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墨凜

4、第四章

　　“平身。”萧瑾昀倒也没有为难沈戈，挥了挥手让人起来了。“走进点，让朕看看。”

　　沈戈起身，朝着两人走进了几步。越靠近，越是能清晰的闻到这位大齐皇帝身上浓重的药味。

　　沈戈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位大齐皇帝打量。这位大齐皇帝应该是病了很久了。虽然对方强撑着，但是他还是看的出来，这人精神不济，似乎病入膏肓。

　　“模样确实不错，难怪小钰喜欢。”萧瑾昀像是满意一般点点头。

　　“皇兄！”萧瑾钰涨红了脸，他看了看沈戈，又转向萧瑾昀，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瑾昀没有理会萧瑾钰的动作，继续问道，“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年龄几何，可有婚配？”

　　“回皇上，草民不记得了。”沈戈贯彻失忆人设。他解释不清楚他的来历，他初来这朝代，没有能力补足自己的背景。若是胡乱编一个，未来这皇帝一查就会露馅，无端会引来怀疑。

　　“不记得了？”萧瑾昀似乎也没有想到沈戈会这么回答。但是见沈戈目光不闪烁，很平静的回答，似乎又像是真的。

　　“皇兄，沈公子他失了记忆，今日也是第一次到京城，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萧瑾钰开口帮着沈戈说到，他想起之前这人在马车上的神色，又不忍他在提起伤心事儿。

　　“让他自己说！”萧瑾昀看了一眼萧瑾钰，“你自己今日都是第一次见他，你了解什么？朕在问他，不是在问你。”

　　“草民是一月余前，被城外小村的猎户李文在山中救下，昏迷了三日才清醒。醒来后不记得前程往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从哪儿来往哪儿去，父母兄弟，户籍地址都不记得。”沈戈撩起自己额前的挡着的碎发，露出一个正在康复的伤口。

　　“大夫说我可能是因为这伤，伤上了脑袋造成失忆。一会儿会不会恢复，都不好说。”沈戈当初确实是一身的伤，正好头也撞破了，给了自己装失忆一个很好的借口。

　　李文给他请的大夫给他检查的时候，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沈戈额头的伤口看得出是新伤，而且这伤也是沈戈身上最重的伤了。不过他晕了三天就好了，没有伤口本身看上去那么吓人。

　　“原来如此。”萧瑾昀看着那伤口大致信了沈戈的说辞，“既然摄政王今日选中了你，往后你也是摄政王府的人了。元吉，一会儿，你叫个太医给沈公子看看伤，是否无碍了。”

　　“是，奴才记得了。”元吉轻声应下。

　　萧瑾昀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在外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萧瑾昀侧头看向萧瑾钰，有些无奈说到，“你看看你，今日做的事儿，连皇后都惊动了，平日里娴儿最疼你。一会儿，你自己跟你皇嫂解释。”

　　沈戈刚退到一边，就看见一个宫装女子牵着一个孩子走进了内殿。她朝着萧瑾昀盈盈一拜，仪态端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臣妾参加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小孩子也被教导的很好，并不调皮，也乖巧的行礼。

　　两人的出现让萧瑾昀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都平身，澄儿，到父皇这儿来。”

　　小太子萧澄松开皇后，一路小跑到萧瑾昀身边，软软的喊了句父皇，然后又侧头看向一旁的萧瑾钰，“皇叔好。”

　　“澄儿听说瑾钰进宫了，就吵着要来。”皇后卫娴的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则落向了萧瑾钰，“瑾钰，本宫可都听说了，你今日当街选了个男人。”

　　萧瑾钰笑着揉了揉萧澄的头，忽然听到皇后的话，脸上的神色一僵，有些求救的目光看向萧瑾昀。

　　“别看朕，朕可不帮你。”萧瑾昀根本灭有理会萧瑾钰的目光，他还伸手指了一下一直在旁边站着旁观的沈戈，“诺，那个就是小钰带回来的男人。”

　　卫娴的目光顺着也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戈。沈戈没有躲，甚至不经意抬了抬头，对上了皇后目光，然后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再次垂下头。

　　卫娴似乎没料到会跟沈戈的目光对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这位公子看着气质不俗，想来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配得上瑾钰。”皇后又转回来，带着端庄的笑容，“皇上，您也别气了。只要瑾钰喜欢，就随他吧。”

　　皇帝本来还摸着萧澄脑袋的手顿了顿，他脸上神色不变，目光看向皇后，“平时里小钰胡作非为的时候，皇后都是最先训斥，今日怎么转了性子帮小钰说话了？”

　　“其他事上肯定不能让他乱来。这娶嫁人生大事，臣妾觉得还是要瑾钰自己喜欢才好。”卫娴脸上还是带着笑，“您不是也最疼瑾钰的么？不如就由他选个自己喜欢的。门第也没关系，您多赏赐点。或者臣妾认他做个义弟，总不会让旁人看不起。”

　　她走上前，接过元吉递过来的茶杯，放到萧澄手里，看着他喝下一杯水，用手巾给他擦了擦嘴，然后把被子递回给元吉。

　　卫娴又看向萧瑾钰，“瑾钰，你选这人，是真心喜欢，还是故意跟你皇兄闹脾气瞎胡闹？”

