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黄粱梦》日子总要过的

14、第 14 章

　　此时，天空中飘过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殿中阴暗了许多，常太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可断绝的悲怆，她伸手抚过自己的发髻，侧脸看向镜中，黑发中间有几簇己变得灰白，眼角的鱼尾纹仿佛又加深了些，朱颜辞镜花辞树，一日有如一生，困在这皇城之中，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阴谋算计，如今，自己的亲儿子也算计到自己的头上了？可怜可悲的一生，除了这皇太后尊贵的身份，此生还有何可供在午夜梦回忆起的深情，就连亲情也被至高无上的权力吞噬的只剩下点聊以□□的渣滓，她终于有些累了，神情厌厌的站起来，按了按额头，不愿在劳神多想”把画册拿来，看看年轻的闺女们，养养眼吧。“
　　”是太后。“
　　”天下太平了，也给皇上多选几个美人入宫，想让哀家颐养天年，那就多给哀家生几个孙子。“
　　”太后说的是。“
　　王嬷嬷小心的跟在太后身后，悄悄的用袖子飞快的擦了下额头的汗，心想着，一会怎么给皇上传个话呢。
　　太后己回头皱眉，冲着王嬷嬷问道“我刚刚说，要做什么了？”
　　王嬷嬷一愣，急忙回说“回太后，看画册。”
　　太后似笑非笑的说“那你不去取，跟在我身后干嘛？”
　　王嬷嬷尴尬的笑了声，老脸一红，轻轻的伸手刮了下自己的脸“哎呀，老奴这记性，该死，老奴忘了。”
　　“彩环你明明比我小一岁，记性竟不如我。”
　　“是，老奴该死。”
　　太后的心情又明朗了，老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岁月对天下万物都平等的很，岁月划过，苍天有眼，祖宗保佑，我的努力并没有付之东流，反而开了花，结了果，终是我站在了权力之巅，成为了武国最尊贵的皇太后，这，就足够了。
　　这里有宫女来报”定国公府常小姐求见太后。“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厌烦的摆手道”不见了。“常家有了嫡系的公子，她这偏支就是锦天添花罢了。
　　...............................................................
　　在鳞次栉比，雕栏玉砌的定国公府的层层院落中，有一座位于王府内宅的最南边，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的院落缀锦院。
　　缀锦院虽无富贵之气却收拾的干净整洁，进了院，转过一个粉油大影壁，就见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围着一间正房。
　　正房中间放着一张黄花梨的书桌，桌上磊着各种名人法贴 ，反而把笔墨纸砚挤到了桌子的一角，左边的书架靠墙而立，书架上插着满满的书，右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盘内盛着清水，孤零零的飘着十几朵红梅花瓣。
　　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素色的纱帐。西边临窗的炕上铺着猩红洋毯，一个面容寡淡，沉静似水，身材瘦削的妇人，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老气横秋的眼中无半分华彩，靠着半旧的青缎靠背低垂着皓首，认真的看着手中摊开的书。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高挑的个，瓜子脸上敷着薄粉，容貌清秀，头发绾起，用一根银簪固定在脑后。
　　一双杏眼盯着妇人手中的书，眉毛拧的越来越紧，恨不得伸手抢下妇人的书，终于忍不住，一个步子，迈到妇人身前，伸脖说道“小姐，容小诗多句嘴，咱能不看书了么，世子回府一个星期了，世子都封候了，世子还不知道定国公府还住着您，他的生母呢？”
　　妇人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也不知是赞同小诗说的话，还是觉得书上说的对，手指一动，又翻了一页，眼神也跟了过去。
　　“小姐哎，我的好小姐，您是府上老公爷，老夫人在世时，名媒正娶的二夫人，您不能一再退让啊，您不能大夫人不讲理，不让您见世子，不允许您出这院子，您就不见不出啊。”
　　小诗急的眼中冒火，见小姐又翻了一页书，气得她插着腰，在地上团团转着，哀求道“小姐啊，咱能把书放放么？”她眼中泛着泪花，扯着手中的帕子，哽咽着愤愤道“想当年咱家老爷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清清白白读书家的女儿，嫁给殷实人家当主母，身份足够了，是老公爷、老夫人看中老爷的人品，又相中了小姐的性情，再三上门求娶，并许了二夫人的身份，老爷才勉强同意了。”
　　“老公爷、老夫人在世时，小姐的日子过的确实不错，又一举得男，可老公爷、老夫人去世后，姑爷就带着大夫人去了边关。”她说着，不屑的哼了一声，眼皮一撩，声音压低了“满京城打听打听，老爷去边关的，哪家的主母不是留在府中主持中馈的，偏偏咱家的夫人，上无婆母压着，又有夫君宠着，竟跟去了边关，可惜，肚子不争气，只得个大小姐。“
　　她一甩帕，眼睛瞪的溜圆”那就抢咱的世子爷啊！“她扑到妇人身前，双膝跪地，手指伸开，盖在她的书上，从下而上，盯着妇人似琉璃的眸”小姐，世子被接去边关时，才三岁，奴婢还记得世子的模样，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小姐，您是他的亲娘，您不想世子么？“
　　妇人，低低的回了声”想。“
　　小诗兴奋的抓着妇人的手，说道“那小姐，咱去前院看世子啊。”
　　妇人懦弱的翕动着唇，心中争扎着，眼中全是犹豫，理智还是压倒了情感，己欠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一行泪淌了下来，她别过头去，抹干泪，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诗眼珠一转，故意拱火的说道“夫人去边关之时，明着把管家大权交给了您，暗地里竟指使她的陪嫁张老婆子跟你夺权，还好，小姐不糊涂，没有让她得逞。”
　　妇人的脸上终于有些许的荣光，开口道“夫人是妻，我是妾，她在府中，后院自然以她为尊，她不在自然己我为尊，这是规矩，乱不得。”
　　小诗听到规矩两字，搭拉下嘴角，失望的站起身，自家的小姐被困死在了书本中，困死在了规矩里，在劝也无用了，于是她嘴上说着”我去催催饭。“身子慢腾腾的往门口挪去，可等她快走到门口时，妇人突然冲她的背影颤声问道”他长高了，长壮了吧？“
　　小诗抚着门框，转过身，眼中含泪，却笑道”世子回来那日，我背着小姐，偷着去看了，长高了，也壮了，眉眼都像国公爷，只有鼻子像小姐，鼻梁挺直，看着就是正人君子。“小诗的神情黯淡下去，世子爷身边跟着很多人，她挤不过去，也不敢挤过去，前院、后院，名名在一个府里，却母子分离，隔着重重院落，重重阻碍，不得相认，她们的缀绵院被孤立的遗弃在定国公府的一个角落里，沾不到世子爷的半分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