芒灼目的电光中心，竟逐渐显现出一道淡静自若的女子身影，她就这样神色如常地自急厉闪电中徐徐行过，裙摆都未曾因这疾电浮动分毫，背后弥漫着朦胧紫气，凡所踏足之地，更是绽出朵朵青莲。
就像是……自苦难中走出的救世神明。
这一瞬间，众生恐惧的灾难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希望，无尽的希望。
方弼等人见状愣神许久，在神女将目光施舍过来时，方带头伏跪山呼道：“拜见神女。”
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跪服声，苏念：“……”
救命，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路子？
自昨日起，苏念便在江匀陪同下，每逢夜里皆寻个僻静山头练习特效及符箓用法，昨夜她初次使用特效时，竟还险些自“脚踏祥云”的特效展示中倒头翻滚下来，引来的团电更是四处飞炸，引得苏念一阵愧疚难安。亏得有江匀帮忙指正，她今夜才能稍微运用地得心应手起来。
刚刚她还一时兴起，将聚电符同“步步生莲”特效混合使用，想着看看效果如何。
谁知竟被人瞧见，貌似还是一支干练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正想着自己会不会被人当作妖孽喊打喊杀，眼前人便已轰隆跪倒一片，纷纷口称“神女”降世。
苏念之前怎就没有发现，她这个系统用来装逼简直是如有神助呢？
她似乎突然就开了几分灵窍，苏念并不打算开口解释这天大的误会，收起漫天的电闪风鸣后，方踩着朵盛放的青莲，端起腔调，冲俯伏在地的人群问道：“来者何人？”
她的声音刻意带了些缓调，无悲无喜，仿佛从不会因任何变故而荡起波澜。
方弼率先反应过来，忙膝行上前道：“神女明鉴，我等是奉商王之名特来此地截堵苏护之女。”
作为苏护之女本女，苏念：“……”
好家伙，她这是险些被人端了而不自知吗？不过商王既不惜动用兵力来压迫父亲强行使她到朝歌侍君，如今又缘何特地寻另一批人马来将她们堵回冀州？
难不成纣王他或有蹊跷？苏念摇摇头，从她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只能推出阐教已对她心生戒备，再大胆一些，应当是想除她而后快。难不成是阐教在朝中的势力说服了商王，这才有此一行？
苏念不敢妄自推论，但她要辅商却是板上钉钉不得再拖之事。
如此想着，苏念微微舒眉展颜，感应到她的心情变化，足下青莲也跟着焕发出勃勃生机。她款款走上前来，停步在那回话的将军身前，稍稍欠身拍拍对方略有些颤抖的肩膀。
“都起来吧，众生本就平等，就算是神女也无需诸位如此跪拜。”
方弼与方相面面相觑半晌，方尝试着僵硬挺直身板，并在神女的欣慰目光下，彻底站起身子。神女的足底莲花逐渐幻化消散，接着对方便同他们一样脚踏实地互相凝望。
明明没了那紫气与青莲环绕，眼前的女子却偏偏让人瞧出些不可亵渎的神圣。
方弼下意识躬下身子，不敢再与眼前的神女唐突对视。
苏念见状，浅浅漏出些细碎笑意：“我便是苏候之女，两位将军有何赐教？”
苏护之女竟是天降神女？！从不敢怀疑眼前神女身份的方弼，突然就忆起自己方才坦诚时说过的胡话，他怎么敢堵截神女的车驾？哪怕下这个命令的是他最敬爱的王上。
方弼忙拉着方相长拜谢罪道：“小人方才皆是胡言乱语，还望神女恕罪。”
话罢，直接冲身后随行的副将道：“将人马尽数带队遣回朝歌。”
桥豆麻袋？怎么突然就要将队伍遣回朝歌了？
连纣王的君令都敢不管不顾，这就是所谓的唯粉爬墙么？
苏念倒是求之不得，因而不再言语，眼睁睁瞅着那副将清点人马，躬身退至百米开外后，方跃上马背，在前带路重新携众将士赶回朝歌。望着仍在原地不敢妄动的两位高壮男子，苏念忍不住好奇道：“两位将军怎不同众人一道回程？”
谁知两人却一拍胸脯道：“方弼方相愿竭力护送神女抵赴朝歌。”
原来是方弼与方相两兄弟？苏念回忆着原书中的片段，这两位也算是忠于商汤之臣。若是朝歌那边知晓自己派出的两员大将竟临阵倒戈甘心护送，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回到洛地城中，苏念同苏全忠私下解释许久，对方终肯点头收留这两位风尘仆仆的将军。回到自己的卧房，苏念这才来得及思索今夜的事端。有一说一，经过方弼与方相二人之事后，她对纣王关于自己的态度突然就产生了一丝怀疑。
