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啼》泊焉木水

13、水深火热

　　晋国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先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态势，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雨过天晴，阳光普照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好。
　　荆州城牧府衙内大堂上，一众人正在吃宴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热闹。
　　林一满面红光，引吭高歌，畅说当年自己领兵在大草原与北牧众部落大战的风光：“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直杀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林一把手里的猪蹄放了下去，将口中的甘醇吞咽了下去，狠狠地瞪大眼睛环视众人，“你们知道吗，那场大战结束后，除了遍地尸体，本是碧绿的草原全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暗红色！血腥味忒浓，忒浓，简直就像那传说中的修罗地狱，嘿嘿”，说着，看向了唐云心的方向，欲言又止，见唐云心微微地点了点头，便继续道：“当时嘛，齐王只还十五六岁，我远远地看到了他，在皇上的銮驾上，就挺拔地站在那，眺望着远方，而当时，皇上旁边还有大皇子殿下，弯着腰，似乎在吐，皇上就去···”林一不屑地哼了一声，想继续说下去。
　　“是的，当时本王就是这样和林一认识的，让他当了我的贴身侍卫。好汉不提当年勇，今日有吴州牧为我等接风洗尘，大摆宴席，着实让人感动，来，我们举杯共饮，敬吴大人一杯！”
　　“齐王折煞老朽了，莫要再说此话了，齐王身份高贵，万万不可再妄自菲薄了，我敬大家，敬齐王！”吴经国本听得入迷，这齐王却无意再让那手下说下去，唉，再者老夫的女儿还在你的手里啊，若不好好待你们，还能怎样呢？
　　在场之人皆起身敬唐云心，高声呼喊齐王的称号，唐云心摆摆手，他的这群影卫往常皆是沉默寡言，当然林一例外。今天也是机会难得，倒可以放松放松，不用那般谨慎细微，但这府衙里人多眼杂，如此高调张扬，自己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出去了。
　　“听说今年晋国粮食的收成不太好啊，不知吴大人是否了解，情况是否属实呢？”唐云心回了酒，便正襟危坐。
　　“啊，是的，齐王，今年可能是因为天灾不断的缘故，雨水不够充沛，多地是干旱许久，似乎是颗粒无收，不过晋国朝廷已经派人开仓赈灾，发放粮食，灾情应该是有所好转，大致上是出不了差错的。”吴经国讪笑道。
　　“嗯。”唐云心应了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润润嗓子，便不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就在此时，堂外有小厮走了进来，说府外有人说有要紧事要找州牧大人，接着便把手上还揣着的一封信，递给了吴经国，便站到旁去候命了。
　　吴经国看了眼信笺的封口处，这，似乎是···
　　“你们镇国大将军的信，还不快打开看看，要紧事了。”
　　吴经国抬头望向发声处，察觉到齐王唐云心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也不再犹豫，便先拆开了信封，默默读起来。
　　“秦国三皇子在荆州，在~”吴经国皱起眉头，立刻起身将它递给了唐云心，“齐王！”
　　“纳兰朝武，纳兰朝武怎会知晓？”
　　难道情报有误？这个吴经国膝下未有一子，不是十分宠爱他的长女吗？“吴大人，若是你不在意自己的女儿，我相信最终大家都会闹得不愉快，你如此通风报信，怕不是要我们先取你的性命？唐云心横眉冷对，怒视对方。
　　话音落下，刚刚还和谐热闹的氛围如镜子般碎裂，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哎呦，齐王，可不能冤枉老朽啊，若是我通风报信的，怎会毫无防备的在您面前打开这封信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况且我那女儿还得托您照顾好了，是吧，望齐王三思啊。”吴经国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真挚无奈地望向唐云心。
　　“不信他人，本王如何能不相信你，吴大人，说不定以后您老还是我的岳父呢，哈哈哈。”
　　“岂敢岂敢，不敢高攀，您的岳父是晋皇，晋皇啊。”吴经国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这倒是张口就来。不过这位主内心应该如明镜似的，知道我不可能泄密的，自己已经和他一起踏在了同一条船上了，也是那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去回，就说州牧大人已经知晓了，一定会尽心尽力办成此事，还望纳兰大人放心，给他些银两做盘缠，让他尽快回京城复命即可。”
　　“诺！”那小厮听完吩咐便领命而去。
　　此时此刻，众人也没了兴致，唐云心便起身向吴经国告辞，带着手下离开了荆州，他本打算再多待些时日，不过看样子是没有这般机会了。
　　待唐云心一众人离去，吴经国招来了自己的心腹护卫，在其耳旁小声地说了几句。鲜活的生命如同早晨的露水，顷刻间就能消逝的无影无踪，荆州城的人只知道牧府大人要再些招仆役，众人算是踏破了州府大门的门槛，挤破了脑袋，皆想获得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
　　她十分想脱下自己的衣服，真的好热，好热。她觉的很奇怪，明明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怎们自己还会感觉到很热呢？冻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爹，娘，你们很想念八儿吧，女儿这就来陪你们了。就在她闭起眼睛的最后那一刻，似乎是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路旁的那坨是个小孩吗？”
　　“好像是的，白少。”
　　坨吗？后面的她就没再听清楚了，再之后，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她不知道，说不上来，像是在棉花糖中，软软的，生理上的痛苦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无踪影，只觉的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很舒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晋德新二年冬，晋国北方，和现在的秦交接的州和郡又起流民之患，这其中的流民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原先的齐地逃避灾荒而来，一路上，两旁有着数不清的“雪人”扎堆，杂乱地排在一起，一夜之后，或是被新雪掩埋，或是被牲畜叼走，倒是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