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啼》泊焉木水

2、浣衣姑娘

　　枫叶飞舞到了浣洗的衣服上，虽早已过了立秋的日子，但这些枫叶似乎恋恋不舍，又拖了几个月的日子方才凋零。她停了捶打的手，捡起了掉落在眼前的这片淡黄色枫叶，用手向后拢了拢被汗水打湿的双鬓，“枯萎的树叶嘛？”她凝神盯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乌黑的眸子泛起了涟漪。
　　“秋颖，你怎的不洗，停住呢？”
　　“啊，没事的，阿萍姐姐，我在看~我堪堪有点累，歇息会。”吴薇抬起头，看向这位体态轻盈，容貌秀丽的美人，可端的是那一双眼，黯淡无光，失了点分，令人倍感惋惜。那是九月份，她刚来到这国公府的浣衣坊第二天，这位姑娘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给自己兴奋了许久，因这浣衣坊里皆是吴薇可叫祖母的一群老妇了，这个世界，这个年代这样称呼，应不为过吧，吴薇当时暗想道。这般环境里忽然间来了位大自己几岁的漂亮姐姐作为同龄人聊天，在这偌大的府苑，足是幸事一件。
　　“秋颖妹妹，你说的话还是这般难懂，哎，有时真是弄不明白你为何要来到我们这国公府洗衣服呢？”章萍也停了捶打，往上撸了撸袖子，似乎是想仔细听。
　　吴薇笑了笑:“阿萍姐，哪有这么多的为何呢？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罢了，你说对吗？”
　　“哈哈，确实确实，秋颖年龄虽小，但的的确确是个玲珑剔透的可怜人，若以后谁能娶到你，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哎，我听到这四周有沙沙声，是吗？”
　　“对的，萍姑娘，你听到的这沙沙声，是枫树叶的声音。”一位靠的近的浣衣老妪插了话道。
　　吴薇无力吐槽了，难道还有人听不出来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吗？
　　“萍儿晓得了，谢谢李妈告知。秋颖，那你可知道我们晋国地处东南方，大部分地区的气候炎热潮湿，特别是这京城东乌，更是常年高温，但这枫树一般遍布在稍靠北的温带地区，怎会出现在这纳兰国公府呢？”章萍咪着眼笑盈盈地看着吴薇。
　　吴薇眨了眨眼，“原是听家父说过，当年先帝在位时，与当时还是镇远将军的纳兰朝武一起率兵攻打齐国的荆州。大军到达之日，恰是霜叶红于二月花时，二人皆被荆州城下火红的枫树群所震撼，圣上当时便慨叹道：‘何我大晋不长此树，甚是可惜……’而当时的齐国荆州牧李源更是在城楼上抒诗一首：‘
　　风雨飘摇社稷忧，
　　披衣戴甲赴城楼。
　　霜叶如火故何由？
　　荼荼之靡天际勾。’
　　在那场残酷的大战之后，枫叶似乎更加的鲜红了，而当时的圣上也没有忘记它们，便命令士兵砍伐枫树的枝条随大军一起返回晋国，希望将来也能够在国内看到那样的景色，似乎就是这样，当年家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真假就不知了，萍儿姐觉得是真的吗？”
　　“应是真的，有一次我无意听到盛总管和他人聊天时说，这府上那棵最大的枫树就是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亲手递交给他的，让他回到府里给种上的……哎，算了，这些事与我们这些下人没什么关系，秋颖，快洗吧，晚了莫不是要被罚。”说着重新扬起了手臂捶衣裳去了
　　吴薇若有所思，看着盆里最后一件衣裳，她起身走到了章萍身旁，“萍儿姐，我洗得差不多了，我帮你吧，那样快些。”说着便拿了几件裙褂放进了自己的盆里。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好妹妹，谢谢你了。”
　　但没想到章萍竟起身，慢慢走到了吴薇的跟前，蹲了下来，贴脸亲了过去。闻着皂角的气味和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吴薇愣在了原地，没有躲闪，感受到了脸上清凉温软的触觉后，盯着眼前怪笑着的美丽脸庞，她第一次感到了懵圈，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的国家也有前世世界某些国家的亲吻礼吗？还是面前这姑娘……
　　面前的姑娘却皱起了眉头，砸了砸舌：“哎呀，我家秋颖得去洗个澡啊，哈哈……”似乎是看到了吴薇脸泛红的的窘态，笑得更是欢快起来。“那萍姐你自己洗吧，我洗的一身汗，还得帮你洗，还有听你在旁笑话我，哼，你自己洗去吧。”
　　“哎呦，别啊，我的好妹妹，别这样，我道歉道歉，道歉还不行嘛……哈哈哈”
　　是夜，劳累了一天的吴薇，立即关了门。是的，镇国公府的浣衣坊和膳食房的人是每人有一间屋子供起居的，虽狭小逼仄，却聊胜于无吧，总比那十几人挤在一起要舒服的多，对于吴薇来说这是她来到这里感到最开心的事。她默默地走到了床前，从枕下摸出了一封信，打开后默默看了起来，喃喃道：“齐被灭国了吗？”点起了蜡烛，信纸的燃烧声令人感到舒适，反正吴薇是这么感觉的，跳动的烛焰扑朔迷离，明灭的烛光照映在少女清冽的脸庞上，散发出一股妖冶的美。
　　解开包裹，拿出笔墨，写到：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
　　小女薇
　　吴薇收好信笺，披好黑色斗篷，打开房门，环顾四周，寂静无声，便匆匆往浣衣坊的南面走去，到了那片小竹林，刚要叫唤信鸽，却听见了一男一女断断续续的声音：
　　“齐国已经亡了，明天这个消息该是会传遍全国。”
　　“什么，秦国这么快就动手呢？怎么会如此迅速？！秦国的实力已经如此之强了吗？我以为该是要大战许久的，况且那个秦国三皇子率领的大军不是还没动静吗？”
　　这个声音？吴薇心中一凛，她看到前面有块巨石，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后面，那里能听得更加清楚些。
　　男声接着说“哼，那是幌子，为的是吸引齐国的主力，而那真正的秦国精锐，他们的那支神机营，早就从雁门关……一路上所到之处应是不战而降，不然怎会如此神速。还有我们那位皇上，听到这条消息时，似乎是被吓破了胆，脸色苍白。真是个……
　　哼，家主早与他说过，这秦国狼子野心，得万分小心。最近我们从秦国各地都收到了线报，当地的粮草运作频繁，当时我家主子就主动请缨，想让皇上下旨，让他率军增援齐国，结果……算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这个皇上怎么样，倒也是无所谓了，你说呢？”男子冷笑道。
　　“嗯……”后面这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比较轻，
　　“哦，对了，那个女娃娃，老夫上次带回来的，怎么样……”
　　“……挺正常的，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
　　“大家闺秀怎么会没问题，家道再中落，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府上洗衣服，更何况……”
　　躲在巨石后面的吴薇听到这，吴薇想默默走开，不料这脚下一蹬：
　　“咔嚓”的一声，她踩断了一根枯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