正是因为这层怀疑，她的心竟逐渐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若说之前她只是担忧于自己的小命，如今她却开始体会到侍奉君主的紧迫感，她对自己的斤两清楚的很，若是稍有差池纰漏，她不敢确信自己当真能全身而退。
她最需要想清楚的是，她到底该以什么身份留在纣王身边？
正忧虑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自动提醒的声响——【恭喜老大打破“身死恩州”设定！】
什么什么？她已经打破了身死恩州的原著魔咒？
苏念正要回声，小杰又抢先道——【为表祝贺，系统特赠送老大一次心想事成机会】
脑中飘过无数金银财宝，苏念眼睛亮晶晶道：“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小杰无情打破她的幻想——【心想事成不能涉及到金钱财物，且生效日期只有三天哦】
不能幻想财富，生效期还只有三天？苏念的缺德神经突然就耸动了一下。
只听她煞有介事道：“那就dream一个法器法术统统失灵日！”
小样儿，没了法术，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止她安全到达朝歌。
小杰沉默了许久，似乎并未料到她如此跳脱的想法，卡壳半天后，方向她脑中展示出一行小字——自明日起三天内，封神世界的法术法器将统统失灵，如有反悔可随时撤销。
撤销是不可能撤销的，苏念终是彻底安下心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
苏念也不累了，直接起身唤玉瑶将散宜生请来房中，继续接受对方“臣子是怎样炼成的”初级理论课程。散宜生本要睡下了，听到苏念的邀请后，又重新整理衣袍抱着书简出门。
听到自家妹妹深夜苦学的消息时，苏全忠正在向那位萧臻道长学习养生之术，想着苏念这几日周折折腾的经历，苏全忠心疼不已，辞别萧臻后便要上门去劝解苏念，还是身体要紧。
谁知还未走到苏念房前，竟先瞧见一道远远凭栏而望的挺隽身影。
月影孤寒，映到他衣衫上，薄薄透出些冷调，他就这样倚在门前的栏杆旁，目光越过眼前的亭廊轩榭、锦簇花丛，安静落在阿念那道映在窗边的剪影上。
不知怎得，那视线中的浓烈情感，竟一时叫他移不开眼。
苏全忠改了方向，阔步朝着江匀所处的位置走去。似乎早就听到动静，那人礼貌回身，略一拱手，静静等待着苏全忠说明来意，目光中的炙热散尽了，只留下些清澈的光亮。
苏全忠突然就明白阿念为何这样信任此人，光是瞧着这双眼睛，都险要叫人丢盔弃甲。苏全忠忙避开视线，咳嗽一声道：“阿念性子单纯，我这做哥哥的，自是害怕她被人哄骗。”
说着，重新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她虽不问，我却不得不深究，你到底是何来历？”
他不可能让来历不明的人，继续留在阿念身边。
江匀想了想，目光仍是清澈真挚：“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她救了我，我要待她好”
没有身份？没有来历？还妄想对阿念好一辈子吗？她明明是冀州的珍宝。
苏全忠显然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启程赴朝歌之前，我父侯便已为阿念定下亲事，对方是四大诸侯后辈中的优质青年，将来定会大有所为，阿念从不缺人好好待她。”
言外之意，没有物质的感情，狗都不要，你更不需肖想。
江匀听清他的意思，却没有再出声解释，他的目光重新遥遥落在苏念透着些暖意的身影上，眸中的笑意聚起又散，好像他心底从来都清楚，有些人就算是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有。
哪怕是，付出生命。
……
玉泉山，金霞洞中。
玉鼎真人催出真火将师命符燃了，掌中火光闪耀片刻后，便彻底归于沉寂。玉鼎一边等待杨戬的到来，一边回忆起方才老师召唤自己前去玉虚宫的场景，不得不说，连他自己都没能料到，萧臻与杨戬二人“潜伏”过去数日，时至今天都没有半点回音。
若不是他清楚师弟与徒儿的脾气秉性，他还真当这两人是去人间游历耍玩了。
