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啼》泊焉木水

15、易子而食

　　雪停了。

　　耳旁婴儿的哭声搅得女子撕心裂肺。原来她不知道锥心蚀骨有多痛，但现在她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她想哭，但哭不出来，眼泪早已流干，她也没有力气再去哭了。

　　肚子中仿佛有无数只的蚂蚁在啃噬她，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上天在惩罚自己，真是上辈子造的孽今世来偿还了吗，转动了下眼珠子，她知道自己的屁股下面有块坚硬的岩石。

　　回想起刚才和自己男人争吵的画面。

　　“给我！快把孩子给我！你听到了没有，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你这个失心疯的玩意，自己的孩子你也下得去口吗，真是个畜生，禽兽不如啊……”女子的双眼是红肿的。

　　“他也是我的孩子，但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城不让我们进去，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我们都快饿死了，等我俩都死了，这孩子还能活吗？你也知这周围的人都已经饿疯了，饿疯了……先活下去，等我们熬过这次饥荒，再生一个好吗？

　　乘着女人愣神的瞬间，男人猛地从她的怀中抢走了小孩。

　　女人想起身去追，但无奈，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彻底罢工了，羸弱不堪。

　　“这孩子还能活吗？”她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因为没有脂肪，她感觉屁股下面的石头愈发的硌硬。

　　她下定了决心，对对，还是可以的，我的孩子还是可以活的。她鼓起全身最后的力气朝他们嘶吼着，让他们停下来。

　　绝望之中，她为自己，为孩子，为这一切，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悲鸣，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凄凉而冷厉，久久不绝。

　　城墙内，城墙外，一墙之隔，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这齐人又在鬼嚎了，啧啧，不对，如今应是喊秦人咯。”

　　“真的不能放他们进来吗？”

　　“县令的话我们乖乖地听着便是了，你还想抗命不成。再者说，本大爷我也觉得让这些灾民进来会出幺蛾子，隔壁蓟县不知怎么就让灾民冲进去了，结果现在怎么样？你也清楚。若你担心自己的妻儿老小会遇到危险，就当没听见……”

　　如此之景，在晋西北边陲各地上演。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乌朝堂之上，却是气氛异常的热烈。本该早已结束的朝会，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司马郢在龙椅上坐立不安，愁眉苦脸，看着低下吵作一团的大臣们，毫无办法，睡醒前就他已经喊过多次了，让他们别再吵了，但无济于事，这些大臣们似乎无视了他。

　　司马郢心想，要是皇姐或者纳兰大人在就好了，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为了讨论当下对秦国的方针，特别是中间这位正在唾沫横飞的丞相尹世源，平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像是中邪似的，脾气火爆，一点就燃。

　　两派竟然争论了如此之久，既然管不住，就不管，你们想吵就吵吧，都是一大把年龄的老骨头了，我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接着睡，诸君请便。

　　“肃静！”

　　倏地，一道冷冽而洪亮的声音从大殿门口响了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司马郢刚想搭拢起来的眼皮瞬间分开，立刻精神了起来。

　　殿内也是刹那间就恢复了宁静。

　　司马若径直走至陛下。

　　“皇姐您怎么来了！”看到果然是皇姐，司马郢起身想去拉她上来，但却被司马若一眼瞪了回去。

　　“我怎么来了，哼！

　　真是今天来了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我大晋的朝廷吗？

　　再不来，你们莫不是还要闹出什么荒唐事。

　　你们是我大晋的国之栋梁，却在这朝堂之上犹如泼妇骂街，当这偌大的紫金殿是何地，民间的市集吗？！

　　真真丧尽我朝之威严，丢尽我朝之脸面，辱尽我朝之尊严！

　　若是先帝在此，定会按照朝廷法令，对你们严惩！”

　　司马若看着众臣皆低头不语，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

　　“先帝留下的遗诏里，命镇国公纳兰朝武，丞相尹世源，还有本宫三人，共行辅弼新帝之责。我本以为有这两位大人，一文一武辅佐皇上，足以保我大晋朝廷清明，江山稳固，何须本宫插手，但如今看来倒是本宫想简单了。还有这镇国公，连续多次都因身体抱恙，未能上朝。先帝不愧是千古明君，早已有先见之明，这朝堂之上，还是需要本宫在场的。”

　　话音刚落，丞相尹世源走出列说道：

　　“长公主所讲既合乎情感又合乎法理，故老臣斗胆向皇上请旨，即下次朝会起，请长公主垂帘听政，这样做既遵了先帝的诏命，又能分我等之忧，还望皇上降旨！”

　　“哦哦哦，这样啊，皇……长公主能够辅佐朕，是我大晋之福，有何不可，来啊，传朕命……”

　　京城上空的乌云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消散了，在经过几日狂风暴雨的洗礼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西南的街道上，外出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这其中尤为显眼的要属那些年轻的少妇和少女们。天边的彩虹和地上的五颜六色交相辉映，倒是不失东乌的繁华二字。

　　阳光所带来的的热量在她的皮肤上跃动，不多不少，恰如其分，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要□□出来。

　　吴薇伫立在商铺的门口，心中尴尬不适的情绪也早已消散殆尽了。

　　这个国家确实是一个避寒的好地方。

　　“我们是辰时出来的，估摸着现在也该是午时了，腹中空空，要不先寻个酒楼坐下，填填肚子，你说如何？”背后响起了章萍的询问声。

　　吴薇醒过神来，逛了这么久的街，确实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

　　这次二人并没有徒步行走，而是登上了一直跟在她们后面的马车。许是累了，章萍只让去一个叫泰安楼的地方，上了车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来到这“国泰民安”之处，两人挑了一个僻静靠窗的位置落座。店小二本来是对她们说，这个座位，已经有人提前预订过了，坚持让她们换个座位，章萍没有多发废话，直接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大银锭，塞到了他手里，也就不再做声，只默默地听着二人点的菜名。

　　酒足饭饱之后，那所谓的预定之人仍然没到。倒是店小二带着笑意，给她们带来了盘饭后甜点——荸荠。

　　对着吴薇介绍道：

　　“这位小姐，这是种水果，可稀有着了，别的地方可难吃得到。”

　　吴薇眨了眨眼，这就知道我不是京城人士呢？

　　似乎是看出了吴薇的疑问，便接着说：

　　“哦，望小姐莫怪，刚才我无意间听到您和朋友聊天时，带着些荆州口音，虽然很淡了，但是我王老二是谁，耳聪目明，一听一个准，哈哈哈哈，不然怎么当上了这掌堂……”

　　吴薇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笑眯眯地望着这位聪明的王老二。

　　“……的，好，二位慢用，有事喊我，我先去忙了。”

　　王老二被吴薇的笑容看得发毛，一溜烟地就跑下去了。

　　挺机灵的家伙。

　　吴薇夹起了几块果肉塞进嘴里，这种水果其实根本不用店小二介绍。吴薇或者说林秋颖就非常喜欢荸荠这种水果，吃起来汁水很多，甜甜脆脆的，很清爽。

　　章萍看着林秋颖津津有味地嚼着荸荠的果肉。

　　“我是位公主，秋颖妹妹。”

　　你不是公主，难道你是公公啊……

　　“我当然知道啊，萍姐是要去秦国和亲的平仁公主，似乎是和秦国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吴薇迷惑地眨着眼睛……殿下啊，我只听说过一孕傻三年，还从来不知道吃饭也能把人吃傻的。

　　“不，那是封号。我是说，我，司马茹，晋朝的四公主，德仁太后的亲女儿，皇上和凤泠长公主的亲妹妹……”

　　司马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听到身旁的楼梯又有人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