　　萧瑾钰没想到卫娴会这么问他，他偏头看了看一言不发，低眉顺眼的沈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皇嫂，今日在那百善楼上，臣弟对他一见钟情，回过神的时候，手里的箭就投给他了，是真心想跟他结亲。”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多说什么，只要你心里欢喜，本宫就不反对。”卫娴笑得温和，她还想说什么，突然萧瑾昀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咳咳咳……”萧瑾昀咳得厉害，脸色都呛红了。吓得萧瑾钰连忙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皇兄/皇上/父皇！”一屋子里的除了沈戈都乱做了一团。沈戈在旁边看得真切，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落在他的眼底。几人是真切，几人是虚情。

　　“皇兄，你没事吧？太医！元吉传太医！”萧瑾钰眼睛都红了几分，他不断的轻抚萧瑾昀的背，想让他的气息平稳下来，着急的叫着元吉传太医。

　　“不用了，朕没事。只是刚刚呼吸急了点，自己呛到了。”萧瑾昀拦下了元吉，他顺着萧瑾钰扶着他的力道朝后靠，微微张着嘴深呼吸，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渐渐平稳下来。

　　他抬眼朝着卫娴说，“澄儿还小，朕还病着，免得过了病气给他。皇后先带澄儿回宫吧。”

　　卫娴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萧瑾昀会这么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父皇，儿臣想陪您一会儿。”萧澄抱着萧瑾昀的手撒娇不想离开。

　　萧瑾昀抽出了自己的手，在小太子头上揉了揉，“听话，跟你母后回去。”

　　“臣妾告退。”卫娴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萧瑾昀的目光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带着小太子朝着皇帝行礼，然后退出了未央宫。

　　皇后走了后，恢复平稳呼吸的萧瑾昀朝着萧瑾钰说到，“今日你就不要回去了，住在宫里，晚上陪朕用膳。”

　　“皇兄，这不合礼数。”萧瑾钰开口拒绝，他又看了眼一旁的沈戈，“我还是带沈公子回王府。”

　　“朕心意已决，今天就留下，朕还有话要跟你说。”萧瑾昀接过元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沈戈身上，“朕也有话跟这位沈公子说。晚上就宿在韶华殿。难不成韶华殿还比的王府差了？”

　　“元吉，你先带沈公子回韶华殿梳洗换身衣服。”萧瑾昀吩咐到，没给萧瑾钰拒绝的机会。

　　“皇兄，还是我送他回韶华殿吧。我也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再来陪您用膳。”萧瑾钰知道自己拗不过萧瑾昀，只能答应。

　　萧瑾昀看了看自己弟弟垂着头有些委屈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罢了，你去吧。晚膳朕会让元吉来叫你。”

　　“谢皇兄。”萧瑾钰站起身，朝着萧瑾昀行了个礼，然后带着沈戈一起退出了未央宫。

　　萧瑾昀看着萧瑾钰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喃喃的开口，“元吉，你说小钰为何要这么懂事？”

　　元吉拿了一条薄毯为萧瑾昀盖上，“奴才以为是先皇和皇上一直对殿下好。”

　　“朕哪里对他好，明明是朕亲手把他送上这个位置。”萧瑾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他病了很久了，今天坐了这么久，实在是精神不济了。

　　“皇上也是迫不得已的。”元吉跪在一边，轻柔的按着萧瑾昀久坐后开始僵硬的腿。

　　“朕本以为可以庇护他一生的。却马上要甩个烂摊子给他了。从小到大，他哪儿受过委屈。”萧瑾昀微微睁开眼睛，苦笑了一声。他吃力的坐起身子，又准备拿起御案上的奏折，“好了别揉了，好不了了。起来帮朕研磨。趁着朕还能动，为小钰在多准备些。”

　　“是。”元吉声音微微颤，听从吩咐站起身给萧瑾昀研磨。

　　沈戈跟在萧瑾钰的身边，离未央宫远了些，一直走在前面的萧瑾钰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沈戈有些不解的对上萧瑾钰的目光，不解他想干什么。

　　“对不起，皇兄他们没什么恶意的。”萧瑾钰一脸的歉疚，跟沈戈解释道，“皇兄自小就疼我，本王的婚事一直是他们在意的。”

　　“王爷，我只是个小人物，生死都操控在你们手中，您没必要跟我道歉。”沈戈的语气很平静。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在皇权至上的古代，毫无背景依靠的他如同蝼蚁。

　　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并不会生气会被这样对待。

　　“不是的，做错了就要道歉。毕竟是因为本王才被牵扯进来的，左右都是本王亏欠你。”萧瑾钰说的认真，眼神也不躲闪，仿佛是想让沈戈相信他，“往后本王会护你周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戈看着眼前这个，在他看来还是少年的摄政王跟他保证，他还是头一次被比自己小的人这么说。他黑色的眼里闪了闪，好一会儿他朝他露出一个浅笑。

　　“王爷，我本来以为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需要我帮您遮掩。如今看来，您不会是真的像刚刚在皇上面前说的一样，对我一见钟情，想与我共度余生？”萧瑾钰越是正经，沈戈就忍不住想要逗弄对方。

　　他看着年轻的摄政王爷听到他的话，一瞬间红了脖子耳朵，摆着手，不停的摇头，有些害臊的解释：“不是的，沈公子，刚刚只是本王搪塞皇嫂的话。本王对天发誓，绝对对你没有半分轻薄之意，对你不敬！”

　　“噗……哈哈哈。”沈戈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拉住萧瑾钰想要发誓的手，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抱歉王爷，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您当真了。您……哈哈哈……真有趣。”

　　是啊，这个深宫出生的金贵小王爷，真的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