师尊显然不满他如此缓慢的办事效率，今日叫他过去除了责问外，还给他加了道期限，两日内。若是两日内无法完成任务，他还真怕老师将他扔进玉虚宫灯内点了奉献烛光。
杨戬遁回金霞洞时，玉鼎正抱着自己的斩仙剑唉声叹气。杨戬躬身行至师父跟前，率先出声认错道：“是杨戬办事不利，这才让师父生出这些困扰，还请师父责罚。”
玉鼎真人也是个护短的性子，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宝贝徒儿有错，若真论起错来，他情愿自我蒙蔽选择去睁眼指责那位可怜的师弟，“你且直起身来。”
见杨戬重新站定，玉鼎真人方朝他抛出一道金光：“这是我自燃灯道兄那儿借来的紫金钵盂，你无需取那变数性命，只需将她困于这宝器内带回玉泉山，两日为限。”
杨戬接过金钵，眉宇间神色微凝，却只躬身道：“弟子领命。”
他并未过多停留，在玉鼎帮助下学会金钵的用法后，方驾云回了洛地城中。等他回到馆驿时，天将将亮，杨戬化作女身进了驿舍，脑中思索着苏念之事，走了半晌方听见有人自他背后窃窃笑论，杨戬皱眉去瞧，正瞧见几位慌乱逃离的洒扫姑娘。
杨戬百思不得其解，再走两步，方瞧见出门晨练的萧臻，正要笑着迎上前去，萧臻却受惊般抬手指着他的方向，嘴皮子都已不太利索：“杨……你……”
终是发觉事态不对的杨戬连忙垂首去看，自己如今不知为何竟突然变回男身，同寻常的变换不同，这次他是直接在女装的包裹下变回男子，裙装撑在他身上，活像个行走的变态。
杨戬：“……”
与此同时，不远处乘着座下白额虎朝此观望的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许是看不惯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菡芝仙坐在鸾鸟背上，嗤声笑道：“那位可是你的师侄。”
对同门遭遇尚且如此轻忽不在意，岂不与禽兽无异？
申公豹闻声，只轻轻抬了抬手指，白额虎便朝杨戬处凑得更近了一些，只见他继续津津有味地瞧着热闹：“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哪能顾得了这许多？”
菡芝仙并不理解：“同门之间，怎能不讲情分？”
申公豹终是得空回头看她，“情分可不能当饭吃，自己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他唯一奉行的行为准则。
菡芝仙见他说不通、点不透，只气得凭空遁走不见。
而另一边，感受到师侄社死瞬间的萧臻，忙将外袍脱了，披在杨戬肩头，为他暂时挡去些许露出的“春光”，杨戬还不信邪，原地便要重新运起玄功，谁知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杨戬惊疑不定地去瞧萧臻，萧臻反应过来后，忙试探着召唤飞云剑。
结果可想而知，飞云剑像是脱离了他的控制一般，半天不见踪影。
杨戬忙先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后，方试探性放出袖中白犬。还好，白犬还能正尝行动。杨戬吩咐白犬回玉泉山传递消息，待玉鼎见到闪身而来的白犬时，已是半日后。
听闻有此怪事的玉鼎，还是决定亲自出手解决这场事端，行到洞口时，却发现驾云的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云朵却半分没能唤来。玉鼎只能乘了白鹤出门，专心随在白犬身后去寻杨戬，等他追上那变数所在的车队时，对方已入住到离朝歌最近的馆驿——五亭驿。
玉鼎瞧着逐渐蒙上的夜色，正要收起仙鹤飞身落下，谁知经过馆驿上空时，却恰被一道横空劈来的闪电击中，本以为可以捏诀避开的玉鼎：“……”
恰巧目睹师父惨状的杨戬：“……”
只是想试试特效有没有失灵的苏念：“……”
差点以为今日没有更多笑料的申公豹：“……”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祸国妖姬的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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